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之後小陳照例前往了江寧縣衙,留個心眼,再三確認了兩位夫子已經迴來了,這才踏進衙署,生怕又被那位周縣令抓到大牢裏。


    見了兩位師長,小陳滿腹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淚,詢問這二位又跑哪裏遊山玩水了,講述自己在二人缺席期間所受的非人待遇——


    到現在也隻是補了點鹽水免得虛脫。


    王大叔勃然大怒,說周瑞這廝胸無點墨,心眼頗多,竟敢拿小兒輩開刀,真不是東西!


    如果不是小陳攔著,他就要跑到門口扯開嗓子破口大罵了。


    小陳勸他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事就裝不知道吧,畢竟你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搭檔執政的時間還長著呢——撐到下一任楊縣令執掌本縣就好了。


    這話說得有點“同誌們八年抗戰就要開始了”的意味,使兩個師長都一頭霧水地看著小陳。


    陳成:“……”


    小陳勸王大叔的火爆脾氣要改改,尤其是周縣令這種小肚雞腸,官大一級巴不得別人把他供起來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你就算不喜歡他,起碼也不要跟他起衝突。


    王大叔上任時間還短,明麵上的關係還過得去,就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陳成倒是沒好意思說自己假借王大叔之口,阿諛周縣令“我友周公瑾”之事——這讓王大叔知道了肯定會犯惡心。


    當事人自己力勸息事寧人,王大叔縱然想衝冠一怒為小陳,也不成,隻能咽下這口氣。心中對周縣令的評價又低了幾分,衝少年人玩這些不入流的小伎倆,一看就非君子所能為。


    談話間也得知王大叔二人白天的行蹤:


    此前聽陳成說有人試圖謀害於他,引起了嫉惡如仇、尊老愛幼的王大叔極高重視,帶領縣衙同僚,在案發地好好檢索尋訪了一番,錄得了打更的更夫、宵禁巡夜、附近居民的口供,最終——


    一無所獲!


    小陳:“……”


    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問這些人還不如問你們自己呢——小陳那日被追殺到縣衙附近,遠遠看到縣衙中燈火還亮著,就是王維王昌齡二位夫子談詩論文呢……


    “也不能說一無所獲啊!”王大叔感慨道:“起碼一路上,詠懷古跡,我二人還是作了許多詩篇的嘛!”


    小陳:“……”


    看吧,幫我尋訪殺手都是假的,你倆就是遊山玩水和吟詩作賦去的……


    晚上王大叔又要留宿他在衙中,小陳很怕第二天一醒又被一群大漢捆了去,婉拒。


    第二天,本屆花榜成績最好的四位選手紛紛擺下舞台,開啟“勝利匯演”。


    慕蓮兒在賽春樓,易絲兒在媚香樓,劉昭陽在桃葉渡,“李莫愁”在水閣,本屆花榜最後一次的人氣較量。


    胡蕭兩家算是“秦淮德比”,相距不遠,來捧場的人數一直都在被人比較。


    易絲兒雖然貴為“雙花魁”之一,人氣相較慕蓮兒卻是明顯不如,畢竟人家是實實在在的“告別演出”,再不看人家嫁入豪門,就真的沒得看了。


    慕蓮兒也是憋了一肚子氣,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看家本領,胡媽媽也很給力,幾乎傾全樓之力,今兒個也不接客了,所有的女兒們都出來給慕蓮兒做配。


    金曲一曲接著一曲,熱舞一波接著一波,直把各位觀眾看得目眩神迷,喜悅中又夾雜著憂傷。


    觀眾是越聚集越多,慕蓮兒一個人的號召力就趕上之前花榜最熱鬧的時候了。


    另一邊的易絲兒,不斷接到“前方戰報”:賽春樓那邊又去了多少多少人,什麽什麽大人物又去捧場了——


    再看看自己,貴為花魁,場麵竟是冷冷清清,差點把小姑娘氣哭了。


    演出過程中也是狀況不斷,被台下憤怒的觀眾怒斥“假花魁”!“退票”!我們寧願看蕭阿姨出來跳一隻舞!


    觀眾不斷被吸引往賽春樓去,剩下的死忠粉都是等著看蕭阿姨跳舞的。


    眼看所謂的“花魁凱旋大秀”開一半就要開不下去,台下人忍不住問:


    幹嘛不試試自己的成名曲呢?


    比如“我歌伊捧衣”那種?


    易絲兒一呆,都不知道對方是在說真的還是玩笑話譏諷。


    裝瘋賣傻又不是自己的意思,不是我家的紹參謀教我的嗎!


    早知道就不能聽他的,現在雖然是奪魁了,可卻成了別人的笑柄!


    等一眾人紛紛起哄讓她來,易絲兒才知道是要她來真的。


    觀眾就是玉皇大帝,你們要我唱——那就唱!


    要不然這演出真的進行不下去了!


    於是“深閨夙夜長,女子發春時”“一頭羽毛黑,一頭羽毛灰”“兩者擇其一,舍潘郎複誰?”重新粉墨登場,卻出奇地引發台下眾人紛紛叫好!


    人氣重新又迴來了!


    對嘛,就是這樣的易絲兒,我們才喜歡——真比唱歌跳舞,你哪裏能比得上一丈紅那種老江湖!


    唱到後麵,易絲兒越來越高興,越來越放得開,觀眾也重新從賽春樓那邊奪迴,雙方漸漸迴到了均勢!


    “今兒個是初四,


    我們來比試,


    敢說我不行,


    罵我你試試!


    胡賽春她四十四,


    也想試一試,


    被人打成紅柿柿,


    還說自己有本事……”


    夾雜著自嘲、武力脅迫和對隔壁胡媽媽的嘲諷,聽得觀眾們大喜!


    人才啊!


    有意思!有意思!


    比那些老生常談的歌有意思多了!


    於是,大唐第一位女rapper誕生,同時還誕生了第一波黑粉……


    黑粉黑粉,越黑越粉……


    與此同時,李季蘭也在人流量最大的報恩寺水閣開啟了她的“告別演出”。


    是的,玩也玩夠了,以後隻有女道士李季蘭,怕是沒有女花魁李莫愁了——女道士李莫愁倒還有一位。


    觀眾們用腳投票,毫無疑問,赤練仙子李莫愁才是金陵群眾眼中真正的花魁!


    水閣上下被圍得兩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連和尚們都要假裝到河裏挑水,順帶看一眼。


    挑水的僧人們絡繹不絕,讓人們感歎和尚們真費水,應該執行階梯水價來限製他們。


    小陳也煞費苦心,王維王昌齡二位夫子坐鎮,金陵十友作陪,“小紅帽粉絲團”們加油打氣,甚至周瑞周縣令也請來了!——當然要用王老師將他和王大叔隔離開,免得他倆一言不合打起來。


    陸大善人也被請來了,雖然小陳怪他昨日那票讓自己和紹生的賭局和了稀泥,可你也要感歎紹生的功課做得比自己好。


    陸大善人是一個田園詩的粉絲,喜歡陶淵明,喜歡寧靜致遠,淡泊高超——王維老師孟浩然老師自然也符合他胃口。


    自己空有那麽多可選,最後竟然是讓紹生鑽了空子,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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