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政!”李季蘭道。


    “聶政!”蕭美娘道。


    “聶政刺韓王!”紹生仆從也聽說過這個故事。


    “是聶政,”陳成肯定了他們的說法,卻對紹生仆從道:“但他刺殺的是韓相俠累,可不是韓王。”


    事實上刺客的故事有不同的版本很正常,可陳成現在就是要挑對方的毛病。


    按照司馬遷《史記》的版本,聶政刺殺的便是俠累。


    這位大俠是戰國時軹縣人,早年就殺人犯了罪,帶著老娘和姐姐到了齊國避禍,找了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殺豬屠夫。


    嚴仲子在韓國任職時,與宰相俠累結下大仇(有傳說是嚴仲子曾經幫助過俠累,但俠累不但不感激反而恩將仇報),嚴仲子便逃離韓國,訪求能向俠累報仇的人。


    別人就告訴他聶政這小子是個狠角,找他肯定能成。


    嚴仲子登門拜訪,來往頻繁,還在聶政老娘生日時備下酒席,以黃金百鎰為她祝壽,並親自向聶政母親敬酒。


    等聶政老娘去世了,聶政感歎說:“我不過是個豬屠夫,嚴仲子是諸侯的卿相,卻不遠千裏,屈尊來和我結交,我娘死了,又幫助我操辦喪事。我待他極為淡薄,他卻這般待我,知遇之深,莫過如此!不吭一聲、毫無反應的話,那我還算是個人嗎!老母尚在,不敢答應他。現在是我重出江湖的時候了!”


    韓相俠累是韓國國君韓哀侯的叔父,宗族眾多,居處警衛嚴密,過去有人去刺殺,根本沒人能辦成。


    聶政沒帶哪怕一位車騎壯士,自帶利劍,隻身從衛國奔赴韓國,


    聶政到了韓國,正趕上俠累下朝迴家,高車駟馬,甲士如雲,前唿後擁,行走如飛,手持兵器侍衛他的人不計其數。


    聶政無視守衛,徑直闖進相府,兵士都擋不住,左右跌倒!


    隻見俠累坐在階上,近在眼前!


    陽光高照,聶政單刀直入,一道劍光橫過,猶如一道輕虹!


    俠累當場斃命!


    這招便是後人千古傳誦的“白虹貫日”!


    相府頓時大亂,甲衛如潮水湧入,聶政大聲唿喝,擊殺數十人,但自知無法脫困,害怕自己被別人認出麵貌,連累姐姐,自己削爛麵皮,挖出眼珠,破肚出腸而死。


    韓哀侯震怒,將其曝屍於市,千金懸賞,卻無人能指認。


    最終,他姐姐聶荌還是來了。


    認屍時,她哭著說:“這是軹深井裏聶政啊!我的弟弟啊!”


    “他是怕連累我,才自毀容貌!”


    “可是我怎麽能因為怕死,讓弟弟無名而終呢!”


    聶荌高喊三聲“天哪”,終於因為過度哀傷而死在聶政身旁。


    韓國人同情他們,就把他們姐弟倆入土安葬了。


    聶政作為戰國四大刺客,很出名,但是陳成唯獨對聶政沒啥好感。


    因為別的刺客還可以說是為了家國大義,可聶政似乎就是為了私仇尋釁滋事,俠累也沒聽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而且聶政殺人手段極為兇殘,還連累了家人。


    隻是這人在民間口碑似乎不錯,“士為知己者死”的精神也很讓人感動(當然“士為知己者死”是另一個刺客豫讓說的。)


    直到後來陳成在《聊齋》中又看到一個“聶政”的故事,忽然轉變了自己的想法。


    隻是這則關於聶政的故事,發生在……


    兩千年後的明朝。


    這故事說明代的懷慶潞王,荒淫無恥,強搶民女。把王生的妻子搶走了,王生藏身在聶政墓地,希望妻子經過這裏,能遠遠地和她訣別,不多時,妻子到了這裏,望見丈夫,便大哭著撲到地上。王生悲痛的心情無法抑製,不覺哭出聲來。這下被潞王的人發現,一頓鞭打,打得他不成人形。


    就在此時,聶政顯靈了!


    聶政墳墓中出來一個男子,手握利劍,氣勢威猛,厲聲說道:“我是聶政!良家女子豈容強占?給那個昏王捎句話,若再不改惡行,沒幾天就將割他的腦袋!”嚇得潞王此後再也不敢為禍人間了。


    這故事挺扯淡,但蒲鬆齡在篇尾寫的“異史氏曰”(即作者ps)很有意思,他說聶政有“豫讓之義”,有“鱄(專諸)之勇”,有“曹(沫)之智”,最關鍵的是:


    他的劍法比荊軻高明太多了啊!


    陶淵明感慨荊軻刺秦失敗的時候,也說“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劍法,太爛啦!(因此,陳成現在勒令江森勤奮練劍,以謀圖大計!)


    最搞笑的是,蒲鬆齡問了荊軻一句:


    你借了樊於期將軍的頭(獻給秦始皇謀取信任),哪一天還給他呀?


    這麽一比較,聶政簡直太牛叉啦!


    他可沒有對嚴仲子說,你要我幫你報仇的話,借你的腦袋一用。


    腦袋這種寶貝,都是有借無還的。


    如果蒲鬆齡的故事不是瞎編的話,那聶政可以說是真正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更重要的是,在抗戰期間,有一出名劇——


    將聶政故事搬上戲劇舞台的《棠棣之華》(李隆基最喜歡同名的詩)——


    這部話劇曾經鼓舞了無數仁人誌士,讓他們定下了慷慨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決心。


    因此,無論對聶政的行為作何評價,他作為一個大俠客在民間的形象,可以說的確是一個正麵資產。


    陳成看到,現場觀眾聽到“聶政”之名,都是肅然起敬,確認了這一點。


    隻是,他自己的話,最關心的還是“聶政”的絕招“白虹貫日”,究竟怎麽個厲害法?


    與《虹貓藍兔七俠傳》中虹貓咪的“長虹貫日”相比,哪個破壞力更大呢?


    陳成胡思亂想著,紹生的仆從忽然發出疑問:“不對啊,你先前說這個俠客‘精通音律’,‘猶擅古琴’——”


    “我們可沒聽說聶政懂音樂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眾人都揪住了陳成話中的破綻,不依不饒!


    你特麽《史記》《戰國策》《淮南子》翻爛了,也找不出說聶政會彈琴啊!


    “你看看!”陳成指點著紹生之仆:“一看就知道書讀得不熟吧!《史記·刺客列傳》會背不?”


    “不會。”對方撇撇嘴,沒事誰背那玩意啊,書上又沒說要“有感情地朗讀全文並背誦”。


    不像後世人對俠客、刺客的傳奇性很感興趣,古代人對遊俠刺客多以負麵評價,“俠以武犯禁”是也。


    司馬遷能濃墨重彩地寫刺客的故事,因為他是一個思想很奇特的人。


    “……”陳成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史記上說‘聶政者,軹深井裏人也。殺人避仇''——看看,人家刺殺俠累之前,就殺過人了!”陳成得意於自己“強詞奪理”的本事:“那你可知道,他殺的人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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