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君壽曼有產生警惕心,隻是他一定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說到底,晉景公對晉君壽曼的教育真的挺失敗,再來就是沒有大臣對晉君壽曼進行提醒,以至於當庭就通過了由欒書全權負責的提議。


    “旬氏、範氏樂得郤氏、欒書和韓氏轉為卿族,他們怎麽會去提醒國君呢?”樓令一直在觀察眾人的臉色。


    隻要卿位家族獨自成為一個階層,他們就天然有共同的利益了。


    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情是,未來的一段時間之內,幾個卿位家族會表現出極大的團結性。


    他們團結起來,不止國君和公族要糟糕,其餘的中小家族大概也不會好受到哪去。


    樓令站在自己的立場,思來想去決定不多嘴。


    這裏是樓氏與旬氏。範氏為姻親,樓令與郤氏有很好的交情,同時樓令與韓氏有合作的空間。


    要是沒有那些關係,樓令哪怕不敢當場拆穿,私底下也絕對會給晉君壽曼進行提醒。


    另一個在場的祁奚,他一定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隻是他屬於單純的不敢提。


    祁奚甚至連私底下提醒晉君壽曼都不敢,並非祁奚膽子小到連私底下都不敢說,主要是晉君壽曼表現得極為不靠譜!


    恰是因為晉君壽曼在表現上的一貫不靠譜,卿大夫才有足夠的膽量那般謀劃並付出實際行動,最終也搞得看出卿大夫謀劃的人不敢提了。


    所以,一將無能害死三軍,國君無能必定是國中多妖魔鬼怪。


    “寡人給你名單,裏麵有必須處理的家族,也有不能動的家族。書卿明白?”晉君壽曼好像不是不懂,拿來當排除異己的機會了?


    欒書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後笑眯眯地答應下來。


    講真話就是,殿內眾人剛才都愣住,迴過神來一個又一個人的臉色相當奇怪。


    議題結束。


    晉君壽曼迴去後宮。


    與會眾人則是出大殿來到外麵。


    “令。”郤至招唿了樓令一聲,招手示意一塊走。


    樓令看了郤錡一眼,隨後走到郤至身側。


    “你占大便宜了,不能沒有表示。”郤至滿臉嚴肅地說道。


    “這個自然。”樓令獲得齊國的邦交權本是郤氏讓出來,郤氏要好處屬於合情合理。他笑嗬嗬地說道:“上軍佐若是有意收迴齊國邦交權,亦是可以的。”


    郤至拍了樓令的肩膀一下,苦笑說道:“偏偏是你啊!”


    所以是,郤氏沒那個臉再將齊國的邦交權從樓令手裏奪迴去。


    郤至那樣說不是在討人情,應該是兩兄弟一陣商量過後,把一應利弊都講清楚了。


    “必須設宴啊!到時候,我與兄長、叔父,一塊前去赴宴。”郤至重新恢複大大咧咧的模樣。


    樓令當然是痛快地答應下來。


    那麽,樓令設宴款待三郤之後,等於齊國邦交權轉移的事情塵埃落定,樓氏用一頓宴會解決了首尾。


    他們剛才是一起出的大殿。


    郤至與樓令勾肩搭背的場景被眾人看在眼裏。


    智罃對旬庚說道:“令與新軍佐的交情,情比金堅啊!”


    別誤會。


    好多的成語或詞,它會因為不同時代有不一樣的理解方式。


    例如,情比金堅這個成語,它最開始確確實實是用在形容友人上麵,友情可以是男男,也能是女女,更加可以是男女;到了現代之後,情比金堅則是專門用來形容夫妻或男女朋友。


    智罃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泛酸。


    旬庚沉默了好一會,苦笑說道:“齊國的邦交權就那麽決定了。”


    誰都知道負責與齊國的邦交權麻煩很大且一直都有會,問題在於獲得的好處也不會小。


    他們都清楚一件事情,郤氏不是一個會講道理的家族,隻要他們脾氣上來,別以為同為卿位家族就能夠讓郤氏輕易放棄。


    那樣一來,郤氏願意放棄從樓氏奪迴齊國的邦交權,真不是與實力差距有什麽關係,純粹就是出於交情。


    韓厥一直在觀察,看著看著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論起來,韓厥與樓令是同僚,他們還是趙武共同的老師,天然能夠走得更近一些。


    當然了,那要韓厥或樓令願意去經營,要不然形容陌路也不值得去奇怪。


    韓厥要做的事情很多,想要將事情辦成,能夠不得罪人的話,一個都不想得罪。


    至於說跟誰建立交情,很多時候真不是一頭熱就能夠辦到,即便是能夠建立交情,肯定是要有所區分。


    這麽說吧,韓厥有事情請郤氏幫忙,哪怕能夠辦成,代價方麵不會小;換作樓令在同樣的事情上郤氏幫忙,也許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類似的事情奇怪嗎?天大的真理就是:一點都不奇怪!


