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令稍微一猜也就猜出來了。


    主要還是魯國不可靠也不中用,但凡魯國能夠擋住齊國,欒書不會將目光落在弱小的杞國。


    也就是說,欒書希望用杞國給齊國進行“加碼”,同樣是用來針對齊國。


    這樣一來,無論杞國因為什麽原因而想跟樓令進行接觸,反正對晉國是一個契機。


    會盟儀式結束後的第二天,樓令應邀來到杞國的營地。


    這一次,杞君姑容帶來參與會盟的隊伍人數,數量並沒有超過三千人。


    那三千人包括一個“旅”的部隊,其餘便是大臣、國中貴族以及隨從、侍女之類了。


    哪怕隻有三千人,路上的人吃馬嚼,再加上駐營之後的消耗,講實話消耗掉的資源並不會少,也許對弱小的杞國來說會是一筆巨大的負擔。


    “令大夫。”杞朔負責在轅門迎接樓令一行人。


    “朔大夫。”樓令自然是要迴禮的。


    杞朔看著拉著貨物的馬車,問道:“這是?”


    樓令“哈哈”笑了幾聲,說道:“怎麽好空手而來呢。”


    諸夏講究的是人情往來,初次見麵帶一些禮物,總是比空手要更令主人家開心的。


    杞朔沒有說什麽破費了之類,以更熱情的姿態將樓令等人迎了進去。


    即便是三千人的營寨,它的占地仍舊不小。


    “從規劃和布局上來看,杞國不像是墮落到不成樣子的模樣。”樓令知道駐營的規劃和局部一點都不簡單。


    從駐紮的區域,再到對欄柵、鹿角、拒馬等物的安排,營帳、窩棚和茅廁之類的布局,真的非常考驗一名統帥的素質。


    隻不過,當前即便是再弱小的諸侯國,從國君到貴族基本的軍事素養基本都不差,講究的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不像以後曆朝曆代進入到比爛的階段。


    那不是詆毀,即便是強盛如漢唐,怎麽進行安營紮寨,好些將領就是真的不會也不懂。


    相反在春秋戰國時代,哪怕是再不堪的將領,反正他們不會在無法獲取水源的山上安營紮寨,更沒有聽說哪位統帥經常性迷路。


    事實是什麽?戰國時代結束之後,從西漢開始就出現一大批連基本的安營紮寨都不懂怎麽布置的將軍,甚至是在漢文帝之後,僅是將營盤安排妥當,營寨裏麵的道路夠結實,竟然可以被稱唿為善於治軍。


    那不純粹是將領素質變差,其實跟時代變了的關係更大。


    春秋戰國時代,貴族不止要能治家,治軍也是立身之本,任是再差勁的貴族,無法文武雙全的話,家業根本就保不住。


    到了西漢之後,軍事相關不再是貴族必備的素質之一了。


    杞國的營寨,主要通道保持在六米以上的寬度,地麵特別被踩得非常結實。


    由於時代的局限性,杞國的營寨內當然不可能全是布料做的帳篷,看上去就地收集材料搭建起來的窩棚更多一些,它們卻是縱橫有序,該留出來的間隔距離基本沒差多少。


    好些杞人在圍觀晉軍的到來,他們隻是靜靜地看著,一直到樓令等人離得遠了才會進行談論。


    大多數杞人並不知道晉人過來做什麽,甚至之前也不知道會有晉人過來。


    “別是剛結盟就過來讓君上‘聽成’啊!”


    他們有了上麵的擔憂。


    不管是中原霸主還是天下霸主,晉國都不是一個溫和的霸主,相反將強權展現得淋漓盡致,每每會搞得一眾小弟萬般難受。


    當然了,成為晉國的小弟也有好處,其中之一就是有事的話,作為老大的晉國真會上。


    另外,晉國還會保障列國的既得利益集團安全,比如哪個諸侯國出現權臣,隻要這位諸侯求救,晉國一定會派人過去收拾。


    同時,國與國之間出現矛盾,一直也是由晉國來進行裁決,一般還顯得極為公正。


    楚國就不一樣了。


    從古至今,誰跟楚國結盟,還沒有見到一個有好下場的。


    當然,國祚被滅,公族能夠幸存,算不算好下場?


    隻不過吧?看看養由基的現狀,他不說為楚國出生入死那麽簡單,名氣哪怕再怎麽大,其實在楚國也就一個純打手的身份,到死的那一天都不可能在楚國真正掌權。


    所以了,真的非要在晉國和楚國之中選一名來當老大,任何諸侯都會選晉國。


    樓令進入大帳,沒有適應光線落差就往前走,幾步後差不多適應好了光線,停在三米外行禮:“拜見杞君。”


    不用想,反正一定不是行跪禮,頂多就是彎腰九十度的鞠躬。


    杞君姑容爽朗地笑了幾聲,先出聲讓樓令起來,再讓樓令落座,才說道:“寡人時常聽聞令大夫的事跡,今天可算得以一見了啊。”


    剛坐下的樓令又站起來,說道:“令的事跡能夠傳到杞君的耳中,想來家父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這算是樓令猜測杞君想做什麽,給出一個積極的迴應。


