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他,他隻要裝作不認識蔣京倓從這個漫長的階梯上走下去就可以安然度過這一切,然後他可以鑽進陸邱橋那輛暖氣總是很足的車子裏,讓他載著


    自己遠遠地離開,就當做今天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蔣京倓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在哪裏。


    然而他即便再怎麽想,恐懼已經抓攝他此時無比軟弱的身體,他打著傘的雙手在顫抖,他一瞬間就想要那麽跪下去,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何願和


    蔣京倓的那一行人黑壓壓地堵在自己的必經之路上,他鼓不起任何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勇氣。


    那麽就再等等吧。溫風至懦弱地想,反正他看到那個疑似蔣京倓司機的黑西裝男人已經在從車旁等著他們,隻是蔣京倓似乎還有一些話在對抱著


    何願胳膊的女人要說,那麽想必他們說完就會分開,不如等蔣京倓離開再過去。


    於是溫風至緩慢地退了兩步想要轉身從旋轉門再迴到商場裏去,然而他才堪堪轉過半身,就看到了跟在自己後麵走出來的廖長晞。廖長晞有些茫


    然地看著他臉色蒼白地倒退,下意識問了一句:“風至?”


    雖然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很晚所以商場外麵並沒有什麽人,所以溫風至幾乎是立刻就聽到雨聲中樓梯下麵人們模糊交談的聲


    音停止了,整個世界突然像是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幾秒還是十年那麽久,他聽到了一個無比陌生卻又喚起無數記憶的聲音,他知道蔣京倓已經看到了自己,也知道他聽到了廖長晞並不清


    晰的聲音:“風至 ?”


    溫風至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何願和廖長晞都在當場,他不能表現出過於詭異的反應,他隻能把希望都寄託於蔣京倓畢竟在這樣的場合不會有什


    麽讓旁人和晚輩懷疑的舉動,於是隻能緩慢地迴過頭去,非常艱難地牽扯出了一個並不愉悅的笑容。


    於是他這才看清楚了蔣京倓身邊的那個少女,非常年輕而秀美,在這個夜晚蒼白地像是並不真實存在一樣,那個女孩也並沒有笑,而是用一雙漆


    黑的眸子向他望了過來。


    溫風至一陣顫慄。


    ——


    陸邱橋在溫風至掛斷電話之後便坐在車子裏等了接近半個小時,然而溫風至卻一直都沒有出來,於是他有些擔心,顧不得現在雨下得很大就關上


    車門向商場的方向走去,但是還沒走出停車場,就看到打了傘的溫風至很緩慢地穿過通道走了過來,陸邱橋這才放心地又向他跑了兩步,卻看到他一


    雙眼睛沒有任何神采,臉色蒼白地甚至隱隱透出青色。


    “你怎麽了?”陸邱橋嚇了一跳微微彎下腰問他,溫風至聽到他的聲音才像是終於意識到了陸邱橋在自己旁邊,他僵硬地抬起臉來望著身邊的男


    人,一雙慘白顫抖的嘴唇似乎有話要說,然而最終卻隻是緩慢地搖了搖頭。


    陸邱橋直覺他今天晚上的這頓飯吃得並不開心,於是也不再多問直接拉著他上車,溫風至雖然看上去沒有淋雨但是渾身冰冷,陸邱橋從後備箱自


    己以前去打羽毛球的帆布包裏找了一條大毛巾給他披上,而溫風至從始至終都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陸邱橋從來沒有見過他露出這樣恐懼的神色,就


    好像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或者說即將要發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樣。


    開車返迴公寓的時候兩個人一路無言,陸邱橋心裏不由得後悔自己因為愧疚就放任溫風至去見廖長晞,明明傍晚的時候他才覺得兩個人的關係似


    乎有著能夠冰釋的一點點希望,但是轉眼幾個小時過去,他再一次感覺到了那份極其熟悉的無力感,就是溫風至哪怕就坐在自己旁邊,他仍然覺得他


    們之間的距離如此的遙遠。


    迴到家之後溫風至的情緒看上去緩和了一些,陸邱橋自己擦了擦頭髮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讓他喝了去洗個澡,溫風至沒有點頭也沒有反對,他像是


    完全沒有聽到陸邱橋在說什麽一樣盯著自己的膝蓋,陸邱橋把他脫下來丟在沙發上的外套拿起來準備放進髒衣籃的時候,卻看到那口袋裏滑落出來一


    個透明的塑料盒子,正是自己給他裝藥的那一隻,然而裏麵的藥片一眼望去便知道沒有動過,看來他的囑咐並沒有什麽用,溫風至完全把這件事忘掉


    了。


    “你怎麽沒吃藥?”陸邱橋皺著眉頭問他,一邊把那個塑料盒子撿起來放在茶幾上準備讓他現在吃,然而溫風至卻對他並不嚴厲的質問沒有任何


    反應,而是用一種像是一輩子第一次開口說話一樣陌生又嘶啞地聲音說:“我還是要迴去。”


    陸邱橋抱著那件沾染了許多冰涼水汽的外套一臉茫然地望著他,一時間沒有聽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迴去?迴哪裏?莫幹山還是……


    “我要迴美國。”溫風至重複了一遍,他像是覺得很冷一樣每個音節都在戰慄,即便是五個字也讓陸邱橋覺得很難聽清楚。


    “什麽?”陸邱橋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的理智又用冰涼的聲音在提醒他溫風至本來就是決定要走


    的。


    “對不起……”溫風至的聲音更低了一些,他始終不肯抬頭而是用自己的右手抓住了左手的手腕,一字一句都像是夢囈般斷續,“我還是決定迴


    美國去……我和廖長晞的那個合作……沒有談妥。”


    “你和廖長晞沒有談妥……”陸邱橋喃喃著重複了一遍,然而後半句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他很想問溫風至一句“那我呢?”他也很想問問溫


    風至在他全部關於未來的規劃裏麵到底有沒有自己哪怕隻占丁點的權重,隻是因為跟廖長晞的合作告吹他就要迴美國,而自己想要他留下卻找不到任


    何理由和藉口。


    “對不起。”溫風至又道了一次歉,但他的每一次歉意對於陸邱橋來說都像是一柄滾燙的匕首,在毫不留情地砍殺他這兩天不知好歹萌生的期望


    。


    “沒什麽好道歉的,”他沉默了幾分鍾才艱難地迴答,他從來沒意識到自己居然能冷靜到這種程度,簡直就像是從心裏突然分裂出了一個新的靈


    魂一樣,一個冷靜又惡毒的靈魂,“你本來不就是要走的嗎,別說的好像你為了我在猶豫一樣。”


    溫風至不再說話了,但是陸邱橋能夠看到他低垂眼簾下麵抿緊的嘴唇和膝蓋上緊緊交疊甚至用力到指節都已經發白的雙手,至少他知道對於溫風


    至而言就這麽離開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這種莫名的錯覺讓他感到有些自虐般的快慰。


    “我就不該管你,”他後退了兩步離溫風至更遠了一些,但是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說這樣的話,那些殘忍的惡毒的其實並不是他本心的句子不斷


    地湧上喉嚨,像是毒血一樣刺痛而滾燙,讓他不吐不快,“在你眼裏我這麽多年應該跟個弱智沒什麽區別,當年你就把我看成你家裏的狗現在好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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