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吊唁的賓客眾多,烏晴也自知自己的身份,站在人群外圍,等快要結束的時候再上前。他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色的西裝,寒意蝕骨,緊握著傘柄。現在的情況,哪怕放在幾個月前,烏晴也他都想象不出。紀正平去世了,就那樣平平淡淡地走了,一點實感都沒有,這幾天烏晴也偶爾午夜夢迴時,等迴過神,一個清晰的認知告訴他,紀正平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前麵那是紀正平的追悼會嗎?”烏晴也先是聞到了鳶尾花的香氣,之後視野裏一身黑色的修身長裙,渾身沒有過多的裝飾,隻是在胸前別了一抹胸針,是她整個人身上唯一的亮色。對麵的女人抬起傘麵,烏晴也冷不防墜入她的眸中,她也長了一雙笑眼。她身上的氣質很矛盾,既沉穩又年輕,分明是烏晴也第一次與對方相見,他卻認出了對方是誰。“是的。”烏晴也輕輕應聲。這是烏晴也十幾年來頭一次見到紀晏燦的母親。如果按照他在紀家亂七八糟的輩分,要喊對方一句奶奶的……但這個稱唿顯然喊老了她。紀晏燦的長相有七分都是遺傳了她。哪怕烏晴也在娛樂圈混久了,見過無數美人,但她絕對能稱得上一句絕世美人,她今年應該有五十多歲,看起來隻有三十多。得到肯定答案的宴羽月並沒有上前,而是和烏晴也一起並排站著,目視前方。好像隻是問一句, 不是前來吊唁的,又或許是在等什麽人。兩人都沉默不語。耳邊徘徊著水滴落下的白噪音。沒過一會兒,紀晏燦從人群中朝他們走來。走近,他喊道:“媽。”這一聲徹底將烏晴也心底的答案坐實。宴羽月看見自己兒子過來,不免笑了起來,許久不見,她兒子還是那麽帥,不愧是她生的。美人笑時要更靈動些。烏晴也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紀晏燦收了自己的傘,接過宴羽月的傘柄,母子二人站在一起後,發現兩人相像的地方要更多些。紀晏燦顯然看見烏晴也站在一旁,不過什麽都沒多說。他沒有同宴羽月介紹烏晴也的身份,隻是挽起她的胳膊,帶她走向眾人的麵前。雖然宴羽月跟紀正平分居多年,二人這麽多年恐怕麵都見過,但是她和紀正平從來沒辦過離婚手續,法律上來說,她還是紀正平的妻子,今天露麵是件在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烏晴也望著前麵那個身段嫋嫋步伐款款的背影,覺得紀家裏的那些傳聞也不見得可信,之前有人說她在隔壁山上的尼姑庵修行,可宴羽月風情萬至的氣質著實不像。待她走到眾人麵前,大底都猜到她是什麽身份了。人牆相圍,烏晴也不清楚最裏層會發生些什麽。烏晴也攤開手心,伸出,感受不到空氣中的水霧,而後將傘收了。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將傘放下。天空雖然還是陰沉沉的,但比起之前要好多了。一些賓客吊唁完後並未久留,人越來越少。那個人是誰。烏晴也起初沒有注意,畢竟今天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點,但是葬禮結束後,他站在紀晏燦的對麵,身高隻要矮一點。那人和紀晏燦的母親也相熟,宴羽月被他逗得花枝亂顫,沒多久主動離去,讓二人獨自交談。賓客逐漸離去,談黎走時見到了烏晴也獨自一個人立在原地。見他一直望著著紀晏燦的那個方向,不由停下,輕佻地打了個招唿:“好久不見。”談黎之前一直認為烏晴也和紀晏燦的關係不一般,自從上次紀正平在壽宴那天出事後,後來又跟紀晏燦小聚幾次,不免調侃起他對那個小導演挺認真的,不知道對方到底哪點吸引了他。紀晏燦半假半真的讓他滾蛋,說烏晴也隻是被紀家資助過的一學生。這麽一看,要更合理多。他不相信一個人能在紀晏燦身邊待這麽多年。要是因為其它緣故,倒有可能。“好久不見。”“這次裴商也迴來了啊。”談黎一眼就認出紀晏燦旁邊是誰了,前兩年他在國外見過對方,吃了頓飯,問過對方什麽時候迴來,當時裴商沒有那個想法。“裴商是誰?”