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取名好麻煩的打賞!謝謝一直的支持!)


    “我們又不住鄉下,怎麽知道這草怎麽來的!”七少撇嘴道,聽陳成洞穿了玄機,也就不再執意稱其是“花”,而直言是“草”了。


    陳成頗有些失望,還想跟古代小朋友交流一下兒時的記憶,卻不曾想,這些小家夥也是生於城中長於城中,對農桑之事所知甚少。對陳成講“種草”的事情也毫無情感共鳴。


    其實陳成也沒鬧明白,古時候這些草都是自生自長,這年的“草籽”落入土壤,來年自然發芽生長。


    又不是現代人,需要養蜂釀蜜,抑或是精品飼料,要選取特殊品種,誰會閑得蛋疼去種草呢?


    陳成微笑搖頭感歎著,七少卻道:“你不要東拉西扯,說這說那,咱們是在比詩呢!”


    “就是,你知道草籽花是何物了又如何?你的詩中完全沒體現!你輸了!”出題者郭小四嚷道。


    “就是就是!”小六更加重了語氣:“輸了就要跑!一百三十二丈!一寸也不能少!”手指著大街,還處於自己剛剛受辱的氣憤中。


    “怎麽……我就輸了呢?”陳成眨巴這眼睛:“你們說我這詩,沒寫出‘草籽花’的精髓,可是——真把它帶到詩中去看,我哪裏又犯毛病啦?”


    七少聞言一呆!


    隻顧著從他的詩中尋找他是否猜到謎底了,還真沒想著這草與這詩是否相搭!


    “他第一句怎麽寫來著?那個那個,‘春英綻幽芳,翹楚亦可人’……”


    春天的花,綻放出清幽的芳華,翹挺還楚楚可人……


    你可以說這是任何一種花,都沒毛病,草籽花也不例外……


    “下一句呢?”


    “泫露無定光,嫋風有餘芬!”


    滴落的露水的變幻著閃耀的光彩,嫋嫋的清風帶來絲絲清香……


    靠!也是“萬能模板”,套什麽花都可以!


    七少們一直摳字眼到他的最後一句,都沒能找出硬傷來!


    何況陳成這最後一句還有點“升華主題”的意味,草籽花不願意和桃李爭妍,隻願意和蘭草、蕙若這種象征著高潔的香草在一起為友!


    你這也太拔高這種“豬食草”了吧!


    不就是到處生長的野草嗎!


    還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嘛?


    可再一想還真是這樣!


    畢竟,一窩雜亂的草籽花中間,保不齊那塊旮旯冒出幾朵雜生的蘭蕙來……桃李太高,小草們的確高攀不起……


    麵對陳成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七少們仍然不服氣,起碼郭小四的第一句“綠簇紫紅春遍野”還是抓住了摹繪對象的一絲精髓的……


    “那又如何?”陳成聳聳肩:“咱們比的不是詩嗎,當然是誰的詩好,誰獲勝。”郭小四隻有這一句還湊合,其餘的“鶯歌燕舞”都是疊床架屋,重詞濫調,陳某人嘴巴要是再毒一點,你這連詩都不算,還怎麽跟我比?


    陳成愜意地抱臂於懷,大言不慚道:“區區小謎語,怎能難倒我?我這麽寫,就是為了告訴你們幾個,耍小聰明是沒有用的,我哪怕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麽,也不影響我作出好詩,你們還是把精力放在提高基本功上吧!”


    奚落完畢,洋洋得意續道:“何況,我一聽就已經洞若燭火呢?我且送上這第三首‘蟲詩’,曰:


    蝶爭須葉蜂爭蕊,總被多情誤。趁榆錢、買斷送春歸路。”


    聽他的意思,蝴蝶隻能碰碰須葉,隻有他這隻“小蜜蜂”能探得花心的蜜水,語帶譏諷,一語雙關,又把七少氣得不輕!


    “氣也沒有用啊,誰讓詩作得不好呢?”陳成歎息著,示意道:“郭小四,不用客氣,跑吧!”


    郭小四滿腹怨念,可奈何對方的詩的確比自己工整,還能說些什麽呢?認栽吧!


    “兄弟們把他拿下,我先去也!”郭小四一副“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決絕,眾兄弟都沉痛與他揮手。


    “噢,忘了說了。”陳成道:“你們說我這詩是‘萬能模板’,套什麽花都可以,那你們可想錯了!”


    “你們看,‘翹楚亦可人’,‘搖影蘸清淪’,”陳成搖晃著手指:“首字連起來,豈不是‘翹搖’二字?”


