(感謝書友取名好麻煩的再次打賞!^-^)


    無論鼯鼠有沒有資格當王維、孟浩然、陶淵明、謝靈運等大神的老師,陳成的“小飛鼠”詩想表達的意思大家倒是看清楚了。


    就是說,在這樣白雲溢出、江浦楓林的秀麗秋色中,連小飛鼠都“壯懷激烈”,在幽曠的山野、在廣闊的天地自由地飛翔,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種放飛自我,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情懷,正是王孟陶謝以來的山水詩大家們做追求的啊!


    見這些過於“著相”的凡人們終於理解了自己的“小飛鼠之讚”,陳老師欣慰地點點頭,感歎道:“鼯鼠與青山的對比,正如我輩凡人與廣闊天地、無盡造物的對比一樣!觀其小者,何其渺渺!觀其大者,何其浩浩!即便是王摩詰、孟襄陽那樣的詩壇絕頂風流,亦如是也!”


    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其實別說他們了,哪怕是宰相李林甫,天子李隆基,在造物麵前,何嚐不是一隻鼯鼠?(當然這種話他們敢想不敢說。)


    正是“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力量懸殊,是不可更改的,隻能改變你對造物的態度!


    是家鼠那樣蠅營狗苟,怯怯懦懦;


    還是鼯鼠那樣廣闊天地,任我作為,取決的還是自己的本心。


    “諸君已知鼯鼠與青山!”陳老師的高談闊論並沒有停止:“亦知夫水與月乎?”


    眾人:“……”和“水”與“月”又何相幹?水月洞天嘛?


    陳成卻搖頭晃腦,完全進入中學時背誦《赤壁賦》的狀態中:“逝者如斯,而未嚐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


    “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路承允和五律派的弟子們聽到蘇東坡這令人醍醐灌頂的論述,內心何等震撼!


    陳成這個年紀,竟然有如此豁達的胸襟,更是令路承允都要深愧不如!


    甚至感覺人生這麽多年都白活了!


    而在泰倫、金曉客複聯等人,乃至鍾氏兄弟、始安七少、莫動,都忍不住心想:


    “造物者之無盡藏也”這句話,你究竟有多麽喜歡啊?這都是今天第幾次講了?


    莫動也忍不住想,清風明月是造物給您的不假,可烤豬是我們莫家提供的啊!這可不能也計入到造物的恩賜中去哦!(陳成:莫家能住這麽大的莊園,收那麽多的租,也是造物的恩賜好吧!就連李隆基的天下,同樣是造物的恩賜!他不好好搞,上天隨時派“青龍星”下凡搞他!作者評:你不覺得你從“徹底的唯物主義”走向“唯心主義”了嗎?)


    總之,到這裏,為何小飛鼠是王維老師的老師,造物-大自然,又為何是所有人的母親與老師,陳成都已經和盤托出了。


    和路承允大詩師相比較,寫景,咱倆同樣精彩,都深受王維老師風格的浸染,在外人看來已得王維老師“真傳”;


    論情,二人都真心實意,和王孟陶謝一樣喜愛這片土地上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


    等量齊觀,難分高下!


    可是論境界,陳某人已經進入“超凡脫俗”的境界,“脫實入虛”!


    中國人,隻要不談實際問題,一論起虛無縹緲、沒有根據的事情,那可不就被人視為“高深莫測”嘛!


    所以,占據有利製高點的我,就可以批駁仍然拘泥於山水的路承允“著相”,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我的境界,比他高出一百倍不止!


    再談論據,陳成的引經據典,來自郭璞“飛鼠讚”、王維王昌齡二位大叔的“鼯鼠一百讚”(可兌換餐館七折碼)、韓愈《師說》、蘇軾《赤壁賦》等中學必背科目!


    何等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


    兩首詩就擺在這裏,高下你們自己判定吧!


    十四歲的詩師陳成站在三十歲的大詩師路承允麵前,氣勢上卻滿是“詩王”陳十一郎的睥睨天下!


    見者心驚,聞者膽顫!


    即便韓愈、蘇軾這個時候還沒有辦法拿出來為陳成的論述添磚加瓦,但是每個人心中的天平,已經在陳成的長篇大論之後,出現了微妙地傾斜。


    不可一世的大詩師,難道真的不是不可戰勝的?


