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溫風至心裏悚然一驚,然後便聽到陸邱橋終於拔高阻止那女人的聲音,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溫風至看到那個影子快步走了過來,伸出手將門推開了。


    毫無保留傾瀉而入的光線使得躺在床上的溫風至無處遁形,他唯一能做的隻是在那非常短暫的瞬間閉上了眼睛。


    手裏抓著厚厚一摞分鏡稿的裴艾夕也嚇壞了,她根本沒想到陸邱橋的公寓裏居然會有其他人,畢竟她與陸邱橋合作這麽多年他永遠都隻是一個人窩在房間裏畫稿,餓了就叫外賣,也從來沒有見過他自己去煮東西吃。


    裴艾夕愕然看著那個躺在床上人,那人露在外麵的隻有半張蒼白的臉和許多披散的栗色頭髮,層疊的被褥間還能看到一小截玲瓏的腳腕,似乎十有八九是個女人。


    從廚房裏匆匆追上來卻沒來得及阻止他的陸邱橋站在她旁邊,他的臉上有些焦急和尷尬,兩隻沾滿了麵粉的手舉在胸前,用七分無奈三分慍怒的表情看著自己的責編,然後伸出一隻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裴艾夕不要說話關上門出來。


    裴艾夕隻能好奇地看了看那個“女人”又看了看陸邱橋,然後悄無聲息地重新將那扇門關上了。但她心裏的驚愕和震動卻沒有減弱半分,陸邱橋和何意的關係整個悅意所有的人都知道,而陸邱橋這麽多年雖然沒有跟何意多麽誇張地秀過恩愛也沒有出現過什麽裂痕,所有人都幾乎默認陸邱橋和何意總有一天會結婚,但裴艾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有一天在陸邱橋的公寓裏看到一個不是何意的女人。


    “放在沙發上吧,”然而陸邱橋的聲音卻並不慌亂,他轉身重新走進廚房,又站在料理台前捏那一顆顆小巧渾圓的餛飩,頭也不抬地說,“我等一下就看。”


    但是裴艾夕心裏的驚濤駭浪卻並沒有靜止,她走過來審視了一下陸邱橋不動聲色地側臉,用半分猶豫半分震驚的語氣說:“那……那是誰?”


    “是我早年在美院的學長,”陸邱橋誠然迴答,“一個人來杭州出差又生了病,所以在我這裏休養兩天。


    裴艾夕聽到他說學長,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她性格慡朗也並不會想那麽多,注意力馬上就從剛才那個睡在陸邱橋床上的陌生人轉到了他們麵前排排放好的鮮肉餛飩上。


    “這都是你做的?”她這一次明白了臥室裏有人在休息,便壓低了興奮的聲音。


    “嗯。”陸邱橋點了點頭,把最後一個包好的餛飩放下,洗了洗手從碗櫃下麵拿出一隻小湯鍋來,“你要不要嚐一點再走?”


    裴艾夕求之不得,開開心心地說好,然後就走出去坐在餐桌旁等著了,不過她從擔任陸邱橋的責編到今天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知道陸邱橋居然會做飯,他長了一副家務盲的臉,但是沒想到做起料理來手居然這麽巧,她撐著下巴看他嫻熟地切著蔥末和海帶丁,又抓了一小把蝦米扔進湯鍋裏,不由得想何意真的是運氣太好了。


    餛飩很快就煮好了,陸邱橋先給裴艾夕盛了一碗,濃白的湯汁裏麵是晶瑩粉嫩的餛飩,裏麵還點綴了許多蔥末和海帶,陸邱橋用香油給她碗裏點了兩滴,然後就推過來讓她吃吃看。


    裴艾夕一聞那個味道就覺得食指大動,也不管是不是太燙就撈了一個去咬,她好像從成年離開家之後就沒吃過手工包的餛飩,但陸邱橋的手藝真的很不錯,外皮輕薄細軟幾乎入口即化,肉餡又滿又鮮鹹淡也恰到好處,一口吃下去汁水四溢,再混合蔥香和蝦米的鹹鮮,讓人非常滿足。