    “畢竟,陳某人我可是天下第一的‘藏頭詩’大師喲!”陳大師搖頭晃腦自鳴得意道。


    眾少年又是一呆!


    “翹搖”,正是“紫雲英”的別名啊!


    原來他早已經把謎底嵌入到自己的詩中去了!


    而始安七少們卻不知道!


    “哎喲!”郭小四本來已經惡狠狠地跑出去了,聽到身後陳成的補刀,一個不甚,腳崴了一下,很是吃痛,淚流滿麵。


    我輸了!輸得很慘!


    老三周宏義見小四慘狀,又見陳成的嘚瑟勁,大為憤慨,跳出來喝道:“待我來治你這廝!”


    “歡迎歡迎!”陳成為他鼓鼓掌:“這一輪要是輸了,可就是二百六十四丈了喲!”


    一丈3米,二百六十四丈已近800米,一來一迴就是1600米,足夠讓當代大學生在體測時猝死的距離了……


    “哼!誰來跑還不一定呢!”周小三瞪他道。


    “那你來出題吧!”陳成道。


    “我吟詠的是——”周小三剛要開口,老二孫沐打斷他,給他使眼色。


    周小三反應過來,道:“我不出題!”


    你不是很會猜嗎,有種的,你從我的詩裏猜我寫的是什麽!


    孫沐和小六幾個人都笑了,覺得此招甚妙!


    老四郭敬雖然輸了,可是他的套路還是值得借鑒的,猜謎作詩一把來,能提高對方應對的難度!


    而且老四還說了那是“草籽花”,我們現在幹脆連個俗名都不跟你講!


    讓你一頭霧水,稀裏糊塗!


    起初的時候,陳成和七少年在大街上吵吵鬧鬧,行人隻道是大孩子和小孩子鬥嘴,也沒怎麽在意。


    可接二連三地看著一個又一個少年嚷嚷著“輸了輸了”狂奔出去,漸漸也把路人的興趣引逗起來了,有一些人駐足觀看。


    現在看他們不僅要鬥詩,還要猜謎,圍觀者的興趣就更濃了。


    “你聽好了!”周小三喝道:“我這詩是:


    此花峻嶺映春光,嫋嫋婷婷野蔓長!


    鬱鬱蔥蔥心向上,風風火火躍山梁!”


    他這詩念完,陳成和過路的行人都開始猜測起來。


    一種山嶺間春天開的話,還扯出了藤子,一道又一道……


    唔……


    陳成片刻之後微微笑道:“我已經猜到了!”


    “這麽快?”周小三有些不敢相信。


    “你且聽好了!”陳成念道:


    “煙攜雪挺搴素袂,淡黃深白搖綺櫳。


    低垂蕙帳悄然覺,蘅蕪恍惚把芳叢!”


    周小三一開始還篤定對方在誆騙自己,可是聽到“淡黃深白”二字,便知道對方的確猜出來了,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說還是自己寫得太明顯了!


    路人連聽了兩首詩,仍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


    隻聽陳成笑道:“是忍冬。”


    眾人恍然大悟!


    忍冬,別名要更加出名,“金銀花”是也!


    此名出自《本草綱目》,由於忍冬花初開為白色,後轉為黃色,因此得名“金銀”!


    按說牽藤扯蔓的花那麽多,陳成沒理由一下子就想到是它。


    可金銀花自古被譽為清熱解毒的良藥,它性甘寒氣芳香,甘寒清熱而不傷胃,芳香透達又可祛邪,既能宣散風熱,還善清解血毒,被古人用於各種熱性病!


    其中就有背疽!


    當初為了治孟夫子的病,因為這味藥是長安禦醫指定藥材,使用效果顯著,所以陳成和江森在孟夫子家門前是親手種了一大片金銀花的!


    花開的時候,扯去花瓣,舔舐根部,還有花蜜的香甜呢!


    對方的詩中雖然寫的不是那麽確切,可是陳成眼前立馬就浮現了澗南園那一大片氣息香甜的金銀花!


    然後又想到,“華南忍冬”作為華南地區“金銀花”的主要品種,廣東、海南和廣西丘陵地的山坡、雜木林和灌叢中及平原曠野路旁或河邊隨處可見。


    要不然,後世無論是“王老吉”還是“加多寶”,無論誰才是“獨家配方”,可“金銀花”這味是絕對少不了的。


    一猜即中!