    這在過去,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詩力拔群,連鍾氏兄弟都應對吃力的雷拓,自詡早有大詩師的實力!


    自不量力地要在門外挑戰大詩師!


    可結果怎麽著?


    大詩師談笑風生之間,讓雷拓麻溜地滾蛋!


    鍾氏兄弟、陶李羅,一共七位“詩師”級別的高手,與大詩師同場對壘,心中何嚐有過勝負之心,都是想向大詩師偷師、請教的。


    可是陳成打一開始,就把大詩師視為與自己同等位置的對手!


    一直持續不斷地向對方輸入火力!


    用自己的生花妙筆!


    他的筆不是和江淹那樣,向郭璞借的!


    就是自己磨礪出來的!(當然,王老師、王大叔、韓愈、蘇軾順帶也幫他磨了兩下。)


    可卻一首比一首寫得出色,一首比一首令人叫絕!


    這少年日後的前程,簡直不敢想象!(陳成:其實我昔日的“前程”,那才叫真正的不敢想象!十年可為宰相,你以為皇上亂說的嘛?當然,十年之期沒過,還有實現的可能……吧?)


    所有人都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對決勝局的兩首詩高低發表自己的看法。


    大詩師的詩,隻能讓大詩師自己來評斷。


    其他人,誰有資格指手畫腳?


    可讓大詩師為難的是,他現在真的不好評斷。


    私心裏,並不覺得自己的詩會比其他人差,尤其是“嵐光當幾席,秋色上衣襟”這兩句幾近“超神”的情況下!


    但是在場諸君心態的起伏,大詩師也不是覺察不到!


    要表現大詩師的豁達胸襟,自然可以賣個順水人情,說句“這局你贏了”,無損大詩師詩作的高妙,還顯得自己禮賢下士,關懷後進。


    可問題就在於,第二局他已經賣過人情了!


    就那首“過年”詩,路大詩師不說對方贏,就說“打平”,誰會有異議?


    可是現在如果還“禮賢下士”,那自己可就連敗兩局了!


    大詩師的顏麵何在?


    還是自己太掉以輕心了,直到決勝局,才真正開始重視對方驚人的可塑性啊!


    搞得現在騎虎難下,橫豎不是了!


    大詩師不說話,大家也就都一直盯著他看。


    這時候最焦慮的莫過於五律派了,他們現在終於體會到陳成被他們用各種佛學問題困擾時的無助與抓狂了。


    “哈哈哈哈!”路大詩師忽然放聲大笑——


    反派無所適從的時候,往往會用尬笑來掩飾自己的虛弱,順便擾亂聽眾的心神。


    “不錯,真不錯。”路大詩師頗有讚許地看著陳成道。


    說的是詩還是人,抑或是陳成一步步地暴露虎爪——


    不好判斷。


    “梅兄、竇兄、平兄對你評價甚高,不是沒有道理。”路承允連連感歎道:“陳郎君,未來是你的。”


    陳成心中嘀咕:梅英衛竇明讚許小陳,我是知道的,那是輸給他倆之後的客套話。平鴻軒什麽時候也對小陳我評價甚高了呢?


    然後聽到“未來是你的”的時候,陳成的心中湧起了喜意!


    哈哈!


    該來的終歸要來!


    果然啊,路大詩師還是想向小陳我俯首認輸了吧!


    你不是蒂姆·鄧肯,可陳成我真的是詩壇勒布朗·詹姆斯!


    就在期待路承允說出“這局也是你贏”的時候,路承允卻忽然沒有下文了。


    他拍了拍身邊弟子們:“我們走吧!”


    說著,不理會眾人錯愕的目光,帶著同樣錯愕的五律派門人,傲嬌離去!


    哈?


    這就走了?


    陳成目瞪口呆!


    說好的我贏了呢?


    說好了我麵對大詩師三局兩勝,第一次贏下大詩師呢?


    我不要什麽“未來是你的”這種虛頭巴腦的奉承!


    我要的是“未來已來”,我現在就要贏下你!


    望著頭也不迴的路承允,陳成淚目!


    你快迴來!


    我一人承受不來!


    你快迴來!


    生命因你而精彩!


    你快迴來!


    把我的思念帶迴來!