    裴艾夕嘴裏塞了滾燙的餛飩不好說話,隻能用空著的左手給陸邱橋豎大拇指,陸邱橋看到她的反應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到湯鍋旁邊又盛了一碗,然後端著碗就朝臥室裏走去了。


    臥室裏仍舊沒有開燈,空氣溫熱而微潮,陸邱橋先把碗在床頭放下,然後伸手按亮了壁燈,壁燈的燈光馨黃,照的熟睡那人的臉也柔和了許多。


    “醒了就睜開眼睛。”陸邱橋輕聲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很輕易地看穿了溫風至在裝睡,就好像直到今天他才發現溫風至的偽裝從來都很拙劣,隻是自己以前甘心被騙,才會往往都被牽著鼻子走。


    溫風至尷尬地僵硬了半分鍾,還是慢慢把眼睛睜開了,他其實從裴艾夕進來之後就一直醒著,隻是後來他們壓低了聲音交談,所以沒有聽清具體說了什麽,隻是知道那個女人並沒有走,所以他就隻能裝睡。


    “我煮了餛飩。”陸邱橋伸手把他拉著坐起來,剛才他熟睡的時候社區的醫生已經來把針頭拔掉了,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幫溫風至端碗,而是指了指讓他自己吃。


    “我不餓。”溫風至從早上吃了瘦肉粥到現在也不過隻是睡了一覺而已,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汗落的差不多了溫度也下去了很多,感覺上燒是基本上退了,但是胃裏的東西基本上沒有怎麽消耗,所以並不想再吃東西。


    “少吃一點,”陸邱橋卻不放棄,又說,“不吃飯沒有辦法吃藥。”


    溫風至沒話說了,他雖然愛吃但也不是多長了一個胃,陸邱橋硬要填鴨的做法讓他不太開心,但是當他端起碗吃第一顆餛飩的時候就發現這並不是外麵賣的那種又幹癟又味重的小餛飩,而是自己當年吃過好幾次的,陸邱橋說是他媽媽教給他的那一種。


    熱湯的蒸汽凝結在他的鏡片上,讓他的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


    而陸邱橋就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等到他把一碗餛飩都吃的差不多了,才走到書桌旁邊給他拿了藥丸和溫水過來,溫風至吃了飯又因為吞藥喝了一整杯水,撐得話都不想多說,這一次也忘記了表情管理,苦著臉讓陸邱橋把杯子拿走,陸邱橋拿了杯子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顆早晨吃過的櫻桃軟糖,放在了他手邊的被子上。


    溫風至這一次學乖了,自己剝了糖紙把軟糖放進嘴裏,這種糖如果不是為了稀釋藥片的苦味平時吃起來就太甜了,但是這個時候卻感覺剛剛好。陸邱橋看著他把那顆糖墊在舌頭上緩慢地抿著,臉上露出饜足的模樣,便又默不作聲地坐在旁邊等了幾分鍾,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水銀溫度計來。


    剛才醫生走之前說等他醒來要測一□□溫,他一直記得,所以沒等溫風至把糖吃完,就站起來把體溫計遞了過去,溫風至原本以為他要測口腔溫度,便張了張嘴巴示意他嘴裏還有糖,然而陸邱橋卻搖了搖頭,讓他把胳膊抬起來。


    溫風至詫異地看著他,然而陸邱橋卻並不像是要等他自己動作的樣子,直接伸出手來去拉他的衣領,溫風至心裏想要躲避卻又沒有辦法,畢竟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陸邱橋做這些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況且昨天晚上自己燒的神誌不清,可能更過分的都已經做過了吧。


    想及此,他剛剛退燒的臉上又覺得有些熱氣爬了上來,明明早就不是不經世事的少年,但不知道為什麽從昨天晚上開始就純情的不可思議,就連陸邱橋靠過來沒有表情的臉都讓他覺得羞赧,這明明不是當初肆無忌憚逗弄對方的自己應該有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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