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與卿大夫對樓令的動作隻說明了一點,他們都感受到了一種緊迫感,還是很強的緊迫感。


    “我這個司馬大概當不久了?”樓令不會參與到針對某一方的行動之中,司馬座位大概率會換人來坐。


    並不是樓令不願意選邊站。


    真的非選不可的話,樓令仍舊哪一邊都不會選。


    樓令選擇了國君這一邊,一定會在互相爭鬥中連人帶家族一塊消失。


    要是樓令選擇眾卿大夫一邊,擔任司馬職務注定會衝在第一線,哪怕成功也將得到一個弑君的名頭。


    “家主,迴封地避一避?”林姒認為比較危險,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不能,不行。”樓令倒不是覺得林姒是女人,碰上了難事第一時間就想躲。他純粹講事實,說道:“現在躲,要躲一輩子了。”


    無關緊要的人,有擔當與否並不重要。


    達到了一定高度的人,擔當是不可或缺的品德之一。


    樓令不能躲,隻能用更巧妙的方式去應對。


    “那……都城的人手或物資需要調動嗎?”林姒問道。


    樓令不由有些側目。


    是什麽讓林姒的警惕心那麽強?認為極可能要爆發內亂了。


    樓令問道:“你是聽說了什麽嗎?”


    林姒有些委屈地說道:“有了學識,要是必要,我肯定稟告家主。”


    也……對啊!


    還是那一句話話,樓令不能躲得太刻意,要不然會得到一個沒有擔當的壞名聲。


    可是……,樓令絕不可能參與弑君!


    那可是弑君,並且是在春秋時代弑君。


    現在可不是五代十國那種皇帝輪流做的時代,春秋時代的弑君者無一例外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誰粘上一點點都要倒大黴,別說作為主力去參與了。


    所以了,兩種選擇都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就問問樓令敢選嗎?


    本來的事情,樓令又不是非參與進去不可,為什麽一定要選!


    比如失去司馬這個職務,樓令更不願意冒更大的風險。


    畢竟,沒有了司馬的職務,樓令還是中大夫,名下的封地一塊都不會少。


    參與進去,無論成功與失敗,樓令的下場都相當的難料。


    最最最重要的是什麽?風險與收獲不成正比!


    這麽說吧?樓令無論是站在國君或眾卿大夫那一邊,哪怕是獲得了成功,卿位的寶座不會有他的一個,失敗卻要全家一塊遭殃了。


    傻乎乎的人分不清局勢和參與的後果,頭鐵就那麽莽了上去,最終害人害己。


    不理智的人稍微被忽悠兩句,實際的好處一點都看不見,悶頭就往前衝,墊腳石一般就是這種人。


    樓令開始思考:“我不能主動辭去司馬的職位,看來要找個機會刺激一下國君,讓國君來免去我的職務?”


    為什麽樓令要讓晉君壽曼來免去職務?因為樓令看不到晉君壽曼在這一場爭鬥中獲勝的希望,一點點都看不到的那種。


    “國君傻乎乎和不理智都粘上,能贏就怪了!”樓令有眼睛,有腦子,可以分清利弊。


    新君登位了!


    晉國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


    然而,局麵卻是以吵鬧開始,連續為了很多事情爭論了將近半個月。


    一件事情的發生對於局勢來說,無疑是烈焰之中丟進一個炸藥包。


    那件事情就是祁奚請辭,遭到問及誰能夠擔任中軍尉的時候,推薦了解狐與祁午兩人。


    解狐是祁奚的死對頭。


    祁午自然是祁奚的兒子。


    “主動請辭,稀奇的啊。”郤至說著還不斷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怎麽看都有比較濃烈的嘲諷意味。


    怎麽說呢?屁股能夠坐在某個位置,不管什麽年代都極少會自動請辭。


    郤至又說道:“分明就是察覺到情況不妙,不敢摻和,不敢被粘上,利索要跑路。”


    樓令:“……”


    這一刻,樓令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多麽遲鈍的人,他們才會看不出晉國當前的形勢很微妙呢?


    那是國君與眾卿大夫爭吵了半個多月,期間又有一些人被罷免或是上任,分明就是一場權爭正在進行得如火如荼嘛。


    盡管發生任免的職位級別不高,數量卻是顯得多了一些。


    在一係列的去職與任命之中,無疑是一眾卿大夫占據著優勢,使人看到君權不一定就是那麽神聖。


    那也是郤至有些嘚瑟的原因之一了。


    “都在等著看笑話。”郤至給祁奚的作為進行了定性。


    樓令一時間有些無語。


    天曉得祁奚在想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幹出這種事情。


    本來晉君壽曼與一眾卿大夫就在爭鬥。


    那種高層次的爭鬥,小蝦米卷進去要屍骨無存,腦子正常的人隻會躲得遠遠的。


    認為自己有資格參與,還是覺得自己能夠破解,類似的人可能就是沒有自知之明,比如現在的祁奚。


    不是朝議的朝議現場,祁奚正在闡述為什麽要推薦解狐與祁午。


    關於推薦解狐的理由,祁奚隻是給出了極少的解釋,站得住腳的僅僅是解狐經驗多。換句話來說就是解狐年紀夠大。


    輪到述說為什麽要推薦祁午的流程,祁奚沒有對祁午是自己的兒子閉口不談。


    相反,祁奚明講了很多話,包括祁午雖然很年輕,但祁午是自己的兒子,多少算是從小耳濡目染,知道中軍尉是幹什麽的職務。


    祁奚還褒獎了祁午年輕有衝勁,等於年輕不是劣勢,相反是未來可期。


    “有意思,相當有意思……”郤至聽完之後,臉上的嘲諷意味更濃了。


    到現在,該品味出來的人,他們顯然已經明白了。


    祁奚在幹什麽?


    舉賢不避仇:仇人即將老死。


    舉賢不避親:兒子風華並茂。


    看懂了的人,他們的關注點不在祁奚的一係列闡述上麵,有人開始閉目養神,也有人與鄰座的人低聲交談。


    本來應該很嚴肅的場合有了細語之聲。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跟祁奚有點像?”郤至比較突然地發問。


    樓令做出愣神的舉動,再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什麽意思?”


    “跟我裝傻?”郤至笑罵道:“祁奚察覺到危險,想要躲避道幕後。難道你看不出君上與我們都在等著你展現態度?”


    樓令不能裝傻,隻得說道:“於公於私,我都該秉公。”


    郤至先點頭認可,隨後說道:“你該清楚,由不得你的。”


    這……,還真是一句大實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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