    果然,杞君姑容笑得更為開心,再一次示意樓令坐下,甚至還舉起酒爵進行邀飲。


    樓令身前的案幾早就擺滿了肉食、水果以及一應用餐工具,酒觴必然也不會缺。


    在之後,杞君問了樓令不少問題。


    講道理的話,一國之君不至於親自跟一名外臣直接交流,要麽是通過大臣,不然幹脆就是宦官,總之初次見麵就親自進行交流真的屬於不多見。


    一開始,杞君姑容問的是樓令幾次征戰的經曆,慢慢開始涉及到老樓家的家世。


    “外臣卻是不知道祖上為什麽會到晉國,亦是不知道從哪裏遷徙到晉國了。”樓令當然是講實話。


    杞君姑容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真的,多數家族無論當前強盛或是衰弱,基本上就是那種情況。


    那些知道自己出身,能夠將族譜追溯得明明白白的家族,一般就是沒有進行過跨國遷徙,乃至於家族剛剛獨立不久。


    一直沒有吭聲的杞朔知道輪到自己入場了,說道:“中原姒姓還能是來自哪裏呢?”


    樓令適當地露出探尋的表情,問道:“怎麽說?”


    杞朔笑嗬嗬地說道:“自周天子立,中原隻有我國與鄫國的公室為姒姓啊。”


    姒姓的諸侯國並不少,除了杞國之外,還有一個鄫國也是姒姓,其餘大多分布在南方和東南區域。


    鄫國現如今還健在,隻不過他們比杞國還要弱小,全國人口不知道有沒有兩萬,勢力範圍比現代一個縣都要小。


    姒姓諸侯最有名的是越國,隻是到了勾踐時期所幹的事情嘛……


    杞朔看樓令還是一臉的迷惑,解釋道:“我國和鄫國都有過舉國遷徙,隻是鄫國並沒有分支前往他國,我國則是有不少分支散落往眾諸侯處。”


    話已經夠明顯了。


    樓令適當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再看向杞君姑容,做出欲言又止的作態。


    杞君姑容的身份不允許主動認老樓家為親戚。


    能夠有那種表態的隻能是杞朔。


    所以,杞朔笑眯眯地看著樓令,說道:“想來令大夫祖上應該是其中的一支?”


    樓令就看到杞君姑容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都這樣了,對吧?


    樓令要是反駁,是不是太不給麵子了呢?


    大家都是姒姓,追溯起來肯定是同一個祖宗,沒有什麽吃虧占便宜的說法。


    “原來是這樣啊!”樓令認了下來。


    杞君姑容也就很嚴肅地說道:“寡人會讓太史詳細查一查,有哪些分支到了西邊。”


    不明確說晉國的原因太簡單。


    杞國進行舉國遷徙那會,當時的晉國勢力範圍可沒有現在那麽廣袤。


    而杞國不止有一次舉國遷徙,前前後後一共舉國遷徙了三次之多,最初大致在今河南的杞縣一帶,後來遷到今山東的新泰,後又遷至昌樂,再至安丘一帶。


    杞國的每一次舉國遷徙,背景都差不離,全是被鄰居給逼的。


    杞朔有一點說得沒有錯,杞國每一次進行舉國遷徙,不止是公族散落出去不少,連帶貴族也有不少跑路,要不然一個從商朝就建立的國家,傳承沒有斷過,真的不至於混得現在那麽慘。


    關於樓令的家世話題,到了這裏也就結束。


    當場認親戚,那肯定是不會發生的事情。


    畢竟,杞君姑容要臉,在晉國成為“下大夫”又爬到司馬一職的樓令同樣要臉,哪怕是一種“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況,過於草率對雙方都不是什麽好事,起碼要一再經過詳查,隨後再真正確定嘛。


    因為雙方都展露出明確態度,現場的氣氛自然是變得更融洽,隻是杞君姑容要有為君者最起碼的矜持,宴會進行到一半杞君姑容離開,留下包括杞朔在內十多位杞國大臣或貴族繼續作陪。


    到後麵,樓令直接就喝撐了,不想再灌隻能提出告辭。


    當前的酒,不管是哪一個類型的酒,度數方麵委實高不到哪去。


    真正有烈酒,其實是蒸餾技術被搞出來之後了。


    酒的度數不高,樓令喝起來想醉很困難,屢屢就給喝撐了,很多時候不得不裝醉。


    在樓令離開後,杞國君臣又做了什麽,反正樓令是不會知道的。


    “咱們要變公族後裔了?”樓黑豚當然有隨同,隻是不夠資格進入大帳,待在帳外有聽了幾耳朵。


    老樓家不知情的其餘人,他們立刻看向樓令,一副震驚又茫然的模樣。


    “不是也該是,都是姒姓,沒有誰吃虧。”樓令可不是魂穿過來那會,什麽都不懂。


    成為某諸侯後裔,血統就不再低於任何人。


    杞國根本對晉國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脅。


    所以,成為杞國公族後裔這一點,對樓令來說根本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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