    別讓我的心空如大海!(孫楠《你快迴來》)


    可是陳成的苦苦期盼隻有泡影,最終也隻有一位五律派弟子眼神複雜地迴頭看了陳成一眼,他知道——


    以後他們還想“虐”陳成,哪怕是各種佛經一起上的“歪招”,也是斷無一絲絲可能了!


    掌門人依然是他們心目中戰無不勝的神靈,可是神靈一著不慎,也是可能被大雁啄了眼睛的!


    別“你快迴來”了!你不是大雁,是候鳥嘛!


    你從北方來,就迴北方去!


    從哪來迴哪去!


    你快迴去吧!


    我們不想在嶺南再看見你了!


    求你了!


    陳成滿心懊惱,沒有徹底擊倒四大詩師,他如何能夠心甘情願地迴北方去?


    四大詩師他都不能戰而勝之,他又如何能在群星璀璨的大唐詩壇縱情廝殺!


    我畢竟還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青年啊!


    啊啊啊啊!


    等到路承允和五律派的人影子也看不見,小六才訥訥問道:“最後一局,到底是誰贏了?”


    大人才講理想啊,抱負!


    小孩子隻關心輸和贏,勝與負!


    路承允在的時候不明說,他們也不敢問;


    可是勝負非常重要,怎麽能避而不談呢?


    這一點路師兄實在是太不地道了,不像梅師兄,我們竇師兄那麽坦蕩,是輸是贏,全都實話實說,偏偏你要藏頭縮尾,不明不白的!(路承允:!!!他們那都是贏了!我當然知道他們為毛能坦坦蕩蕩了!)


    “大詩師既然沒說嘛,那就是不用說,給你們留麵子啊。”泰倫陰陽怪氣道:“普普通通的詩師一段,能和大詩師同場作詩,已經是很高的榮譽了。你們這幫小呆瓜,不會真的心癡妄想,覺得大詩師會輸給陳夢見吧?”


    泰倫在昭州時聽始安七少輪番吹牛陳成勇鬥大詩師的英雄事跡,心裏別提多窩火了!抓住機會,自然要刺這幾個小笨蛋一下。


    “你胡說!”始安七少大怒!


    路師兄什麽樣的人,他們還不清楚?


    做人留一麵,日後好相見——


    這是不可能的,梅師兄、竇師兄還差不多,平、路兩位想都別想!


    你看看五律派七律派弟子們的德性,也就知道了!


    路師兄不說,肯定是他的確不知道說什麽好嘛!


    “嗯。”鍾氏兄弟讚同始安七少的想法:“既然大詩師沒有言說,那這一局必然不會是陳兄弟輸了。最壞,這也是一個平局吧!”


    甚至更大膽點,這次路大詩師就是失手了,所以離開時怎麽看都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對陳成來說,人已經走了,再爭論也沒有意義。


    就算真如鍾氏兄弟所說,這最終是一個平局——


    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第一次麵對大詩師,三戰兩負一勝;


    第二次麵對大詩師,四戰兩負一平一勝;


    第三次麵對大詩師,三戰一勝一平一負。


    總體看來,趨勢不是越來越好嘛!


    等下次再對戰大詩師的時候,保守估計:三戰兩勝一負!


    我話放在這裏!


    而且通過路承允的“耍賴”,陳成也發現了,與這種地位高的人對詩的時候,現場必須要有地位更高的人壓著他!


    這樣才能公平!


    否則他自己是最有話語權的,又當裁判,又當運動員,小陳我還怎麽比?


    四大詩師中如今還有七律大詩師沒有交鋒過,但小陳我已經可以開始準備了!


    等下次交手時,最好路、梅、竇三大詩師都在場,不能讓平鴻軒一個人指點江山!


    而且考慮到這四個人交情匪淺,可能在關鍵時刻暗算小陳我,最好把薑有望先生也請到現場,主持大局!


    如果這都不保險的話,你們誰有門子,幫我把桂州都督府馮古璞大都督請過來,主持大局,也可以嘛!


    誰要是弄虛作假,直接推出去哢嚓了!


    哈哈哈哈!


    陳成帶一絲遺憾,卻又躊躇滿誌地想!


    無論如何,經此一役之後,他不再恐懼與大詩師對壘了!


    而且,鍾氏兄弟也對他徹底服氣,公認他才是更優秀的少年詩人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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