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城。


    被寄予厚望的兩路夾擊方案,一開始就瘸了一條腿,樂山官兵就沒有離開城池過。


    雖然城外隻有近百名騎兵唿嘯來去,但是官兵可不敢出城野戰,隻能緊閉城門,派人出去求援。


    成都距此隻有二百多裏,但是成都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根本沒有能力派出官兵來樂山。


    而且洪承疇等人都覺得,像是樂山和自流井等地遭到的匪患,應該都是為了轉移官兵的注意力,給李自成等大股流賊減輕壓力的,根本不必在意。


    隻要掃平了大股流賊,那些小股杆子自然會散去。


    ……


    老龍灣。


    半山坡上,廢棄的村寨中。


    許彪帶著五百名黑龍軍士卒,昨天就趕到了這裏。


    讓士卒們偃旗息鼓藏在村寨破敗的房間之中,靜待官兵從山下經過。


    許彪沒想到的是,官兵的行動慢如蝸牛,一天才走了二十裏路。


    他隻能讓士卒們整修村內的房屋,打掃衛生,把各種礙事的雜物歸置整齊。


    晚上也不能點燃篝火,大家吃幹糧喝涼水,然後早早便睡下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山下才開始有打頭的土匪隊伍路過。


    不過這些土匪比官兵還要警覺,黑龍軍五百士卒上山後,雖然用樹枝掃過路麵,卻還是被土匪看破了痕跡。


    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山,但是近日有人上山卻是肯定的。


    土匪隊伍中,出來了二十多人,向著山上走來。


    “大當家的,怎麽辦?”


    哨官韋寶趴在寨門上,通過門縫向外看去,緊張的問道。


    韋寶這個名字,總讓許彪情不自禁的想起韋小寶韋爵爺,因此在眾人注意到他,立功之後就把他提拔了起來,做了個哨官。


    由此可見,人的名字起好了,還是很占便宜的,同樣的條件,領導會優先提拔他有印象的人。


    許彪沉吟了一下,然後低聲安排了幾句。


    很快,有八名黑龍軍士卒,脫掉了標誌性的木甲,手提單刀,出現在了寨牆之上。


    其中還有一個弓手,彎弓搭箭,對準了從山下鬧哄哄的走上來的土匪們,大聲叫道:


    “不要再靠近,否則就要放箭了!”


    眾土匪一驚,等見到對方人數不多,又囂張起來,喝問道:


    “你們是什麽人?”


    黑龍軍士卒中的一名伍長叫道:


    “老子是樂山八傑,這個寨子已經被我們占了,你們到別處去吧!”


    “樂山八傑?”


    土匪們相互對視幾眼,都確定沒有聽過這個名號,那喊話的土匪叫道:“你們樂山人,怎麽到我們富順縣來了?”


    “老子有腿,想到哪去就到哪去!你們又是哪座山上的?”


    這兩股土匪傾巢出動,一方麵是是貪圖厚賞,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們背後支持者的緣故。


    他們能夠盤踞本地多年為非作歹,背後和豪紳相互之間勾結在一起,這次東主讓他們出來幫忙,也不能說不來。


    不過官匪一體,說出來也不好聽,讓百姓知道了也會非議知縣大人,所以他們早就被人交代過,這次不要光明正大的頂著自己的旗號到處嚷嚷。


    所以這一小隊土匪,也沒有直接報上名號,而且他們爭強鬥狠,拿刀砍人不在話下,但是對麵有一個弓箭手在牆上,這威脅就大了。


    這隊土匪互相商議了一下,又派出一個人下山,去找自己掌盤子的報告去了。


    山下的大隊並沒有因為這點小事停留,土匪隊伍已經走過去了,此時山下進行的是富順縣的官兵。


    那人想著,如果自己向前追趕掌盤子的,一時半會不會有準信迴來,而且來迴奔跑實在太累。


    此人偷了個懶,直接向官兵匯報,富順縣一位姓王的把總卻是警覺,聽到有不明來曆的人占了廢棄村寨,就調集了五十名官兵,其中有弓箭手、火銃手,還讓其帶了兩杆大抬槍,怎麽樣也把那廢棄村寨給打下來了。


    主要是本鄉本土的,如果有外來的歹人站穩腳跟,再召集流民,慢慢就會形成一股新的杆子。


    背後有豪紳支持的土匪可以容忍,沒人罩著的就要堅決打掉。


    五十名官兵,扛著兩杆抬槍,吭哧吭哧的向著山上走去。


    抬槍其實就是大號鳥銃,三米多長重二三十斤,比得上一門小型戰防炮,威力著實不小,不過裝填很慢,放了一槍之後要過很長時間才能再次開火。


    “哼!不知死活的東西,什麽樂山八傑,幾個無名小卒,還想占據村寨。”


    富順縣王把總帶著五十多名官兵來到半山腰,匯合了二十多名土匪,大家有說有笑的把兩杆大抬槍給架在了三腳架上。


    裝藥,拿木杆搗結實,然後每杆銃管之中都裝填了十幾顆小指頭肚大小的鐵子,一通操作,山下正在行進的已經是大隊鄉勇了。


    “點火!”


