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成的一套組合拳懟得寫玫瑰的嶽成化滿麵通紅說不出話來,可是寫“桃花”和“梔子花”的另外兩位卻不認為自己的詩寫得不如陳成!


    尤其是寫梔子花的第三士董新覺,雖然陳成的“雪魄冰花涼氣清”、“一鉤新月風牽影”格外驚豔。


    但自己的“玉瓣瓊葩夏月寒”、“分明六出英英雪”又哪裏遜色了呢?


    實話說,這首詩乃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在私底下廣受同學好友好評的!


    說是數月時間精心打磨、千錘百煉也毫不為過!


    自己以此詩放在兩首質量平平的“桃花”“玫瑰”之後,實乃秘密武器,真實目的是要用陡然提升的詩歌質量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一旦對方認為自己這首也是平凡之作,拿出一首和“桃花”“玫瑰”差不多的詩出來,自己便可以找出小夥伴,瞬間掀起輿論風暴,令對方當場認輸!


    可誰知道,自己這麽精彩的一首詩,竟被對方輕飄飄地帶過去了,提也不提,反而抓住第二士“風情玫瑰”的軟肋一番痛揍!


    竟無人注意到,自己這首詩才是“風情三士”的主打作品!


    眼看著陳成一副準備迎戰下一波敵手的做派,董新覺揮手打斷:“等等!我對勝負仍有異議!”


    陳成一直和嶽成化、周小三打著嘴炮,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看了兩眼疑惑道:“你是哪位?”


    董新覺狂暈,怒道:“我便是寫‘玉瓣瓊葩夏月寒’的!”


    “哦!”陳成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啊,我‘記詩’不‘記人’——你有什麽問題呢?”


    “陳郎君以為自己所作,一定高於不才之作——未免有些過於自信了吧?”董新覺挑眉道。


    “沒啊,你們三個寫的三首詩裏,你的詩作得最好,我沒異議啊!”陳成一臉無辜道:“而且,應對你的那首詩,我也拿出最好的詩來應對了啊!”


    能讓陳十一郎破例抄襲名作來應對,難道還不夠表明我對你小子的詩夠重視嗎?


    傳出去已經足夠你臭屁一陣子了!


    還要怎樣?


    那可是沈周啊!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老師的沈周啊!


    同樣一組詩,麵對桃花的時候,我沒有抄襲唐伯虎的“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而是自己寫了一首,不就是因為沒必要麽!


    而現在,我拿出了後人廣受好評的一首名作來應對你的挑戰,比你更高明,難道還用得著多費唇舌?


    如果你覺得沈周的作品都比不過你,難道還要陳十一郎拿出潁川老鄉王建的“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梔子花”,你才肯甘拜下風嗎?


    差不多得了!小老弟!


    光這首沈周的詩,王維老師、王昌齡大叔在場的話,我都覺得很有信心拿出來給他倆品鑒品鑒了!


    你莫要在這裏耽誤我和大家的時間!


    陳成一副懶得搭理他的表情,看得董新覺又驚又怒,對周小三道:“你道此人狂悖無禮,果然不假!”


    自己不顧麵子,拿出私底下打磨好的作品來挑戰,可對方連一句好的評語都沒有,全無所謂!這讓自尊心極強的董新覺如何接受得了!


    他倒寧願陳成跟對付嶽成化那樣,兩人好好掰扯掰扯每一句每一字的優劣!


    小三周宏義重重點頭,表達肯定意見:“這人臉皮厚得很,也不管自己的詩到底寫成什麽樣,都強行說自己的更好!”


    陳成一時間哭笑不得!


    好的詩都是相似的,差勁的詩各有各的奇葩!


    有毛病我不去挑,硬讓我從你這沒啥毛病的句子雞蛋挑骨頭幹啥?


    你也不要太自以為是,就好比你這“夏月寒”,我知道你是想表達花瓣那種冷寂的意象,可問題是不符合普羅大眾對“7月夏夜”的認識啊!(農曆六月)


    不想與對方在這上麵浪費精力,陳成微笑:“那你想怎樣呢?”


    董新覺指著始安七少以及其他被邀請來激戰陳成的眾才子:“孰優孰劣應由大家一起來評判!”


    陳成放聲大笑:“你讓他們來評價,怕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二三四五六七——


    看他們的樣子,個個都想把陳成生吞活剝了!


    江興發幾個,還都欠著自己三千九百六十八丈呢!


    讓他們評價,你說結果是什麽?


