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罃要是敢跟魏氏聯合起來針對樓氏,等於是大舅哥跟外人謀害自己的妹婿,遭到全天下不齒倒是不至於,家族風評受到較大影響則是必然的事情。


    不因為其它什麽原因,單純就是當代異常講究遠近親疏,也就是所謂的幫親不幫理。


    現在誰要是幫理不幫親,一定要被罵得狗血淋頭。


    原因?大家都是那麽幹,出一個另類的話,不會令人覺得品德高尚,隻會嘲諷是個傻子。


    在這種先家後國的時代,能夠怎麽樣呢?


    “我會教訓魏錡。”荀罃苦笑說道。


    樓令本想說不關魏錡什麽事情,話到嘴邊重新咽了迴去,重新組織語言,笑著說道:“那就拜托大舅哥了。”


    很大概率上麵,荀罃並不是在裝傻。


    事實也是那般,哪能夠想到樓氏和魏氏已經盯上了卿位,肯定以為是其它的矛盾。


    而樓令絕對不會將盯上卿位的事情說出去。


    一旦樓令嘴巴不嚴,讓卿位家族得知自己盯上了卿位,最大的可能性是陷入眾矢之的。


    “或許……,我應該將魏氏盯上卿位的事情放出去?”樓令覺得這件事情完全可以做,就是要很小心去做。


    “阿嬌跟小白最近怎麽樣?”荀罃有將近兩年沒有見過妹妹與外甥了。


    樓令也就說了一些關於樓小白的事情,包括上一次帶著樓小白北上的事跡。


    “那一片蠻荒,遍處濕地與沼澤,你怎麽會看上的呢?”荀罃不止一次想過,每一次都是不得其解。


    也就是互相親近,要不然哪能開口問一個家族的發展戰略。


    樓令並不覺得有什麽需要隱瞞的地方,說道:“樓氏是新貴,哪敢跟老牌家族爭地,隻能拿別人沒有看上的地盤。恰好‘平陵’北部是無主之地,不用跟誰起衝突,自然隻能去那裏。”


    在爭地上麵,荀罃可不敢給樓令什麽承諾。


    旬氏也想擴張,礙於家族實力不上不下的關係,野心一直被壓著。


    在擴張方麵,旬氏已經很久沒有大範圍擴張。


    不是旬氏完全沒有擴張的實力,純粹是他們能夠做的選擇實在不多,上一次攻打赤狄是範氏為主導,滅趙氏期間則是公族封君的盛宴,欺淩大家族要挨揍,欺負中小家族又會壞了風評。


    搞來搞去,郤氏、範氏、欒氏都獲得了擴張,旬氏卻是在原地踏步,怎麽可能讓旬氏眾人受得了嘛。


    沒有家族會不喜歡實力得到增長,隻有無力擴張才會沒有行動,比如韓氏。


    “令。”荀罃問道:“你說,要是滅掉大荔,再擴張到大河以西,合適嗎?”


    樓令舉起手擺了擺,說道:“這事,你跟中軍佐商量。”


    荀罃也就是有了念頭,隨口問那麽一問,無論樓令說了什麽,旬氏肯定要經過內部商議才有結論。


    剛才,樓令一度想舉例一些攻占河西的好處,隻是清楚旬氏可不由荀罃做主。


    另外一件事情,盡管大荔是個異邦,體量還顯得很小,一直以來是作為晉國與秦國的緩衝區,問題在於他們得到了周王室的接納。


    當然,旬氏滅大荔並不用顧忌周王室,眾諸侯互相的攻殺可不少,滅國也是時有發生。


    關鍵的地方在於,旬氏擴張到大河以西,立馬就要變成秦國針對的對象,他們能夠接受時刻提防秦軍可能發動偷襲的那種緊張嗎?


    換個說法,旬氏攻占大河以西,他們要投入多少資源,平時放多少兵力駐守。他們的精力被牽扯在大河以西,國內出現紛爭有沒有餘力自保?


    “旬氏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廟堂,攻略河西應該是荀罃臨時起意想一想吧?”樓令並不那麽確認。


    河西那一片地方目前並沒有多少城池,有也是涇水邊上有幾座秦國修建的前沿要塞。


    而涇水距離大河可是有幾百裏遠,中間隻有遊牧部落偶爾會前往放牧,更多的時候屬於無人區。


    “走吧。”


    “走!”