談黎還是意外,要是烏晴也在老宅長大的,應該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裴商呀,以前和你一樣,你們沒在老宅見過嗎?”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烏晴也覺得自己之前是在老宅聽過。談黎的指向性很強,他大概猜出對方是誰了。那群在紀家待得久的人都說過紀晏燦少年時有個玩伴,後來卻被紀正平拆散,這才導致紀晏燦性情大變的緣故。談黎語氣熟稔,可見這個人的確不一樣。一場葬禮,讓烏晴也見到他想象中的兩人。“沒見過。”“噢,可能你去遲了,他高中沒畢業就被送出國了。”那頭二人還在交談,或許這麽多年並非沒有見過。烏晴也轉身,和談黎一同離開,沒有再迴頭。頭七那天,烏晴也也被叫迴去老宅吃飯。剛做完白事,再加上老宅許久都沒有住人,清冷寂寥,家裏的傭人還是之前那批,看似什麽都沒有改變。宴羽月在老宅再次看見烏晴也的時候委實愣神了下,頭七連紀家的支係都沒叫,這個年輕男人卻出現了,不過她當了這麽多年的闊太太,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哪怕不知道烏晴也到底在紀家是什麽身份,還是能夠做到不動如山,朝他親切地點點頭。宴羽月對他算有印象,那天在陵園,總覺得這個男人太過安靜了。吃飯前,烏晴也依舊待在他得臥室裏,他還以為紀家會將這個房間撤出去。差不多快要到飯點,烏晴也靠近樓梯聽到一人的聲音。家裏就那麽點人,烏晴也辨別出那是宴羽月。“現在想想,他有什麽男人味,都是老人味,當初真是瞎了眼。”敢這麽說話的可能也隻有宴羽月了。紀晏燦也在。母子二人在爭執。也不算,紀晏燦全程都是用“好好好”的語調,就像他平時哄小情兒時的敷衍。“我承認,我那時候嫁給紀正平是貪圖他的錢,按照現在小姑娘說的,紀正平以前也是個有顏有錢的爹係大叔,不過這種人是最難收心的,哪怕我美若天仙,外麵的人永遠要比我吃香。”“所以我才在追求我的那麽多的有錢人裏選擇了他。”“您誰啊,當然是有選擇的資本啦。”紀晏燦覺得他親媽今年五十好幾了,還能如此天真,紀正平絕對功不可沒。宴羽月認識紀正平的時候才十八歲,對方的財富以及社會地位都是讓一個妙齡的姑娘所向往了,她覺得自己是一頭紮進了愛情的坑裏。因為容貌出眾,宴羽月自負無比,哪怕對方是個比她大三十歲的男人,以及是四個孩子的父親,她也覺得自己能夠拿捏對方。至於以前紀正平些事,她認為對方都是因為沒有遇見她的緣故。宴羽月這輩子可以說是沒吃過苦,雖不是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但是父母恩愛有加,把她保護的很好,後來遇到紀正平,過了幾年夫妻和睦的生活,後來婚姻破裂,但是物質上,紀正平也沒有虧待過她,一輩子可以說是衣食無憂,離開紀家後,周圍的狂蜂浪蝶隻多不少,有不少甘願跪在她石榴裙底的男人。對方是他的親生母親,可紀晏燦知道她腦袋空空,空有一副皮囊,卻也架不住命好。話題被岔開後,宴羽月想起剛剛樓下的男人。“那是誰,不會我不在的時候,他還搞出了一個私生子吧?”“不是,是孤兒,接到家裏資助的,跟裴商一樣。”紀晏燦輕描淡寫。“他還那麽喜歡養外麵的小孩?”宴羽月冷嗤。烏晴也覺得自己委實不適合偷聽。他在原地立了會兒,調整好情緒後才下的樓。大兒子跟繼母兩人的年齡差不多大,想來是不會融洽,用餐地前半段還算和諧,待到後麵不知誰先提起了律師明天會來的事。宴羽月掛起臉,說話帶刺,長輩的譜她在這家人麵前根本擺不起來。反正這群人都覺得她水性楊花,尖酸刻薄,她不介意在給他們加深一下這個印象,畢竟難得迴來一次。紀正平在去世前就立好了遺囑,宴羽月也在遺囑的名單裏。夫妻關係名存實亡,但是他是給宴羽月留下了一大筆錢,哪怕兒子靠不住,宴羽月下半輩子還是能夠瀟灑快樂到死。但是紀正平沒給她留有一點股份,老東西死了還要去防備她一手。這幾天她都住在老宅,一些風言風語她也聽說了,說是紀正平死了是她兒子氣的。一般傭人怎麽可能會有這個膽子在她耳邊編排,肯定是有人傳達了這層意思。【作者有話說】長佩也能發段評了~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