    “參比的不算,就讓街坊鄉親來評!”董新覺又道。


    陳成心想:你們都是一個地方的,就我是外地人,還立了“打遍桂州”的g,他們能支持我麽?


    可如果不讓任何的聽眾觀眾發表意見,對方肯定也會說自己跋扈專斷,評就評好了!


    如果在他們看來,畫家沈周先生難得有一首代表詩作,卻不如大唐偏遠地區某位“詩之力五段”還是“六段”少年的作品,那丟麵子的可不是輸了評比的陳成我我啊!


    “各位師長、街坊、鄉親,你們看來,我們二人的詩,誰的更佳啊?”董新覺也把自己的詩端端正正地寫了出來,和陳成的詩一起供眾人比較。


    “我覺得,他的好!”


    “我也覺得,他的好!”


    “這個問題呢,值得好好思量思量。”漁民大叔托著下巴左看看右看看,搞得好像他能認得字似的,最後往陳成身上一指:“還是他的比較好!”


    董新覺大怒!


    結果出人意料!


    或者說,隻是出乎了他自己的預料!


    觀眾們大多數認為陳成的詩更佳!


    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壓根大字不識的“土老帽”“大老粗”們,更是一邊倒地支持陳成!


    差點沒把董新覺氣得吐血!


    這小子怕不是賄賂你們每個人十文錢了吧?


    竟然幫出言不遜的外地人?


    陳成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獲得始安縣父老鄉親的如此青睞,受寵若驚,向眾鄉親連連拱手說“承蒙厚愛”。


    看著陳成和他們“賓主融洽”的樣子,董新覺滿滿不是滋味,想不通自己為何如此慘敗!


    事實上,真正有眼界的,都知道陳成的詩品格更佳,無法昧著良心說話;


    實力一般,隻是粗通識文斷句的,也知道陳成一個人能抵擋這麽多人,他的詩力理應在眾人之上,選擇站在事實這邊還是老鄉那邊——五五開;


    看熱鬧、不識字也不懂詩的,其實是大多數,可他們都選擇站陳成——


    為什麽?


    無論是“風流三士”還是前麵那什麽“東學西讀”,他們口中講的那些東西,什麽“風情”,什麽“格調”,什麽“境界”,大家夥兒完全聽不懂哇!


    而且平日裏,底層民眾就覺得這些讀書人成天“掉書袋”,“拽文”,“之乎者也”,自視清高,實則是脫離於這些做體力活的。


    這種隔閡,可不是現在說一句“始安人就要幫始安人”,“攘外必先安內”能解決的。


    反觀陳成,雖然是個外地人,在始安讀書人、詩人的口中,是個飛揚跋扈的可惡之人,但事實上大家都看到,這個娃兒麵對莊稼人、漁人、小商小販,沒有一個不是客客氣氣,笑臉相迎的!


    最關鍵的,他說的是人話!


    而不是始安這幫眼高於頂的小年輕滿口的“子曰”“詩雲”啊!


    說實話,到現在,姓董的這小子“梔子花詩”裏這句“六出英英雪”到底啥意思,我們都鬧不清呢!


    “雪”倒還馬馬虎虎知道是什麽,在始安,十年都下不了一次雪,沒見過下雪的人還真挺多……


    “看不懂?看不懂就別來評價我的詩啊!你們看不懂那是因為無知!”麵對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不懂裝懂的鄉民,董新覺簡直要被氣死了!早知道就不該讓這些鄉巴佬來評詩!這不是搞笑麽!


    這一下又犯了眾怒了,董新覺自覺失言,隻好氣唿唿地退到一邊,閉嘴了。


    董新覺哪裏知道,在陳成講扯淡的“梔子花仙女”的爛故事時,他就已經贏了!


    因為他抓住了大眾的喜好,借此拉近了和他們的距離啊!


    陳成自己的詩到現在仍然算不得太好,可和老鄉們套近乎那是一等一的高手!


    就好像那個故事,無論在七少、三士等人眼中,抑或是後世人看來,都是無聊透頂的胡編亂造玩意。


    可鄉親們偏偏聽得津津有味!


    窮小夥娶仙女家庭美滿;


    **人偷漢子懷了野種;


    最後還帶一點神秘色彩——


    無論是正能量,還是大眾猶愛的“偷情”,應有盡有,真以為是陳某人隨口胡說的嗎?完全是為了冒烈日來看熱鬧的老鄉們解悶而量身定製的段子啊!


