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下軍將邀請您一塊扶持趙武,是因為我們剛剛崛起,與趙氏沒有恩怨糾葛嗎?”


    “這部分的原因不大。”


    “那是因為您的武力可以為趙武起到保駕護航的作用?”


    “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


    “還有其它的因素嗎?”


    “我與郤至已經是莫逆之交,與郤氏關係極好。”


    “母親來自旬氏,姑姑嫁給了範氏小宗之主,一定有這兩個原因吧?”


    “你說得對。”


    “父親是因為交好郤氏,還是因為旬氏、範氏,才有現在的成就?”


    “你好好想。有答案了,再來告訴我。”


    樓令是在三天前迴到“平陵”城內,迴家之後肯定是先了解家族的狀況,再來便是就是考察子女的學業,與妻、媵溫存那是夜間活動的事情了。


    因為樓小白是樓氏的世子,肯定不能光進行填鴨式的教育,正在發生的時勢有必要使其了解,再布置作業進行考核。


    趙氏的複立就是晉國近期的最大的事情,乃至於國君病重都要向後排。


    畢竟,韓厥不止親自下場,還動用韓氏的人口與資源去彌補祁氏。


    僅僅是韓厥願意拿出家族的人口與資源彌補祁氏,任何不想幹的人看來,大都認為韓厥一定是腦子有病。


    講事實,樓令一開始也搞不懂韓厥究竟什麽想法,後麵參與度夠了才稍微看出一些來。


    有了韓厥這一次那般幫助趙武,用的還是報恩的理由,韓氏知恩圖報的名聲是徹底打響了。


    當前隻是晉國內部在談論,相信不久之後會傳遍天下。


    那麽,韓氏知恩圖報的名聲會傳遍列國,到時候會出現什麽效果,給韓氏帶來什麽好處呢?


    “不知道韓厥是一開始就做好了計劃,還是……”樓令其實不願意將一個人想得太壞,奈何就是控製不住。


    現代人嘛,看到太多齷齪的事情,凡事難免會往壞處去想。


    一飯之恩都要以性命相報的時代,要是韓氏出現什麽危機,趙氏再不願意都得上。


    因此,能夠肯定的事情是,韓氏必將因此獲利,成長起來的趙武必須還韓氏這個恩情,後麵幾代的趙氏之主一點都無法對不起韓氏,起碼要三四代人之後,才會讓趙氏與韓氏的相處方式迴歸正常了。


    “這一波,韓氏賺大了啊!”樓令知道自家其實也賺了。


    樓氏當然也有好名聲,隻是沒有韓氏那麽大。


    關於在名聲上立腳的大小,樓令可沒有什麽不滿足的地方,人家韓厥做了那麽多事先工作,韓氏也真的拿出了人口與其它資源,活該獲得最大的好處。


    樓氏在這一波中,怎麽都能得到一個“義士”的稱號,盡管趙氏不會像對待韓氏那般,雙方的情分怎麽都能保持兩代人。


    樓令認知到一個事實,不出意外的話,未來韓氏、趙氏、樓氏會成為盟友,互相看顧與扶持,直至到下一代人了。


    “所以,韓厥其實也是在分化我與郤氏、旬氏、範氏?”樓令看到了正在走近的阿嬌,暫時停下思考。


    怎麽說樓氏與韓氏、趙氏走得近,會影響到樓氏與郤氏、旬氏、範氏的關係呢?


    說白了,凡事就講究一個“遠近”的關係,一個人要是跟某個人走得近,其餘人想再接受會有顧慮。


    畢竟,再怎麽八麵玲瓏的人,一旦朋友之間出現矛盾,不做出選擇一定不行,選了這個必然惡了那個,誰都不得罪其實就是將所有人都得罪了。


    家族也是那樣,甚至比個人與個人相處更複雜也更為敏感。


    “小白呢?”阿嬌真不知道樓小白去了哪裏。


    樓令一臉的稀奇,問道:“不是,他去哪裏,做什麽,你全部都管著?”


    阿嬌非常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一直不在家,我不該凡事都管?”


    這……,普通家庭這麽說沒有錯。


    樓氏雖然不是第一梯次的家族,在現如今的晉國怎麽都能排在中上遊。


    不出意外樓小白除了繼承為樓氏之主,還會繼承來自樓令的官職。


    一個注定在未來要扛起重任的人,已經長大了十歲,結果凡事還被母親管著?