    見周小三先前的氣勢那麽足,可被陳成瞬間就泄了氣,路人們都感覺有些好笑。


    可也沒辦法,周小三為了增加讓陳成猜中的難度,已經刪去了詩中原本更明顯的線索,使得詩作本身難見出彩,對比陳成“煙攜雪挺”的精美詞句,上下立判。


    “你看,你都這麽艱難了,我就不作蟲詩來嘲弄你了!”陳成道。


    “真的?”周小三原本一想到對方贏了比賽後還會用上一隻“蟲”來吃掉自己的“花”,以示侮辱,真減少了這一環節,那自己麵子上還好看些。


    “嗯呢,”陳成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送你一首古人的舊作:


    貴有可賤,賤有可珍。嗟茲尺蠖,體此屈伸。論配龍蛇,見歎聖人!”


    周小三原本表情已經稍稍緩和了,聽他這麽說,臉色又沉了下來了!


    這首出自魏晉郭璞的《尺蠖》,尺蠖就是那種行動時一屈一伸像個拱橋,休息時,身體能斜向伸直像個樹枝似的——


    陳成種金銀花的時候,沒少跟這種小爬蟲打交道,也是嚴重危害花草果木的存在。


    而郭璞所說的“聖人”,乃是周文王,他在《周易·係辭下》中說: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


    意思可解釋為:尺蠖將自己的身軀盡量得彎曲,是為了伸展前進;龍蛇冬眠,是為了保全生命。


    然後郭璞感歎了一下:這種小生命雖然很賤,可聖人拿他們跟龍蛇比較了,真是幸運呀!(尺蠖:真不知道這特麽有什麽可幸運的……)


    被陳成引用來了,仿佛是說,他是“過江猛龍”,而始安七少,根本連“地頭蛇”都算不上!


    隻是可憐的小蟲“尺蠖”!


    甚至“尺蠖”們還要因為被拿來和陳成這樣的“過江猛龍”在一起比較,而感到驕傲和自豪哩!


    “滾你的蛋!”周小三勃然大怒。


    “哎,作詩就作詩,可不準罵人啊!”陳成接連挫敗四少,越發臭屁,指著大街道:“跑吧!1600米呢!恐怕我們都看不到頭了,你跑足了數,莫要偷懶!”


    “……”周小三:“你才偷懶!”


    也不理會幾個兄弟的安慰,大吼一聲:“我輸了!”也步入到前麵幾位兄弟的後塵,奔跑了出去。


    這時候郭小四剛剛跑完了一百三十二丈,正緊趕慢趕著迴來,不想錯過兄弟們與外地人的較量。


    可一迴來就看到周小三“火箭發熱”,目瞪口呆:“怎麽……三哥這麽快就被挫敗了嗎……”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陳成覺得自己戲弄幾個小朋友也差不多了,打算見好就收了:“七局四勝——我已經接連戰勝你們四位兄弟了。怎麽樣,咱們還比不比?”


    如果沒有人圍觀的話,剩下還沒比的人也知道陳成的實力恐怕要超越自己七個之前的預估,大不了順坡下驢,就此結束。


    可是這人也太氣人了,每首“花”的詩作完,還要用一首“蟲”詩來膈應人!


    事關整個桂州人的榮譽,我們可不能服軟!


    “比啊,接著比!”


    陳成算算:“再比的話,跑的可就是五百二十八丈啦!你們受得了受不了哇?”


    一來一迴3200米,夠猝死兩個當代大學生了……


    “哼哼。”孫沐哼了一聲,準備這一輪他來上了。


    這時候七少中最年輕的蔣飛開口道:“那個,二哥,這一輪能不能讓我來跟他比?”


    孫沐看了一眼小弟,有些感動:“七弟,你……”


    蔣飛有些為難道:“要是五百二十八丈的話,可能我還能跑得下來,可要是下一迴合變成一千零五十六丈的話,我估計我受不了了……”


    孫沐:“……”


    小六:“……”


    眾人:“……”


    你怎麽還沒開始比,就好像我們已經輸了似的呢……


    陳成忍不住在一旁笑得一抽一抽的,孫沐幾個人瞪他,他卻笑得更厲害了。


    “好了,好了。”陳成示意著這個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倒想看看這麽大的孩子,能作出什麽樣子的詩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潁川神童啊!


    蔣飛倒也不怯場,站出來道:“你要能猜出來我這件物事,我輸了你也不打緊!二哥肯定會幫我打敗你的!”


    “就隻怕,你連我這個都猜不出來呢!”


    陳成忍著笑:“你說唄!”


    “密林溝壑自安家,綠葉柔身別信邪,


    延殖驚人爭雨露,展伸匍匐走龍蛇!”


    嗯?


    這又是什麽東西?


    還“匍匐走龍蛇”,你是在迴應我的“尺蠖”“龍蛇”之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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