    又禮貌,又英俊,還會講段子逗人開心,鄉人聽不懂的地方也立馬給解釋——


    如此,“脫離群眾”的三士們,怎麽可能是“和老鄉打成一片”的陳成的對手呢?


    “每個人三千六百九十六丈哈!”陳成指點著“風流三士”道,真可惜“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這邊剛戰完,那邊小七也帶來一幫不知是他哥哥還是叔叔的猛男到來,陳成讓他們一律別廢話,一起上吧!


    “嗯?輪到我了?我該幾月了?七月?七月有什麽花?好,我就寫荷花,正所謂:


    菡萏淩波十裏香,田田碧葉映天光。


    如何折得一枝去——”


    這才子剛念沒多久,就被陳成打斷:“得得得!荷花已經寫過了!我看你這寫得還不如王小五的‘滿池綠葉染荷香’呢!如果你們沒有人超過陳某寫的‘半曲采蓮歌,臨風散清響’,那就不要再來自取其辱了,浪費自己的時間,也浪費大家的時間!”


    “……”


    一番擠兌讓對方下不來台,隻能灰溜溜退下。


    “那我來八月!我寫茉莉——哎,這個你們沒寫過了吧?有道是:


    雪綴瓊枝發素涼,佳人自折掛閨房。


    可憐同樣冰肌骨,未列人間第一香!”


    陳成道:“我來對:


    小花傾雪瓣,細蕊滿從芳。


    淡洗餘春色,香凝靜女妝!——別‘人間第一香’啦,真成了天下第一,隻能進貢到宮闈裏去了,哪輪得到‘佳人’把花掛到閨房裏!下一個!”


    對方:“……”


    對陣的人如走馬觀花般換個不停:“好小子!輪到老哥我會一會你!我作的是:九月菊花!有道是:


    秋情唯有菊花知,寒蕊盛開風雨時。


    此日樽中看紫豔,倍思陶令立東籬!”


    陳成放聲大笑:“一看菊花就想到陶淵明,喝酒也是為了敬陶淵明——我看你不是想陶淵明,而是就是想喝酒吧!正所謂:


    傍籬對飲小詩敲,醉色盈盈上眼梢。


    我笑俗人多泛酒,借來陶令訂知交!


    ”


    諷刺古往今來多少人喝酒就喝酒,卻借著“賞菊花”“紀念陶淵明”來附庸風雅,實則仍然是酗酒——陶淵明願意你們這些朋友麽?未免太扯淡了吧!


    下一個!


    “我作的是,桂花!


    千樹婆娑玉露涼,田頭種得月宮香。


    嬌容老在團圓夜,更有何人不悵望!”


    陳成打響指:“我迴你的是:


    天上嫦娥不我遐,廣寒老樹正槎枒。


    月半空自歌招隱,夜靜人閑落桂花!


    人家嫦娥在廣寒宮蹦迪呢,你有啥惆悵不惆悵的,矯情!——咦,老子是不是已經寫過桂花了?算了,這首算是送你的,好歹你這還算寫出了些許新意……下一個!”


    對方:“……”


    “我寫的是十一月石斛!


    晨白暮紅開一城,拒霜含露為誰生。


    憐花更歎人間事,獨對石斛坐到明!”


    “我給你對:


    雜植明石斛,婆娑西域產。


    花樹臨青蔥,橋亭虹影斷。


    別熬夜,熬夜傷身體喲!”


    對方:“……”


    ……


    不知不覺,陳成按照月份、鮮花的順序,擊退了一個又一個對手,這些人在自歎不如的同時,又在驚歎此人的詩歌源源不斷,到嘴邊就能吟詠而出,同時還能譏誚眾人,真是無法不令人歎服!


    就在這個時候,李鴻儒終於找到了自己那位號稱“一定能戰勝此人”的堂哥李宏闊,兩個人緊趕慢趕,就聽陳成在那裏念:


    海內號酒狂,尤以詩文顯。嶔奇磊落氣,一一在篇卷。


    心中奇怪:不是比的“花詩”麽,念的這個是什麽?


    問了人才知道,原來“花”啊,“果”啊,都比完了,現在在比“書”呢!


    見他倆來,周小三和江興發表兄弟倆都連忙迎上去,招唿表哥的表哥的堂哥,詢問為何姍姍來遲。


    “不打緊!闊哥一來,此間的事便了了!”李鴻儒自信滿滿道。


    小六看了看陳成那邊,嗬嗬幹笑了一聲:“似乎……現在排不上隊……”


    眾人:“……”


    這小子這麽受歡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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