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令萬般清楚一件事情,也就是自己在晉君獳這一朝,職位到了司馬已經到頂,不可能再往前有所寸進。


    那不取決於樓令到底能夠獲得什麽樣的功勞,其實跟有什麽血統也無關,單純就是因為晉君獳已經譜寫好了劇本。


    冬去春來,萬物又進入到複蘇階段。


    在春秋,一場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季過後,天氣重新變得晴朗,曠野之中開始能夠看到極速而馳的車輛。


    這些車輛是各個家族的傳令官,分別前往各處下達來自家主的征召令。


    當然了,開春之後還有春播,春播結束之前才不會將私軍集結起來,隻能是等待春播之後才集結私軍了。


    樓令跟很多貴族一樣,春播季節仍舊留在“新絳”沒有返迴封地。


    這種情況其實顯得很特殊,要不然到春播的時節,一家之主基本都會在自己名下的各處封地巡視。


    在春播結束的半個月後,陸陸續續有各個家族的私軍抵達“新絳”城外集結。


    “家主,中軍尉有請。”


    樓氏的私軍還沒有集結過來,樓令卻是提早帶人來到城外搭建營盤。


    “祁奚?”樓令站定,放下了手裏的韁繩。


    這一次,樓令不是以司馬的身份加入到對“趙”地的攻伐,將以“旅帥”的身份參戰。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盡管是以平叛的名義,晉君獳卻是沒有用軍團編製,各個家族自己為一個作戰單位,哪個戰區該聽誰的指揮,提前指派一個做主的人。


    在“趙”地的戰事就是由祁奚來做主,董昭則是軍佐的定位。


    另外,晉君獳看來是想要掂量一下各個家族的實力和眼光,沒有明確要求各個家族出動多少私軍。


    樓令連護衛都沒有攜帶,直接來到祁氏的營地。


    “司馬。”祁奚竟然先打招唿?


    樓令站定,行禮致意:“中軍尉。”


    喊官職,是不是會顯得生疏?這是大一統時代才有的看法。


    在大一統朝代之前,喊官職其實才是最大的尊重。


    “司馬麾下什麽時候能夠抵達?”祁奚問道。


    樓令答道:“已經發布征召令,應該近日就會抵達。”


    祁奚先笑了一小會,東拉西扯了一些話題,比較突然地問道:“司馬征召了多少部隊?”


    樓令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還能是多少,自然是一個‘旅’。”


    其實,樓令已經有幾次統率一個“師”兵力作戰的經曆,動員一個“師”的兵力參戰也是可以的。


    隻不過,樓令在擔任司馬之前,軍中的正式編製也就是“旅帥”一職。


    如果樓令想要釋放信號,例如暗示晉君獳應該給自己提爵,屢屢征召一個“師”的兵力應征,其實也是一種方法。


    關鍵的地方在於,老樓家的底蘊比較差,哪怕樓令已經在快馬加鞭追趕,短時間內真的是追不上。


    目前,老樓家可以征召的兵力約有四千人的樣子?隻是其中的六成,他們剛剛獲得“徒”的身份不久,征召是能夠征召,上陣也能上陣,素質則是一定比不上久經戰陣的那一批人。


    當然,誰也不是天生就會打仗,誰都是慢慢適應過來。


    問題在於當下講究卻是“士非教,不得征”那一套,說白了就是不會格鬥技,聽不懂各種命令,別喊來湊人頭,再派上戰場去送死了。


    所以,真不是養蠱那般,不分質量就是丟上戰場,誰活著就有繼續掙紮下去的資格,死了也就是卵朝天。


    祁奚笑眯眯地說道:“司馬多次統率一‘師’作戰,怎麽不征召一個‘師’,好為將來……”後麵留有令人遐想的空白。


    之前不是提到了嗎?樓令可以用征召一個“師”兵力的方式,向所有人展現自己的帶兵能力,再暗示晉君獳該給自己升爵加升級軍銜了。


    樓令之前就覺得祁奚這個人不能深交,現在更是肯定了這一點。


    打下“趙”地將歸於祁氏,公族眾封君會獲得人口、資源等方麵的補償,對吧?


    類似於樓氏這種參加平叛的家族,其實就是履行一種義務。這種義務就是穩定國家。


    當代可不是立下功勞就能夠換迴收獲的時代,參加國戰那般,參與平叛更是如此。


    祁奚慫恿樓令征召更多的兵力,一點將會迴報什麽的暗示不給,一個承諾都沒有,像不像是在忽悠傻子呢?


    那些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祁奚竟然將樓令視為傻子!