    樓令跟荀罃的交談時間比較短暫,內容卻是對兩個家族異常重要,可以說是決定了兩家未來怎麽相處。


    外出狩獵的人數很多。這個是參與者家世所決定了的前提。


    畢竟,哪個貴人出門不帶護衛,哪又能夠少了在身邊伺候的人呢?


    拿樓令為例子,帶來的護衛足有上百,隨行的一眾仆人四十來個。


    這個真的不是樓令喜歡排場,在任何時代所謂的“白龍魚服”都是一種兒戲,做了是拿自己的小命在開玩笑,也是不顧依附自己那些人的死活。


    道理不多麽的複雜,承擔了什麽樣的責任,怎麽都要保重好自己,免得一個人的死亡給所在集體帶去混亂。


    很多演繹作品之中很喜歡出現統治者幹“白龍魚服”的事情,應該是不那麽編的話,統治者整日除了政務還是政務,劇情會顯得很枯燥?


    應該說,那是天朝的編劇腦汁有限,或是礙於其它因素,隻能編一些情情愛愛,無法編更複雜的劇情了。


    一眾人之中,攜帶護衛最多的人是郤氏。


    不過,其實也能夠理解。


    郤氏的家族曆史足夠長,他們在漫長的崛起過程中不會少了敵人,當下比較跳的胥童就是其一。


    當然了,攜帶多少護衛或隨從出行也有講究,家世不足夠的話,肯定不能太裝了。


    郤錡和郤至一共帶了千人的護衛,隨行仆從數量近四百。


    他們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說仇家有點多,尤其是最近胥童很跳,不得不進行防備。


    郤至那麽一講,大家不得不稱讚一句:為了大局,真是委屈郤氏了。


    什麽大局?可不是為了國家,其實就是礙於公子壽曼護住胥童,使得郤氏有手段也不好實施。


    護衛數量第二多的是範氏。


    士燮給出了解釋,主要是士匄也隨行,要不然數量不用那麽多。


    為了宗子安全多帶護衛,理由簡直是再恰當不過了。


    趕路期間,樓令特意來了範氏的隊伍這邊。


    算起來,樓令隻見過士匄兩次,一次是送嫁期間,另一次是上次會盟士燮帶著士匄給眾人引薦。


    “多大了?”樓令沒有刻意展現什麽和藹,正常講話罷了。


    士匄肯定記得樓令,由於是宗子的關係,不能順著小宗與樓氏的關係,行禮道:“迴司馬,今年十三。”


    也對,十歲左右才會被長輩帶出來社交,到十三歲會更為活躍,將經常被帶著出現在各種場合。


    士燮讓士匄站車輛的一邊去,自己移動到比較靠近樓令的位置,問道:“下軍將怎麽會突然邀請我們狩獵?”


    主要是,趙武也沒有出現啊。


    所以,韓厥恐怕不是因為趙武的關係,才邀請眾人外出狩獵。


    樓令很直接地搖頭:“我隻是受到邀請,並不知道原因。”


    講真,樓令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樓令沒有進行猜測,礙於沒有足夠的信息,委實是猜不出來。


    再則,哪怕樓令知道原因,怎麽可能士燮一問就講出來。


    樓令主動改了個話題,關心起了自己的姐姐與外甥。


    “秋末,讓他們過來都城,屆時我們兩家聚一聚?”士燮進行了安排。


    樓令當然不會拒絕,並且主動說道:“屆時,我邀請下軍佐到場。”


    士燮立刻露出了很高興的笑容。


    這就對了!