    要說誰最急?好像誰也不用因為郤氏對樓令另眼相待而急眼。


    論誰最樂見其成,或許就是旬氏和範氏,再加上韓氏。


    “不能招惹樓令了啊!”欒書今天就是想看一看郤氏與樓令的情況。


    那可是負責與齊國的邦交權,盡管麻煩會有非常多,能夠獲得的好處卻是超乎想象。


    所以了,郤氏和樓令的交情要非同一般,才能夠接受齊國邦交權的轉交成為既定事實。


    欒書也看到了旬氏、範氏、韓氏對郤氏沒有為難樓令而感到高興,心裏的危機感立刻就強烈了起來。


    沒有任何一把手會願意看到多數人的團結,隻有下麵的人分幫結派才能讓他們有操作的空間。


    事實就是,一旦下麵的人成了一夥,將會變成一把手獨成一夥,一把手不是被架空就要被從寶座踹下去了。


    晉國因為晉君壽曼不怎麽樣的關係,不正是欒書總攬全權嗎?就問問欒書會不會願意看到旬氏、範氏、郤氏、韓氏結夥。


    “我有什麽好處能夠給樓令?多大的好處才能徹底打動他?”欒書在思考這個問題。


    很明擺著的事情,樓令可以成為幾個家族的紐帶,他就注定要成為被爭相拉攏的對象,哪怕不拉攏也沒有誰敢得罪大了。


    “殺牛宰羊,菜色往好了弄,準備好款待上軍佐、新軍佐和犨大夫。”


    樓令迴到家宅,第一時間進行了吩咐。


    林姒必須問:“家主,有其他客人嗎?”


    樓令搖頭說道:“不邀請其他人了。”


    這一場宴會是答謝郤氏將齊國的邦交權給樓氏,再邀請其餘人過來,性質方麵就變了。


    因此是,哪怕有人主動想來,樓令必須進行婉拒。誰知道樓令要宴請三郤,當天又不告而來,壓根得罪了樓氏。


    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他們不會傻到沒有收到邀請主動湊上去。


    畢竟,每一個家族都有屬於自己的人情交際,不應該湊又非要湊上去,不是傻就是蠢了。


    這一場宴會,樓氏當然要往隆重了來辦。


    隻不過,越是正經的宴會,菜色方麵決不能搞什麽特立獨行,以該有的規格去準備也便是了。


    樓令很清楚一點,世界上沒有理所當然。


    哪怕是對於父母,不是他們的孩子,能夠是理所當然嗎?


    所以,樓令知道不止宴會要好好辦,該拿出來的好處也不能吝嗇。


    在宴會舉行的當天,自然是賓主盡歡。


    臨到宴會即將結束,樓令親手給郤錡遞上了禮單。


    “不用!”郤錡沒有喝大,一臉嚴肅地說道:“不缺這麽點。”


    啊?


    郤氏很強大,可是能夠有進項總是好的。


    “你一直以來挺好,一直好下去,好處少不了你。”郤錡像是不會笑,講話的語氣也比較僵硬。


    樓令是了解郤錡為人的。


    換作不了解郤錡為人的話,該以為不情不願或是故意在擺臉色了。


    “我多受郤氏大恩,怎麽敢忘記呢?”樓令首先肯定這一點,一些話也是必須要講出來的。


    郤錡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用舉起酒盞飲盡,來表達自己的高興。


    “令啊。”郤至看似喝得有點大了,說道:“明年西征,你到新軍來。”


    講道理,晉國的中軍尉可以什麽都管,也能什麽都不管,一旦被限製在某個軍團的話,權力卻是一定要縮小了。


    沒有等樓令迴答。


    郤犨笑嗬嗬地說道:“令不用專門劃歸到新軍,他能夠隨意走動。”