    樓令一臉的不高興,說道:“不一樣,你知道什麽叫不一樣嗎?”


    阿嬌看到樓令有些發怒,反倒是收斂了性子,問道:“什麽不一樣。”


    “我到現在都沒有聽說小白惹了什麽禍,這就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樓令敢肯定一點,沒有人敢在樓小白的事情上進行隱瞞。


    關鍵是,樓小白已經十歲,結果到現在為止,真的沒有惹出過什麽禍事。


    一個從不惹禍的孩子,家長應該感到高興,是吧?


    非常要命的事情是,樓令害怕樓小白要麽不惹禍,一惹禍就是讓樓氏陷入萬劫不複的絕境。


    在怎麽來對待繼承人上麵,樓令是比較傾向於西漢的太子教育模版。


    什麽西漢的教育模板?就是小小年紀的時候,隻要不是動輒要百姓的性命,無論是與勳貴子弟幹架,還是各種欺淩豪強,一切都由父親擔著。


    而西漢的太子教育模版,其實是從先秦時代的秦國進行改良。


    在秦孝公之後,對待繼承人曆來是放養模式,乃至於會故意製造事端去流放太子,使其在小時候體會各種人間疾苦。


    “你一直保護著,他平時接觸的人就那幾個,家裏人都讓著他,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嗎?”樓令嚐試將道理跟阿嬌說明白。


    這件事情,樓令其實已經提過了幾次,之前是樓小白年紀小,再來是樓令時常不在家,不好進行太過徹底的幹涉。


    現在可不一樣了。


    樓小白已經十歲,正是認識這個世界的最佳年齡。


    “這……”阿嬌明顯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隻要是有腦子,誰還不清楚成長在誰都愛護,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想讓的世界,會讓一個人的三觀變成什麽樣。


    又能夠是怎麽樣,一定要讓成長在那種環境的人,以為誰都該順著自己,永遠不知道什麽叫好歹。


    不隻是那般簡單而已!


    那樣的人不遇到挫折也就算了,一旦遇到挫折的話,自己無法去解決,超過九成九就是從此廢了。


    阿嬌不太確認地說道:“可是,可是……,大家都那樣吧?”


    啊?


    所有家族都是那樣嗎?


    樓令想了想,猛然間發現……,還真的如阿嬌所說,全部是那個樣!


    所以是,到目前為止的階段,沒有長輩仔細思考,除了教導後輩知識之外,成長的環境也將決定後輩的上限?


    “我們還算好了,至少小白有眾多的玩伴。其他家族隻有堂兄弟能夠聚會,關係不近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阿嬌說話的聲音放得很輕。


    主要是,阿嬌被樓令那麽一說,聽著覺得非常有道理,能夠分得清好歹,一時半會卻與自己的認知存在衝突。


    樓氏的教育不止針對三代之內的親族,由於樓令的強製幹涉,隻要是樓氏子弟都能接受教育,同時立下功勞的家臣與附庸也能夠在樓氏學習。


    說白了,樓令在樓氏搞了學堂,甚至連階段都分清楚,四歲到六歲一個階段,七歲到十三歲是另一個階段,十三歲到十七歲一邊學習一邊做事,十七歲就該是分配崗位的年紀了。


    目前樓氏各個崗位,其中的七成就是來自學堂。


    如果不是獲得教育的人還不足夠,壓根就不會剩下三成。


    經過係統化學習的人雖然未必多麽優秀,但是他們再差也不會比沒有學習過的人更差。


    事實也證明了一點,樓氏在所有事情上顯得有效率,正是因為係統化學習過的人充斥各種崗位。


    樓令是很想將樓小白帶在身邊的。


    奈何什麽?樓小白還在學習階段,並且最好是跟小夥伴一起成長。


    這裏也就存在矛盾的地方,樓小白跟小夥伴一塊成長,不用懷疑一定是集體的中心。


    那些孩子必然受到家長的各種千叮萬囑,哪敢違逆樓小白呢?


    樓令以前覺得什麽“一個人要是沒有遭遇到挫折就不算得到真正的成長”是毒雞湯,等到他兩輩子加起來活了將近五十年,轉而認為是一句至理名言。


    “唉!”樓令一聲歎息,很直接地嚇到了妻子。


    “你突然間歎什麽氣啊?”阿嬌止不住地擔心。


    樓令就實說道:“父母不好當。”


    “要不這樣?”阿嬌斟酌了一下下,說道:“每年不是有三個月不用學習嗎?那三個月讓小白跟在你身邊?”


