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脈真的關乎到一個人能不能做成某件事情。


    對於人脈關係極廣的人來說,他們無論想做什麽,總是不會缺少相關的渠道。


    要是沒有人脈?多跑腿能夠將事情辦成都算一種僥幸,忙死忙活怎麽都找不到門路才叫人心碎,更別提可以將事情給辦了。


    樓令自認開局無比完美,得到郤氏的賞識,與旬氏、範氏有了聯姻關係。


    這一下子跟晉國三個卿位家族都能夠聯係得上,樓令想做太大的事情有商議的對象,一些小事變成說一句話,壓根不用親自出麵,有人就能夠給辦好了。


    兩天後,欒書迴到營寨。


    “你做得不錯。”欒書先給樓令宣傳和普及軍律肯定其功勞,隨後說道:“做好本職工作。”


    別人是先敲一棒子再給顆甜棗,到了欒書這裏則是先表揚再敲打。


    另外,欒書是真的很希望樓令能夠繼續將普及軍律的事情做下去,乃至於有心助樓令一把。


    這裏不是欒書有多麽欣賞樓令,純粹是樓令普及軍律有益於欒書接下來的一係列動作。


    樓令給欒書匯報這兩天的工作,沒有講得太細,說起來也就不瑣碎。


    “我允許你在校場和轅門自己建樓,安排軍士進行值崗。”欒書說完拿起文牘,意思就是樓令應該告辭離開了。


    樓令自然是離開,來到軍帳外卻是露出了有點詭異的表情。


    怎麽說呢?樓令之前就看懂了欒書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聽說了欒書的一些經曆,越加篤定自己能夠品懂欒書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做事風格。


    今天,欒書明明非常鼓勵,使用的話術卻是一切都由樓令自己主導,隻是欒書想要利用卻又不想沾事的風格。


    那是欒書長期的經曆所決定了的事情。


    欒氏是晉國公族之一,奈何趙氏在趙盾的經營下非常興盛,可以說趙氏一舉鎮壓了晉國內部的任何不服。


    趙盾領導下的趙氏打壓各個家族,受害者可就不是一家兩家,其中包括了欒氏。


    為什麽欒書會在下軍佐的職位上一待就是很長一段時間?那並不是欒氏最慘的階段,欒氏一度差點沒有了卿位,還是欒書足夠隱忍,再加上欒書確實也會辦事,才能夠讓欒氏守住卿位的末序。


    注意,欒書能夠隱忍才是關鍵,不是因為他的辦事能力才守住卿位,僅是從這一點就能夠想象到處境多麽艱難。


    一個人經曆過什麽,注定了他的行事風格與為人準則。


    有那些經曆的欒書,哪怕是一朝得勢,注定不會玩什麽大開大合,當是以謹慎示人。


    這一次,欒書統率一個滿編軍團南下,出發前先派人聯係鄭國與許國的君臣,其實就已經向人展示了做事風格。


    翌日。


    大軍拔營繼續南下,途經單國來到“孟津”的大橋處,部隊沒有選擇逗留,有序地通過大橋來到南岸。


    在那期間,樓令帶人在大橋來迴巡視,疏導交通隻是一方麵,看得是誰給麵子,願意犯錯來讓樓令在擔任司馬後,找到機會來樹立威信。


    “怎麽就沒人表示不服,來紮刺一下?”樓令知道為什麽有‘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麽迴事,大多就不是為了糾正錯誤,純粹就是拿人立威而已。


    可是,真沒有人主動去挑釁樓令的權威,甚至在軍律明示之後,暫時沒有人犯下能夠讓樓令立威的錯誤。


    那麽,樓令明示什麽軍律?肯定沒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斬”那麽誇張,大多就是一些道德通俗觀念,再來就是軍紀的相關。


    當前真不講多少多少斬之類,並不是官兵的軍律有多好……,話又說迴來,目前官兵的軍紀也不差,不存在殺良冒功或搶劫、奸淫之類。


    畢竟,處在哪個時代就擺在那裏,交戰有著種種規則,誰都不會把誰徹底得罪死,自然就是大多處在可控範圍之列。


    沒有找到立威機會的樓令,他發現大多數人也不是害怕被立威才束手束腳,多數人純粹就是知道被明令禁止了什麽,選擇了對明示的規矩去進行了遵從。


    結合樓令之前在基礎親身經曆和聽聞,不得不心中感慨:“難怪晉國是中原霸主,能夠與楚國爭奪天下霸主的寶座。”