    在郤氏的所有核心成員當中,樓令與郤犨的走動最少。


    兩人的年齡其實並不是什麽障礙,年齡差距再大,想要多接觸有得是理由。


    說到底是樓令去接觸,察覺到郤犨興致一般般,好幾次過後就知道進退了。


    郤至疑惑地看了郤犨好一會,可能是真的喝大了,放棄思考繼續喝酒。


    在當夜,郤錡、郤至和郤犨都沒有歸家,他們連同家臣、族人與隨從一起在樓氏過夜。


    看似平常的事情,外人知道情況之後,在他們看來就是一點都不平常。


    不是交情足夠,沒有人會去做客又留下過夜。


    無論是在什麽時代,隻有交情到了一定份上,有足夠大的信任,才會進行留宿。


    說難聽點,留宿就是將人身安全托付出去,誰敢不慎重啊?


    所以了,他們知道三郤留宿在樓氏過夜,更深切地明白樓氏與郤氏的交情。


    用當代的話來講,樓氏與郤氏儼然就是刎頸之交了。


    這種綁定讓無數人羨慕和嫉妒,哪怕是卿位家族也要泛酸。


    樓令就發現從那一天之後,誰都對自己笑眯眯,尤其是欒書徹底消停了下來。


    因為明年要搞會盟的關係,沒有卿大夫離開“新田”,連帶好些人也需要留在“新田”時不時參與會議。


    “會盟時間定在春播之後。”


    “消息已經傳出去,想來秦國會嚴陣以待。”


    “君上派去的使者已經到楚國,楚國願不願意緩和關係,很快就會有消息迴饋。”


    晉國打秦國是一定要打的。


    一個國家做什麽總要將方方麵麵盡可能地考慮進去。


    晉國要將秦國徹底打癱瘓,動用的兵力不會少,能夠麻痹楚國的話,為什麽不做呢?


    另外一點,晉國邀請鄭國參與會盟,總要幫鄭國進行考慮,要是鄭國前去“麻遂”會盟,後一腳楚國出兵鄭國,晉國能夠不幫鄭國嗎?


    欒書微笑說道:“楚國有自己的麻煩,你們會很願意接受和平。”


    多數人最近才知道楚國近期又發生內亂,再來就是吳國一直在跟楚國過不去。


    在之前,晉國有意扶持吳國,可是吳君壽夢自號為王,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


    去年的時候,申巫臣再次前往吳國。


    申巫臣是以私人名義前去吳國,目標當然是勸說吳君壽夢去掉王號。


    隻要吳君壽夢一天自號為王,吳國就是晉國的敵人,晉國非但不會扶持吳國,相反要連吳國一塊打了。


    而晉國其實一點都不想打吳國。


    晉國與吳國的距離相當遙遠是其一,再來就是打吳國無法讓晉國獲得任何的好處。


    畢竟,吳國沒有什麽好被搶的物資,再來就是吳國也不像楚國有能力爭霸。


    所以事實就是,晉國真的懶得去打吳國。


    晉君壽曼實事求是地說道:“楚國沒有聰明人?他們怎麽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打垮秦國呢?”


    不要忘記一點,最先玩扶持某國來給另一個國家造成威脅的正是楚國。


    後麵晉國要扶持吳國,其實就是跟楚國學,想用吳國去牽製楚國。


    這樣一來,楚國真的很難坐視秦國被晉國打垮,成了那一種場麵,不等於是楚國之前的用功白費了嘛。


    欒書還是很有自信地說道:“他們知道,但是不會幹涉。”


    晉君壽曼眨了眨眼睛,問道:“書卿怎麽能夠這麽自信。”


    欒書沉著臉說道:“因為諸侯現在同情我們。”


    什麽說法?


    說法就是,晉國失去了霸權,之前被秦國屢屢偷襲,偏偏秦國還跟白翟結盟,站在政治正確的立場,諸侯必須同情晉國。


    當然了,諸侯的那種同情會讓晉人心裏難受,並且視為恥辱!


    看看欒書說了答案,現場所有人是什麽臉色,基本上也能了解是個什麽心態。


    現場的人,他們聽欒書那樣講,不是羞愧,就是憤怒。


    “你們……”晉君壽曼不是傻,隻是蠢。他充滿嘲諷地說道:“真是寡人的好臣子。”


    沒有人吭聲。


    現在這種情況,確確實實是大臣們搞出來,繼位不久的晉君壽曼可沒有那般的能力。


    晉君壽曼滿意眾人還有羞恥心,嚴肅地說道:“這一次寡人親征,你們可能不能繼續丟人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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