    “令有些事情,先告辭了。”樓令麵無表情說完,不等祁奚有什麽反應,邁步就往外走。


    祁奚幾次想喊住樓令,嘴唇動了,嘴巴也張開,聲音沒出來。


    等待樓令離開,祁午從後帳走出來。


    “他怎麽不識好歹?”祁午問道。


    祁奚不悅地看了祁午一眼,說道:“我可以厚顏,你卻不行。”


    祁午:“……”


    所以,祁奚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反而年紀不大的祁午沒有找到自己的定位。


    有些人確實可以將厚顏無恥明明白白又清清楚楚地表現出來,其他人有意見也隻能憋著。


    現下,誰不知道祁氏遭遇到的窘境?恰是因為知道的人太多,祁奚適當地表現出厚顏無恥,其餘人也能夠理解,不會過多的計較。


    “我倒是想利誘,可是……”祁奚覺得自己沒必要對祁午說那麽多。


    簡單來說,哪怕是能夠攻克“趙”地,多數的人口與物資卻是要分潤給其他公族封君,祁氏已經拿不出東西來跟其餘人進行利益交換,祁奚之所以厚顏,為的就是減少損失,隻是不能到無恥的地步。


    真的要行使無恥嘴臉,樓令等人暫時歸於祁奚指揮,祁奚其實是能夠要求他們攜帶多少兵力參戰的。


    迴到自己營區的樓令,心裏別說是感到生氣,講實話就是一點漣漪都沒有產生。


    “去打聽一下,參與‘趙’地之戰的各個家族,兵力的征召情況。”樓令吩咐樓冰。


    “這……”樓森想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沒敢有什麽質疑,應“諾!”離開。


    打聽其他家族出動的兵力多寡,確實是有點不好。


    隻是,樓令需要搞清楚祁氏窘迫到了什麽程度,能夠讓祁奚有那樣表現。


    那種消息自然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打探得到,即便是其他家族得知老樓家在打聽兵力的消息,樓令也有說得過去的理由應對。


    樓森長期待在都城,老樓家在都城的對外交際也是由他負責,幾年過去怎麽都該交到一些朋友,很適合去打探消息。


    幾天過去,老樓家的一個“旅”在樓黑豚的率領下來到都城之外。


    樓黑豚自然是第一時間找樓令交接軍隊指揮權,不免要匯報封地的一些事情,最後再提及師嬴、阿嬌、樓小白等人的近況。


    “世子很好,聽說也開始在練武了。”樓黑豚笑嗬嗬地說道。


    隻要是老樓家的族人,沒有人會不關注樓小白的成長。


    那是因為他們現在巴望著樓令,子孫後代則是要指望樓小白的發揮。


    樓令知道樓小白開始練武的事情,同時知道自己的兒女都繼承了自己的很多優點,包括會隨著年齡增長在增加力氣,身體素質遠超常人。


    那具體是什麽情況?基因方麵的基礎嗎?


    那麽,樓令一身巨力,再加上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又是怎麽迴事?


    樓令隻當是穿越者的福利了。


    這種“福利”要是能夠一代代傳承下去,諸夏大地恐怕是要出現一批情況特異的苗裔了。


    隨後,樓森來進行稟告,說是非公族的各貴族,他們確實征召了軍銜所能指揮之外的多餘兵力。


    “都是那樣嗎?”樓令問道。


    樓森哪敢賣關子,答道:“迴家主,並非隻有我們沒有多征召。”


    這就好。


    如果單單隻有樓氏,將會顯得極其特殊,本不該被祁奚記恨,要變成被記恨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祁奚記住了所有拒絕的家族,以後找機會算賬。


    “這一次,咱們以練兵為主。”樓令定下這個基調。


    樓黑豚爽朗一笑,說道:“難怪家主命我多征召新‘徒’。”


    半個月內,陸陸續續有部隊從都城郊外開拔,他們將前往各個平叛戰場。


    臨走之際,樓令得到晉君獳的召喚。


    “提寡人盯住中軍尉。”晉君獳說道。


    樓令聽得眼睛瞳孔一陣收縮,沒有問多餘的問題,應道:“諾!”


    晉君獳又說道:“可以做得明顯一些。”


    樓令還能怎麽樣,當然又是應:“諾!”


    還有其餘的事情嗎?


    晉君獳倒是說了一些關於吳國的事情,提到申巫臣會留在吳國幫助吳君壽夢練兵。


    “他啊,宗族被滅了。”晉君獳說得是申巫臣的那一支被完全消滅的事情,又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往下說道:“寡人將‘刑’賜予他,他不問封地諸事,隻想帶夏姬前去吳國。”


    關於申巫臣確實有著一段比較離奇且令人不齒的故事。


    樓令知道申巫臣的一些故事,隻是所知並不多,核心部分倒是清楚因為夏姬的關係。


    “等‘趙’地被平亂,你先南下去‘溫’地,視情況再看要不要去吳國。”晉君獳說到這裏停下來,補充道:“郤至去的話,你跟著一塊去。”


    隻要不用停留很久,樓令是很願意去東南那邊看看吳國究竟怎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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