    在樓令崛起之前,所見所聞絕對不能算少,大多也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知道晉人……至少是“士”、“徒”階層很願意尊重權威。


    一個尊重權威的社會,且不論那些權威是對是錯,反正預示著一定會看起來像是一個團結的集體。


    軍隊這種更講秩序的集體,尊重權威體現出來的效果必然更加驚人,一支能夠令行禁止的武裝力量,超大概率會是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長勝之師。


    晉軍來到了鄭國勢力範圍。


    “我們這一次不以交戰為主,不必太過威逼鄭國,無需兵臨鄭都城下。”欒書先定下了一個基調。


    這個與樓令事先的猜測吻合。


    欒書讓人搬來懸掛山川輿圖的架子,先去架子前站好,再示意與會眾人靠近。


    “我軍先行攻克‘滑2’,宣告到來。”欒書指向了位於周王室疆域邊上一座屬於鄭國的城池。


    當然了,欒書隻說了“滑”這個地名,那個“2”其實隻在後世地圖才有標注。


    會有那種標注的原因太簡單,春秋戰國時期有太多重複的地名,比如“滑2”就是與一個叫“滑1”的地名出現重複,才需要特別進行標注。


    每一個標注,其實都代表著一段變遷,例如曾經一個叫滑國的諸侯國,他們在“滑”這個地方待不下進行遷徙,到了一個新的地方築城,可不就出現第二個叫“滑”的城池,進而讓當地有了“滑”這個地名了嗎?


    樓令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鄭國境內,迴憶了一下下,心想:“那個叫‘滑2’的地方,不屬於鄭國公族啊?”


    確實,當地屬於一個叫侯氏的家族,他們在鄭國算是頗為得勢,“滑2”隻是侯氏的其中一塊封地。


    欒書開始點名,喊了幾個人的名字,再看向智首,說道:“便拜托中軍佐率軍前往拿取。”


    智首簡單應道:“諾。”


    其餘沒有得到任務的人,他們基本就是一臉的可惜。


    樓令剛才聽到了魏顆的名字,近期也發現魏氏跟旬氏走得頗近,有些訝異魏氏究竟想怎麽搞。


    畢竟,魏氏的魏錡跟樓令不對付,旬氏又是樓氏主母的娘家,魏氏一副要投靠旬氏的表現,很難不讓樓令多想。


    這件事情,旬氏沒有人向樓令有過透露。


    當然,樓令能夠理解。


    旬氏要做任何事情,他們都不必得到樓令的允許,其中包括接納魏氏的投靠。


    隻不過,樓令好歹是智首的女婿,旬氏接受魏氏的投靠,該不會影響到樓氏的利益才對?


    不用隨軍前往攻打“滑2”的樓令自然是留在主力的營盤,平時多是在幹補齊與軍律斟酌的事情,有被召喚才去中軍大帳參與會議。


    今天,欒書特別將樓令召喚迴去,第一句話就問道:“怎麽沒有聽說你處置了誰呢?”


    樓令一時間控製不住麵部肌肉,露出一個愕然的表情。


    然後,欒書給樓令講曆史,曾經的韓厥在擔任司馬之後找誰誰誰開刀,輪到申巫臣也是有相同的做法,他們在樹立起權威之後,工作多麽順利之類,又為家族爭取到了什麽等等。


    “可是,我明確軍律之後,沒有人違背。”樓令直接裝傻,一副隻會按規矩辦事的表態。


    欒書皺眉看著樓令良久,像是要把樓令看得通透,好一會才說道:“中軍佐率軍出征,你且過去敦促各部吧。”


    樓令很直接地應:“諾!”


    又是原地站了一小會,樓令見欒書沒有其餘交代,行禮之後朝向不變地後退幾步,才轉身邁步離開。


    欒書注視著樓令背影,眉頭又皺了起來。


    迴到自己營區的樓令召喚族眾,吩咐道:“我將要去前線……”點了幾個人的名字,複道:“其餘人留在營寨,有什麽事情立刻通知我。”


    樓黑豚知道該是自己提問的時候,也就問道:“家主,會發生什麽事情?”