    樓令與旬氏、範氏都是姻親,便是三個家族親近的最佳橋梁。


    在此前,樓令沒有進行相關的表態,講實話是讓旬氏和範氏比較鬱悶的。


    是的,旬氏和範氏也想互相親近,隻是兩個家族都不好太主動,隻能是樓令來搭橋引線了。


    他們的狩獵地點並不是“新田”的郊外。


    現如今,晉國新都城“新田”已經成了樞紐之一,周邊活動的人變多,動物隻能是自行遷徙離開了。


    狩獵地點在東南方向,相比起來更加靠近一個叫“周陽”縣。


    沒錯,那個“周陽”就是一個縣。


    現如今,國君直轄都是“縣”的行政單位,隻要看到地圖標注的是“縣”都是那般。


    一些稱唿為“城邑”的城池,它們則是屬於公族封君所有。


    狩獵隊伍向東南走了接近四十裏,到了地頭都已經接近傍晚。


    能夠在接近四個時辰走四十裏,主要還是有貫通的道路,要不然怎麽可能走四十裏。


    在駐營期間,幾位卿大夫商議了一下,決定不區分家族,一塊修築一個營盤。


    當夜,由郤錡主持酒宴,身份足夠的人皆受邀前往。


    “沒看到魏顆?”樓令等聽說人齊了,才知道魏顆沒有在受邀之列。


    郤錡是一個比較驕傲的人,同時他很注重門楣。


    另外一點,魏氏當前算是旬氏的附庸,身為郤氏之主的郤錡也要考慮邀請魏顆之後,旬氏將是什麽感受。


    現如今的宴會,排除掉在場的人擁有何等身份之外,其實整個過程比較無趣。


    隻不過,參加宴會曆來是看誰參加,哪個參加宴會的人是為了吃、喝或看藝術表演而去的呢?


    事實也是那樣,宴會絕不是為了吃喝或看藝術表演,主要是為了進行社交。


    “諸位。”郤錡之前說完了宴會祝詞,坐下之後沒有多久,招唿了一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繼續說道:“秦國的醫匠不日將返迴,君上的病卻是一直沒有好。如之奈何啊?”


    士燮是現場身份最高的人,再者說的是晉君獳的事情,怎麽都不能閉嘴不言,也就說道:“秦國醫匠是否不夠用心?”


    一說起這個,眾人多少露出尷尬的表情。


    在秦穆公中後期幹涉晉國內政,尤其是“崤之戰”那般的交戰模式,晉國與秦國就此徹底交惡,雙方隻差沒有徹底撕破臉了。


    論事情先後的話,並不是一件兩件事情才讓晉國與秦國變成那般模樣。


    首先,秦穆公要掌控晉文公,而晉文公需要來自秦國的支持答應一係列政治條件,輪到晉文公上位撕毀協議。


    後麵,秦國滅掉了晉國的一個小弟,並且還是在晉國的國殤期間那麽幹,那可不能怪晉襄公率領晉軍在崤山埋伏前去偷襲鄭國的秦軍一波了。


    注意!


    當時的秦國對鄭國不宣而戰,打算去偷襲“新鄭”來著,途中被運輸貨物的鄭國貴族發現稟告廟堂,秦軍發現鄭國已經有在備戰選擇撤離,隨後秦軍在崤山遭到了晉軍的埋伏。


    那一場“崤之戰”打得很慘烈,秦軍之中身份最高的三位將領全部被俘。


    也是在“崤之戰”後,晉人的喪服變成了黑色,一直到現代的晉地,有些地方在喪事上還是穿黑衣服。


    因此,隻要捋一捋晉國與秦國交惡的過程,其實還是秦國君臣先不當人。


    郤錡懷疑“扁鵲”組織的人因為仇恨而不肯用心醫治晉君獳,一說下來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信了。


    那並不奇怪,因為晉國與秦國的交惡程度很深,再來是當前真的不講究醫者仁心。


    有那麽幾個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們在思考的事情是郤錡為什麽要特別講這麽一件事情。


    “中軍將已經多次與秦國醫匠協商,秦國醫匠堅決想要迴國。”韓厥講了這事。


    郤錡冷笑了幾聲,說道:“外出狩獵,是中軍將的主意吧?”


    韓厥臉色僵硬了一下下,給出答案:“正是。”


    那麽,現場的人又不得不思考一點,欒書為什麽要支開他們?


    樓令插了一句話,說道:“公子前幾天也帶著一眾寵臣外出狩獵。”


    這麽一看,好像多數重要人物都離開了都城?


    韓厥臉色變得不止是僵硬,想到了什麽很壞的事情,霍地站起來,說道:“諸位,恕厥不能繼續參與狩獵,今夜便要迴到都城。”


    郤錡一臉的莫名其妙,問道:“為何?”


    韓厥猶豫再猶豫,遲疑地說道:“都城恐怕要發生大事啊!”


    哪怕是有所猜測的人,大多選擇了裝傻。


    都城發生大事?能夠有什麽大事,一定是跟晉君獳有關啊。


    “我也迴去。”士燮曆來話不多,看著為人還比較忠厚。


    這一下,有人不想迴去的人,可不能沒有表示了。


    那麽,狩獵肯定是不成的了。


    在當夜,一眾人連營盤都沒有收拾,直接帶人駕車往都城迴趕。


    隻是,夜間趕路比較麻煩,心裏再著急都快不了,等清晨時分才迴到“新田”的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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