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個人都聲稱自己“不關心勝負”——


    可是當這一次,觀眾們以壓倒性優勢支持陳成獲勝,還是令陳成心中感到無比的舒爽。


    出門兩三個月了,這一次終於徹徹底底擊敗了紹生!


    既然自己實力得到公認,又是孟夫子唯一傳人,那麽,處理紹生這數月來的種種惡行,也是理所當然的分內之事了!


    “這二人,並非表哥表弟,”陳成衝著他倆冷笑:“可能這位表哥還有一個頗有名望的外號,‘無敵江左’!”


    “他是紹生!”眾人又一陣驚訝。


    這人之前風頭很勁啊!


    怎麽今天出名的人都聚到一起了嗎?


    “周兄,莫不是……你也是一位傳奇人物?”齊才子試探問周賓道。


    “我倒是想啊!”自由自在的周賓歎息道。


    “今日當著吳越才子的麵,咱們就來好好說說此君究竟怎麽個無敵法!”陳成見對方絲毫沒有悔過、驚懼的樣子,索性也不要再給留任何的情麵了!


    咱們讓一切在陽光下說話!


    當即一五一十,將紹生如何假哭裝可憐,從孟夫子弟弟孟洗然二叔那裏騙得部分遺稿,如何假托孟浩然弟子在他的老友張願那裏騙取盤纏,借著這些不傳於世的詩遊金陵,闖潤州,戰姑蘇,平武進……


    一路摧枯拉朽,無人可製!


    在場觀眾聽了事實真相,無不鄙夷萬分,越發理解陳成的悲憤,“寄人間而雪滿頭”了!


    更令人詫異的是,紹生聽陳成講他的這些劣跡,臉不紅氣不喘,反而津津有味的樣子。


    “臉皮厚,厚臉皮!”柳繪忍不住吐槽,她還聽陳成說,這人還有在金陵某天晚上殺人滅口的嫌疑呢!


    在揚州,詩榜第三的王昌齡前輩、詩榜第十七的劉慎虛前輩,洞悉了紹生的伎倆之後,原本寬宏大量,放了他一馬,並沒有讓他在兩位大宗師和揚州群賢的麵前身敗名裂,他也作詩銘誌,不再抄詩——


    這才一月的功夫,說出的話簡直像放屁一樣!


    你們說,陳某今日,能不討要公道麽!


    眾人看紹生主仆二人的眼神越發冷冽,香爐也知道這次吃不了兜著走了,有些急切地看著紹生。


    “咳咳。”紹生聽陳成慷慨陳詞了半天,基本沒搭腔,這時開口道:“陳兄弟聽錯了吧?我在揚州——何曾答應過你說的這些?”


    “我的詩說:寂然無複一念邪,此誌不迴端截鐵——意思是,不達到目的,不消了心中的不平,”紹生微微笑:“還是故我——不會改的!”


    全場嘩然!


    無恥啊!無恥!


    你有哪門子的不平?倒還成了受害者?


    “那你究竟是什麽目的?又不平什麽?”陳成皺眉。


    “我以為陳兄弟能知曉呢!”紹生撣撣膝蓋上的浮塵。


    “我知曉什麽?”


    “陳兄弟不覺得,作為唯一‘親傳弟子’,有的事情你做的有失公允?”


    陳成沒理解。


    “當初夫子仙逝,三大詩榜上,首先將其除名的,是哪一家?”紹生盯著陳成的眼睛質問道。


    嗯,曆史上,孟夫子去世幾年後,世人都不知曉,連李隆基鬥是到了天寶四載征召天下隱士,浩然不至,才知他早已故去。


    這一次因為陳成的原因,第一時間將死訊傳書長安,詩榜上也是專門出了一期專刊,有點“終生成就獎”的意思。


    然後呢?


    “將孟氏於詩榜上除名!”


    對方強調這個,有些莫名其妙:


    去世的人,幹嘛還要放在榜上?


    掌握詩榜上各位宗師的動態,生老病死,及時向讀者公告,那是分內的事情啊!


    非要像開元詩榜、玉真公主詩榜那樣,短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半載,詐屍更新一次,才對嗎?


    可是麵對對方的問責,陳成還是明白了原因:


    及時更新榜單不是錯,錯在於自己本身。


    自己作為孟老師的學生,在他去世之後,很快將他的名字從詩榜上撤下來,對讀者來說很及時很給力,比另兩家時效性強太多。


    可是未免過於無情。


    就好像人活著的時候各種事有求於他,人一死,立馬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拋諸腦後!


    這怎能不令人心寒?


    更進一步,你出紀念專刊,把孟氏列位“天下第一”,不像是推崇,更像是憐憫,是安慰獎。可孟氏的才學,需要安慰獎麽?


    紀念刊之後,又是怎麽做的?


    迅速除名!


    買到詩榜的人,驚訝上麵並沒有孟氏的名字,一問:噢!死了!


    這岐王詩榜還當真是火熱及時呢!


    一下就把兩個競爭對手比下去了!


    你做得如此決絕的原因,就是要顯露你的消息是第一手的!你比那兩個好!


    這是不是在吃孟氏的“人血饅頭”?(大致意思)


    當真要這樣嗎?


    保留排名到當年年末,在名字上套一個方框——表示這位前賢今年死了,但是他仍然值得在今年的詩榜上有一席之地,是不是更妥帖?


    陳成心裏一呆:聽他這麽一說,自己的確是不夠妥當!


    可是老師死了,除了儀甫大兄,洗然二叔,最傷心難過的就是我啊!


    剛要分辯,對方卻打斷!


    “我,”紹生指著自己:“為孟襄陽討不平!”


    手指向陳成:“陳郎君,作為‘唯一弟子’,我且問你!”


    “孟襄陽逝世半載,其遺稿或缺逸未成,你可有補而足之?”


    “或訛誤錯謬,你可有比而較之?“


    “及孟氏酬贈他人之作,不見於孟氏手稿,你可曾遍訪群賢,拜而求之,一一收錄,而不棄之?”


    紹生句句誅心,全像刀子一樣紮在陳成身上,可竟然無法還口!


    對方這就是在質疑:你是傳人不假,那麽你把你老師的詩集編纂好了嗎?


    還真沒有!


    夫子去世,是對陳成另一重大打擊,以至於這大半年來,又是頹廢了好一陣子。


    如果不是因為紹生的事,恐怕一時半會,他還真沒有將老師的遺稿結集出版的打算。


    即便是在揚州掙了錢,付梓版印,也隻是搶占版權的行為,跟紹生說的一樣:


    遺稿中缺失的部分,沒有補足;


    錯謬矛盾的地方,也沒有給予修正;


    酬贈他人的作品——我哪知道他都給誰寫過詩?詩稿裏沒有收錄的,一律當做沒寫過!


    說實話,陳成也沒打算過做這些事。


    當這些都被紹生一一指出後,陳成忽然滿心愧疚起來。


    “這些事,”香爐忽然開口:“表哥——啊不,公子他一直在做!”


    陳成和眾人十分驚訝,齊齊看向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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