    麵對自己的族眾,樓令有些事情不能藏著,說道:“中軍將特意將我召喚過去,提到了殺雞儆猴的事情。我猜測,一旦我不在這邊,或許會發生一些很刻意的事情。”


    什麽事情?可能是欒書故意放縱某人,或是逼迫某人,反正就是讓他觸犯軍律。


    那樣一來,負責軍紀的樓氏,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老樓家的眾人立刻就是神情變得嚴肅,表示無論事情大小,一定會派人稟告。


    一直到人來了“滑2”戰場,樓令盡管篤定欒書要搞事情,偏偏就是鬧不明白欒書為什麽要那麽做。


    因為搞不明白的關係,樓令有經驗充足的老丈人,自然會尋上門去求解惑。


    “你想想中軍將上位之前都說過什麽。”智首進行提示。


    樓令還真好好地迴憶了起來。


    在上位之前,欒書提到的事情可真的是太多了。


    要說有什麽跟軍紀相關的事情,樓令隻想到欒書提過的擴軍有關。


    隻不過,晉國現在包括新軍在內,一共有六個軍團的規模,不是已經完成擴軍了嗎?


    “欒書到底想從我這裏獲得什麽,又或是想利用我去達到什麽目標?”樓令必須承認自己暫時沒有猜到。


    作為老丈人的智首看到樓令在苦思冥想,莞爾之後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


    有些事情在某些時候,隻有自己去琢磨,才能琢磨明白並且成功吸收。


    智首猜到了欒書的意圖,判斷不會影響到旬氏,乃至於對旬氏以及晉國都有好處,不想阻止的同時,沒有想過入場去進行付出。


    “欒書盯上了令,總得來說是福禍各半。有我(旬氏)和郤氏、範氏看顧,韓氏對令也是持善意的態度,不會發生不可挽迴的事情。倒是一次鍛煉令的機會,不算什麽壞事。”智首還是很希望樓令能夠經曆更多的事情,好得到更充足的成長,日後變成旬氏更大的助力。


    那種想法肯定沒有錯。


    未曆經風雨,哪來的彩虹?


    一個人能夠站到多高的位置,肯定也是跟其經曆有很大關係。


    要是成長階段沒有曆經足夠多的考驗,真正遇到事情之後,幾乎就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慘的下場。


    晉軍已經對“滑2”展開攻城,擔負攻城任務的是來自魏氏的魏顆,部隊自然也是來自魏氏。


    暫時沒有琢磨出更多的樓令放下疑慮,幾次來到前線觀看城池攻防戰。


    春秋時期的城池攻防戰,其實發生的次數極少,多數也是小打小鬧一番,快要分出勝負的時候,攻擊方認輸離去,或是防禦方認輸進行賠償。


    事先根本不知道需要守城的侯氏,他們沒有做任何的戰爭準備,派人責怪晉國對鄭國不宣而戰的同時,緊急匯報廟堂,自家也趕緊調兵遣將。


    隻不過,援軍抵達之前,侯氏的“滑2”就陷落了。


    看了一個尾巴的樓令也沒有白看,發現魏氏盡管沒有太新鮮的攻城手段,單憑正麵強攻就打下了城池。


    在那一個過程中,魏氏專門組織了一支全員披甲的部隊,以他們為攻城主力,好幾次就是硬生生殺上了城牆,到後麵更是成功奪取城門的控製權,打開城門讓大部隊殺了進去,迫使守城的侯氏進行了投降。


    “魏武卒……,當前自然沒有魏武卒。隻是……魏氏不止儲備的甲胄多,能夠身披重甲的士兵也好多啊!”樓令心裏無比羨慕。


    當前真不是哪個家族隨隨便便就能掏出幾百套重甲,一個家族有百套重甲都算多了。


    魏氏在這一戰拿出了八十多套重甲,看他們的作戰過程,明顯是有事先進行過演練,不屬於臨時湊起來再派上戰場。


    “話說迴來,魏氏這般下血本,不怕虧死?”樓令想是這麽想,大體上卻能猜出為什麽。


    這不是魏氏決定投靠旬氏了嗎?他們在得到旬氏的接納之後,第一次在智首的麾下作戰,肯定要展示家族的實力。


    晉軍攻占了“滑2”沒有再進軍,甚至部隊分成了兩個地方駐紮,隨後不再有什麽動作了。


    隻有少數人知道,這一次真正的戰場不在拚殺的沙場之上,能不能達成欒書想要取得的目標,取決的是邦交這個戰場。


    這是晉國以前沒有的玩法,不單單晉國內部暫時沒有適應,外部諸侯就更加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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