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艾夕和何願一度覺得《極光森林》這樣結束太過倉促,頗有爛尾的嫌疑,於是他們又熬了幾個通宵整理整個劇情線,最後達成一致將結尾延後一些,在第十六卷 完結。


    那個時候的陸邱橋一度連一格《極光森林》都不想再畫,他太渴望從那個固步自封的困境裏走出來了,他隻想這個將這個僅依存於自己幻想的漫畫趕快畫完,將這個虛偽的美滿故事馬上完結,從此之後不論是冷雨還是溫風至,都再不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裏,也再不會像此時此刻這樣日復一日的折磨他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一年時間過去,溫風至將要迴來的消息碾碎了一切,陸邱橋發現自己無法冷靜也找不到讓自己對這件事置之不理的辦法,他像是個15歲的孩子一樣幼稚而衝動,他突然希望那個原本是累贅是折磨的漫畫不要完結,冷雨溫順善良而那個人卻如此薄情任性,他幾個小時前交出去的分鏡每一頁都像是抽在自己臉上的耳光,他可笑地代入了自己筆下的人物,他不明白為什麽那個少年能夠得到迴報而自己卻隻能苦等七年之久,憤怒、悲哀和不甘像是洪水一樣淹沒過他的頭頂,那個清晨他坐在工作室前麵的天台上抽了一整包煙,太陽照射到頭頂的時候他給裴艾夕打去了那個明知道不會被同意的電話。


    然而憤怒和不甘卻隻是他不能完結《極光森林》的其中一個緣由而已,而另一個他卻不敢說,甚至連稍微想想,都覺得膽寒。


    車載收音電台播報了七點半民生新聞的節目開場音樂,陸邱橋這才從迴憶中驚醒過來,他把手中已經燃盡的菸頭按滅,想著這就到劇場去吧。


    但是就在他的右手已經握住手剎準備發動車子離開之前,卻看到不遠處直梯旁的數字按鍵亮了起來,然後電梯門打開,走出來兩個互相攙扶的人影。


    不,實際上應該是一個個子略高的攙著另一個人,而略矮的那個顯然神誌不很清楚,腳步虛浮一雙在西裝褲裏晃蕩的長腿沒有力氣,整個身體完全依靠著他的同伴,那個同伴一手抱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扶著他的胳膊,半拖半抱地將他往陸邱橋這個方向帶。


    但是地下車庫有些昏暗,陸邱橋沒辦法看清那兩個人的麵孔,他隻能隱約看到神誌清醒的那個人走到前麵一排車子旁,然後將那個渾渾噩噩的男人往自己肩上又提了提,才從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掏出車鑰匙來,車子被激活的瞬間前燈閃爍了兩下,才讓陸邱橋認出了那兩個人是誰。


    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因為什麽而緊閉著眼睛的顯然是剛才跟自己爭執過的溫風至,他那一頭棕色的頭髮和蒼白的麵孔燈光下非常醒目,而另一個緊緊抱著他的人卻顯然是廖長晞,他的臉雖然看不清楚但衣著非常獨特足以讓陸邱橋確認他的身份。


    那瞬間陸邱橋的心突然向自己的腳底沉了下去,他瞠目望著廖長晞抱著溫風至將他塞進後座,他此前並不知道溫風至和廖長晞的關係如此親密,但他唯一能夠從迴憶中挖掘出的信息便是溫風至讀書時非常崇敬這個學長,這讓他覺得舌尖發酸,一瞬間想要下車去阻止他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看到廖長晞安放好溫風至之後自己走進了駕駛座,然後幾乎是立刻他就聽到了那台豪車發出了引擎啟動的聲音。


    他們要去哪兒?


    陸邱橋砸落在腳底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反覆想了想所有聽聞過的關於廖長晞私生活的信息,但是有用的內容少之又少,他隻知道廖長晞一直未婚,好像身邊也很少有什麽親近的女伴,據說他正是因為拒絕了上一個合作夥伴,那個富有高貴的女企業家的示好,所以才無條件放棄了原本如日中天的骨瓷生意。


    廖長晞難道是個同性戀?


