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令能夠殺掉欒書嗎?答案是:能!


    那麽問題來了,欒書死掉之後,誰的獲利將是最大?能夠肯定的事情是,不會是樓氏獲得最大利益,乃至於連湯湯水水都喝不到幾口。


    所以了,沒錯,樓令是在被欒書算計,隻是雙方的關係並非你死我活。


    欒書在算計樓令的過程中,其實是幫樓令脫身,甚至在官職上更進了一步。


    因此,欒書掌握了一定的分寸,不敢將樓令逼得太過。


    這樣一來,樓令為什麽要去承擔無比大的風險,做自己不會獲得多少利益的事情?


    隻為了出心中的一口惡氣就非得殺人?真要抱有這種想法,一定具有反社會的人格。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順遂,隻要不是涉及自己與家人的性命,真的沒有必要那麽偏激。


    “欒書得活著!”


    “他死了之後,最開心的人無疑是國君,再來就是各個卿位家族了。”


    “沒有欒書搞東搞西,卿位家族該是針對各個中小家族,該難受的就是我了啊!”


    政治這種玩意曆來就不是那麽簡單,可惜的是能夠玩得懂的人太少,更多的人喜歡不計後果的快意恩仇。


    所以,快意恩仇也就有另外的解讀,比如隻圖一時爽快,不顧忌出現任何後果。


    簡單來說可以是:我看一個人很不爽,衝上去就是一頓暴揍。至於後麵的糾紛,該付多少誤工費、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等亂七八糟費用,付完費用又要蹲幾天之類,打之前壓根就沒有去想。


    胥童死了,盡管看上去與郤氏沒有直接關聯,大家還是知道胥童死於郤氏的設計之中。


    然後,猜猜情況怎麽樣。


    沒有相關的證據,有人出來頂罪,可是大家認定就是郤氏動的手,無論誰都對郤氏產生了極大的警惕心。


    他們在怕什麽?怕自己要是與郤氏有了矛盾,日後也會橫死街頭!


    所以,郤氏是解除了來自係統的威脅,他們卻也得不到眾人的信任了。


    說直白點就是,政治真不是那麽玩的,使用武力去解決麻煩屬於最不可取以及最下層的手段。


    武力其實就是在沒有其它方式來解決爭端或矛盾之後,不得不使用的最後手段。


    樓令有想殺的人嗎?他有認真且仔細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得出的結論是:暫時沒有。


    樓氏的發展並未受到阻礙或是幹擾,甚至連來自外部的威脅都沒有。


    同時,樓令很清楚自家目前就是安穩發展,等於需要避免與哪個家族發生衝突。


    在那種情況下,樓令又不是每天不殺個人就渾身不舒服的殺人狂,為什麽要屢屢起殺心嘛。


    近期,樓令連率軍上戰場都不怎麽樂意。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坐著收禮,並且由衷的樂此不疲。


    從擔任中軍尉以來,僅僅是參加這一次出征,樓令小本本上記錄了各家的承諾,人口合起來四百三十二,糧食千餘石,雜七雜八的物資更多。


    那些是樓令坐著就給收到的好處,不用有其餘的付出。這不是比上陣冒著生命危險進行廝殺,可能會讓家族出現傷亡,更加美得很的事情嗎?


    而在今天,樓令又一次身處戰陣之中。


    現場的晉軍與秦軍已經擺開陣勢,晉軍在東,秦軍在西,雙方出戰的兵力大體相當。


    “又是魚鱗陣。”樓令早就清楚了一點,晉軍每戰必擺出魚鱗陣。


    對麵的秦軍有陣型嗎?他們看著不像是正經陣型的樣子,僅是列出三條長線,每一條長線就是一排士兵,他們就是湊堆那麽站著。


    秦軍的服色看上去很雜亂,又以白或灰的顏色居多。


    “相當一部分秦軍,他們穿的是獸皮啊。”樓令親眼所見。


    那麽,秦軍有騎兵嗎?反正樓令沒有看到秦軍之中有騎兵,清一色是徒步的戰士。


    陣前,兩軍的主將正在進行致師。


    不是欒書與對方的主將武力單挑,兩人正在數落對方的不是,喊話的聲音極大。


    當然了,一個人的嗓門再大,能夠傳播的範圍也是相當有限,需要有人將一些關鍵的話傳播到全軍。


    “秦軍的主將是誰啊?”樓令真的不知道。


    隻不過,秦國目前並沒有名傳列國的將領,最出名的將領是被俘又被贖迴去的杜迴。


    “誰?白溪啊。”智罃巡視到樓令附近,被提問也就給了答案。


    樓令納悶地問道:“孟、西、白的那個白氏?”