    隨著命令,兩名操槍的火銃手一起扳下了扳機。


    燃燒著的火繩啪嗒一聲便輕巧的落在了藥池之中,瞬間騰起了一團煙霧,兩杆大抬槍都劇烈的跳動了一下,吐出了一團濃煙。


    一片彈丸如同暴雨一般,打向了寨牆上麵!


    不過在官兵們擺弄大抬槍的這段時間內,寨牆上的‘樂山八傑’早就縮下頭去,隻把刀鞘貼牆放著,在下麵墊了磚頭,讓刀鞘露出一截在外麵。


    這一片彈雨射來,打得寨牆磚屑亂飛,聲勢驚人。


    隨著大抬槍發射的濃煙被山風吹散,官兵裏的五個弓箭手,和三名火銃手,也都跟著發射。


    如果寨牆上的‘樂山八傑’聽到大抬槍放過,就想站起來反擊,就會被此時的箭矢和鉛彈射中。


    這姓王的把總卻不是草包,曾經在邊軍裏呆過,知道這種防守之人的思想盲區。


    不過,寨牆上始終沒有人站起來。


    那也好辦,既然已經達成了火力壓製的目標,接下來就是派人往上衝了。


    這種危險的活計,王把總卻不用自己手下官兵,指揮那二十多個土匪向前衝。


    “兄弟們上啊!拿下這些賊人的腦袋迴去,本官為你們請賞,一個腦袋五兩銀子!”


    土匪們都是亡命之徒,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聽到賞銀頓時兩眼發紅,發一聲喊,嗷嗷叫著便舉起手中的兵器,朝著寨門猛衝過去。


    此時山下鄉勇大隊已經快要過完了,苗指揮使穿著嶄新的名貴盔甲,騎著高頭大馬,帶領著瀘州衛的官兵,快要接近了。


    聽到前麵不遠處山上傳來的大抬槍的射擊聲音,苗指揮使皺起眉頭,緊張的問道:


    “前麵誰在放槍,是不是發現了流賊?”


    他手下親兵家丁聞言,策動戰馬向前奔去,不一會就打聽了消息迴來,報告道:


    “大人!前麵山腰上,有八名歹人占了廢棄村寨,數十名官兵正在攻打,沒什麽大事!”


    苗指揮使本來準備命令隊伍停下,等待前麵和流賊交戰結果,再決定是進是退,現在聽了家丁報告,就把心放到了肚子裏。


    等到苗指揮使帶著的大隊官兵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就看到上麵兩名官兵,架著一名中箭的官兵向下走,那支箭矢插在他肩膀上,晃晃悠悠的,引起他不時的慘叫。


    “這幾名歹人倒也兇悍!”


    苗指揮使從來沒有打過仗,如果是大隊人馬作戰,他肯定是有多遠就躲多遠,現在聽說隻有幾名歹人在山上,頓時感覺有點見獵心喜,想要試試手。


    等到苗指揮使帶著數百衛所兵,來到山腰上,就看到二十多名土匪手持刀斧,擁擠在寨門前,乒乒啪啪砍得木屑四濺。


    眼看寨門中間門閂處已經被砍出一個破洞,很快就能把門閂砍斷,推開寨門衝進去。


    外麵十多步距離上,官兵的弓箭手和火銃手,都對準了寨牆,不敢大意。


    剛才就是在他們因長時間無人出現,稍有懈怠之時,‘樂山八傑’的弓箭手冒出頭來,一箭射傷了一名官兵。


    現在他們可不敢再放鬆了。


    苗指揮使帶著的數百官兵,其中有近百名精銳家丁。


    大明慣例,武將吃空餉喝兵血,克扣普通士兵的餉銀,卻會加倍供給少數精銳家丁。


    他們上陣的時候,就靠這些家丁克敵製勝,或者保命逃亡。


    數百名官兵抬著十餘門虎蹲炮,碗口銃,二十來箱‘一窩蜂’火箭,還有數十名弓箭手和火銃手,火力十分強大。


    如果是在平地上,苗指揮使都要把大炮運上來了。


    “讓開讓開!”


    苗指揮使手下家丁趾高氣昂,嗬斥著讓那些快要把寨門砍開的土匪們讓開,然後指揮著衛所兵抬了數門虎蹲炮過來。


    官兵們忙活著給虎蹲炮裝藥、裝彈,然後點火。


    為了在上官麵前表現,炮手們的操作還算熟練,隨著轟隆轟隆幾聲巨響,數枚大鐵彈飛出,把木質寨門打得碎屑橫飛。


    其中一扇寨門受力過大,門軸堅持不住,轟然向裏倒了下去,砸起一陣塵土飛揚。


    “衝啊!殺呀!”


    知道裏麵隻有八個歹人,一向拉胯的衛所兵也表現的神勇萬分,舉著刀槍就湧進了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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