    陸邱橋無法控製自己不這麽想,因為他確認溫風至對女人一點點興趣都沒有,他早年開玩笑的時候也說過自己喜歡年紀大的,雖然他並不能確認那句話到底是為了捉弄自己還是真心的,但他不得不承認廖長晞雖然年長於溫風至,但他非常有魅力,不論是外表還是氣質都幾乎無可挑剔,如果真的拿自己去與他相比……


    想到這裏他愣了一下,並不明白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麽要拿廖長晞跟自己去比較,但下一秒他就挫敗地肯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並沒有什麽勝算。


    在他愣神的時候廖長晞的車子像一片羽毛一樣滑出了停車位,然後一路向停車場外開去,陸邱橋在那個瞬間無法用理智控製自己的行為,他也發動了自己的車子,然後跟著廖長晞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駛上大路的時候陸邱橋還在想著可能是薛青河見溫風至在聚會時並不認識別人所以才拜託廖長晞送他迴去,但是陸邱橋旋即又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溫風至迴國的這段時間究竟住在哪裏?


    是悅意給他安排了住處?還是他住在酒店裏?


    但他想不明白,這段時間他雖然與溫風至同在一個城市,但有關他的信息卻知道的太少了,因為他並不能去問何願和裴艾夕,更不能去問溫風至本人,所以他們之間對彼此的了解好像也並沒有比重逢之前更多多少。


    陸邱橋的心裏又是一陣挫敗,他緊緊攥著方向盤,牙齒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咬地越來越用力,他不明白自己跟蹤廖長晞有什麽意義,就算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又能怎麽樣呢,倘若廖長晞真的帶溫風至去了哪家酒店,他甚至都沒辦法分辨那間酒店到底是不是溫風至原本就住的地方。


    但他沒辦法掉頭離開,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八點隻有不到十五分鍾了,但他卻跟隨著廖長晞的車子離劇院越來越遠,他心裏有許多聲音,有的在乞求他放棄,有的在嘲笑他為什麽還要執著,但有一個憤怒的聲音最為強烈,它吶喊者蓋過了所有其他的聲音,他在質問廖長晞和溫風至究竟會發生什麽。


    廖長晞的車子一路穿過漫長的天目山路到達了某個高級別墅區門口,那裏道路狹窄車輛很少,陸邱橋不敢跟的很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廖長晞搖下車窗在電子感應的升降杆上刷了一下,然後將車子開進去了,陸邱橋在極短的一瞬間看著廖長晞的側臉,他確認那個男人的薄唇噙著笑意,那個笑容讓他怒火中燒。


    於是他也將車子開到了門口,然而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沒有通行證的這件事,被門口的安保人員攔了下來,那個年輕的保安打量了一下他,然後問道:“業主還是訪客?”


    陸邱橋沒想到這裏的門禁如此嚴格,隻能惡狠狠地說:“訪客。”


    “訪問哪位?”


    “廖長晞。”陸邱橋不假思索地迴答。


    保安眼睛裏的懷疑卻並沒有減弱,他的手按在對講機上:“廖先生住在哪一棟?”


    陸邱橋答不上來,他不甘地向前看了看路燈映照的幽靜小路,隻能訕訕地講車窗關閉,然後倒車離開了別墅區,他將車子停在別墅區對麵,覺得一個多小時前喝的酒開始遲鈍地上頭。


    這跟你沒有什麽關係。


    他心裏那個理智的聲音擴大了許多,每一個音節都敲擊著他的耳膜,他感覺愈發煩亂,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戒備森嚴的門口,但是他很清楚繼續等待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廖長晞真的住在這裏,他帶著溫風至已經迴家,就不可能再出來,而自己又進不去,現在蹲守在門口的行為既愚蠢又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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