    智罃很奇怪地說道:“要不然還能是哪個白氏。”


    樓令心說:“是白起的那個白氏嗎?”


    春秋時期,包括戰國中前期,頂住秦國半邊天的家族便是孟氏、西氏和白氏。其中的西氏是戎人的跟腳,白氏則是秦國公族之一。


    到戰國中後期,秦國因為商鞅變法期間大肆打擊和削弱老牌勢力,同時對外吸納各種人才,一再與楚國聯姻,導致秦國內部的楚係一度控製秦廷,後麵的山東係話語權方麵極重,一直在白起和王翦重新站起來才讓“老秦人”在朝堂的話語權有一定比重。


    智罃繼續去巡視了。


    由於有段距離的關係,樓令真聽不清楚欒書與白溪在喊些什麽,隻見雙方下車,各自的車組成員抬車調頭,分別迴到本陣。


    “中軍尉。”有人過來,行禮之後說道:“中軍將請中軍尉出陣進行武將對決。”


    樓令應道:“諾!”


    春秋時代,陣前進行武將單挑是很頻繁的事情,楚國的養由基就是因此而出名。


    “除了演義作品之外,沒有聽說哪個朝代像當今還有武將陣前單挑吧?”樓令其實不是那麽確定,根由在於對曆史不熟。


    因為是要秦軍進行武將單挑的關係,哪怕樓令對自己的武力值相當自信,還是預備了一些後手。


    畢竟,秦國可是有在武將單挑期間耍詐的曆史,有幾次說好要進行武將單挑,結果給全軍壓上了。


    想來包括欒書、旬庚、韓厥、智罃在內的四位卿大夫,他們一樣會對秦軍耍詐進行必要的防備。


    樓令的戰車組單乘出陣。


    作為馭手的追看上去很興奮,小聲不知道在嘀咕什麽。他其實是在碎碎念關於揚名天下的事情,理由是養由基以此出名。


    作為車右的樓冰看上去則是有些緊張,他還是初次擔任樓令的車右,有些緊張挺正常的。


    戰場上除了偶爾的馬嘶和牛哞之外,顯得相對的安靜。


    兩軍將士等著看武將單挑的過程,大概每一方都堅信己方的戰將能夠取得勝利?


    秦軍那邊有戰車出陣。


    樓令所在的戰車後麵與敵軍戰車相隔三步左右停下。


    “代寡君問候秦君。”


    “代寡君問候晉君。”


    “我,晉國中軍尉,‘平陵’、‘瓜衍’、‘呂’、‘太原’的主人,樓氏家主令。”


    “我,秦國庶長,名下沒有封地,陶氏家主衛。”


    這是在幹嘛?進行必要的禮節而已。


    要是想顯擺的話,其實應該從自己祖上出過哪些名人,血脈體係介紹清楚,還能夠將擔任過哪些官職細細數來。


    “請。”


    “請!”


    兩軍陣前又出現相同的一幕,也就是樓令所在車組和陶衛所在車組下車,抬著戰車進行調頭。


    沒辦法的事情,誰讓戰車無法完成原地調頭,是吧?


    這一次,樓令可沒有去幹自己抬車調頭的事情,一直正麵對著陶衛等人。


    對麵的陶衛同樣在防備樓令可能的偷襲。


    所以,不管是晉人還是秦人,他們壓根不信任對方的節操,哪敢將後背交給對方呢!?


    兩乘戰車拉開百步(約150米),期間也完成了調頭的舉動。


    樓令與陶衛再次遙遙互相行禮,隨後腳下的戰車開始動起來。


    “別緊張,一箭……最多三箭就能夠結束致師了。”樓令說著已經做出挽弓射箭的動作。


    在樓令射出第一箭的時候,雙方還有七十步(約105米)的間距。


    射出去的箭矢自然需要時間來飛,它看著並不是完全的直線,先是往天空飄了五十步(約75米)的距離,隨後箭鏃向下,有引力加強動能,速度增快往下掉去。


    陶衛的車右已經向上舉盾準備擋下箭矢。


    樓令射出第一箭,很快又射出第二箭,兩次射箭間隔不到一個唿吸的時間。


    第二支射出的箭矢?因為樓令與陶衛是戰車加速靠近的關係,它被射出去的時候,雙方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五十步,看彈道軌跡是一種直線的激射。