    樓令搖頭說道:“現階段我會一直到處奔波,孩子哪能跟在我身邊?”


    阿嬌則是問道:“你不是想讓他吃苦嗎?”


    那根本不一樣啊!


    現在出門極其不便,成年人趕路都有些受不了,何況是身體都沒有發育完全的孩子。


    再者,目下出門在外的風險可不止是遭遇野獸,最為要命的事情是怕患病。


    說一個數據吧?


    每一次晉軍出征,哪怕是準備再充分,非戰鬥減員都維持在半成左右。


    換作是倉促間出征,或是出征期間遭遇到下雨天氣,非戰鬥減員甚至能夠突破三成。這是淋雨出現傷寒的情況,基本隻能靠身體素質硬熬。


    所以了,一直到各種便利的交通工具出現之前,尤其是在封建時代,每一次出門簡直跟生離死別差不多,真的不是什麽誇張之言。


    “看顧好一些,不行嗎?”阿嬌說道。


    樓令想了想,點頭說道:“先試試吧。”


    結果,阿嬌反而一臉擔心地說道:“你去北部巡視的時候,要帶小白?”


    阿嬌的本意是,一旦樓令在都城那邊活動帶著樓小白,一來是提前認一認晉國的高層,再來就是與其他家族的同輩接觸,並不是要讓樓令帶著樓小白到處活動。


    “什麽?”樓令還真沒有理解阿嬌的意思。


    關於各個家族的宗子或世子,他們一般是十五六歲才會出現在都城,平時基本就是在自己家族的“都”待著。


    由於看多了這樣的事情,樓令習以為常之下,沒有提前讓樓小白出現在都城各種社交場合的心思。


    “沒什麽……”阿嬌決定還是不對樓令的決議有所幹涉,轉而問道:“君上是不是撐不過今年了?”


    樓令平時沒有忌諱跟阿嬌談論局勢,其中肯定包括晉君獳這一次患病將會產生的影響。


    “家裏那邊讓我最近不要出現在都城。”阿嬌可能覺得需要再強調一下,說道:“無論何人進行邀請,一定不要去都城。”


    “這麽說,誰邀請你了?”樓令其實已經猜到答案。


    果然,阿嬌滿臉嫌棄地說道:“趙莊姬特地派人過來,說是一眾姐妹聚會之類,不能缺了我這個好姐妹。”


    稱唿趙莊姬也對,原因當然是孟姬的丈夫趙朔的諡號為“莊”。


    隻是,一般沒有人喊趙莊姬。


    等大家毫不避諱稱唿孟姬為趙莊姬的時候,該是趙莊姬死掉之後了。


    從這裏能夠看出阿嬌對孟姬的惡感有多麽濃烈。


    “不去是對的。”樓令沒有追究為什麽這種事情自己不知道,強調道:“不要與她有任何接觸。”


    到目前為止,孟姬還一直跟一眾公族出身的男女有很深的糾纏,隻是傾向性越來越不好,其中包括眾多公族要求孟姬對他們進行補償。


    什麽補償?就是公族聯合起來消滅趙氏,過程中有許多公族封君非但沒有收獲,相反虧進去了不少。


    阿嬌猛點頭,說道:“之前我還因為你成了趙孟的老師在遲疑要不要接受邀請。你跟兄長都那般說,我肯定不去了。”


    樓令笑著說道:“舅哥有跟你提不能對我說之類的話嗎?”


    阿嬌用奇怪的表情看著樓令,看了一小會直接伸手拗了樓令的腰軟肉一下,咬著牙說道:“試探到我頭上了。”


    “哈哈!”樓令笑了一下,順勢將阿嬌拉到自己懷裏,緊抱住,再說道:“沒法子。近期韓厥那我在作妖,我顯得很配合,極可能讓旬氏之主與舅哥多想了。”


    阿嬌極為放鬆地靠在樓令懷中,柔聲說道:“放心吧,我會處理的。”


    這就對了。


    家族與家族之間,極可能因為某件事情,互相說變就變。


    那麽一來,有一個能夠兩頭不用避諱說什麽話的人,是不是就顯得極其重要了呢?


    阿嬌很清楚自己在旬氏與樓氏之間,該怎麽來定位自己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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