    一聲磕碰聲,陶衛的車右成功擋下了樓令射出的第一支箭,可是該名車右臉上感受到了血液帶來的溫熱。


    那是第二支箭直接射中陶衛的額頭,箭鏃穿進去又直接貫穿,導致陶衛連悶哼都沒有發出一聲便陣亡了。


    死去的陶衛身軀被箭矢帶來的力道“推”著向後倒。


    當前的戰車並沒有後車壁,失去生命的陶衛倒下就從戰車摔落,屍體隨著慣性翻滾幾圈,四肢呈現扭曲的方式,人也卷得像是一條麻花繩,麵部朝下給躺著。


    春秋時代有頭盔嗎?講實話就是沒有。


    一直到戰國後期,趙國才率先列裝“兜”這種防具,隨後中原列國進行效仿。


    能夠肯定的一點是,哪怕到了一統時代的秦國,秦軍仍舊沒有列裝頭盔。


    要是知道相關工藝,會發現製作一件合格的頭盔,難度比製造身甲的工時更長,並且不保證頭盔有靠譜的防禦力。


    事實上,一直到了現代之後,頭盔也就隻能防禦擦邊流彈或是彈片,更多的作用是防止被石頭之類的東西砸到腦袋。


    兩軍陣前的武將單挑隨著樓令將陶衛射殺而結束。


    失去戰車主將的秦軍戰車,他們靠近之後沒有攻擊,樓令所在戰車也沒有攻擊,互相間隔約兩步擦著馳騁而過,出一段距離再來個大轉彎,各自迴到己方陣前。


    在陶衛被射殺之後,晉軍這邊已經在示威,士兵用戈杆底部不斷戳向地麵,漸漸形成節奏統一,動靜聽著就像是萬眾在敲響戰鼓。


    秦軍那邊則是先嘩然了一陣子,隨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剛剛停好戰車的樓令看到對方又有一乘戰車出陣,示意追操控戰車再次出陣。


    按照流程的話,新出陣的秦軍戰將應該跟樓令完成互相問候的程序,隨後再拉開距離進行致師。


    可是,新出陣的秦軍戰車,它在一段距離之後完成加速,一點都沒有降速的跡象。


    發現這一段的樓令哪會死板,再一次使用之前的技巧,先拋射再進行攢射,相距約七十五步(約112米)射殺了對方的戰車主將。


    那期間,秦軍戰將一箭未發。


    “不用退迴本方陣前,在原地轉圈遊弋。”樓令對追下達了指示。


    很明擺的事情,秦軍那邊不再裝了,要顯示他們的野蠻。


    隻是秦軍仍舊不夠野蠻,起碼沒有誘騙樓令靠得更近一些,再讓大量弓箭手射箭覆蓋。


    秦軍先派出一乘又一乘的戰車組,隨後變成兩乘、三乘的戰車組,後麵秦軍戰車組沒有主將也攻擊,乃至於試圖直接撞向樓令這乘戰車玩同歸於盡,隻是先後在五十步外被樓令一一點名。


    “如戲耍孩童一般啊!”欒書不是在進行調侃。


    競技啊,行就是行,不行真的就是不行。


    旬庚當然知道那就是事實,提醒道:“敵軍要前軍壓上了。”


    秦軍的第一排確實已經在向前移動。


    位處最前麵的樓令都看到向前移動的秦軍隊列中有不少弓箭手,吩咐追:“迴去。”


    樓令又不傻,少量的戰車衝出來就射殺,麵對秦軍的弓箭手要進行箭雨覆蓋,不用多想,肯定是撤啊!


    秦軍的戰鼓被敲響。


    晉軍這一邊的車組成員卻是在下車,萬眾開始了戰前的祈禱。


    樓令的這一乘戰車迴到陣前,一樣下車進行祈禱。


    而秦軍的前陣已經開始在向前推進,並且速度越來越快。


    到了這種時候,晉軍怎麽還要進行戰禱呢?隻能說是一種習慣,再來就是盡顯從容不迫了。


    晉軍的戰鼓聲響起,結束戰前祈禱的晉軍第一排,他們在戰車作為前導的情況下也開始向前。


    第一波進行攻擊的卻是晉軍中的弓箭手,他們射出去的箭矢從袍澤頭頂飛過,射向了迫近到晉軍約六十步距離的秦軍,落下之後響起一聲聲的慘叫或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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