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的演武在一段插曲過後繼續,展現出了比之前更盛的軍威。


    當然了,其實就是因為樓令戰勝潘黨並且生俘,給予在場眾人更多的心裏感官,要不然晉軍的演武其實也就隻是按照既定流程而已。


    這種演武就是士兵組成方陣,再由一個又一個方陣來組成軍陣,各個軍陣移動著不斷變陣,變陣的過程越是流暢,將失誤減少到最低,來判斷是不是一支精銳之師。


    正在演武的晉軍肯定是有出錯的時候,要考驗前來觀禮的眾人,他們到底有沒有那份眼光看出晉軍出現失誤,再從晉軍糾正自己的失誤速度做另一層的判斷。


    “看來,晉國君臣對我們與楚國交往很介意啊。”季孫行父已經在第一天的演武結束後,迴到了自己的軍帳。


    叔孫僑如一臉擔憂地說道:“隻是稍作試探,晉國君臣的反應那麽大,我們是不是應該更謹慎一些呢?”


    是的,季孫行父之前的種種就是為魯國試探晉國的態度,要不然他的為人並不是那樣。


    魯國曆來就是執行“伺大”的國策。


    說白了就是,誰當霸主,魯國就侍奉誰。


    對了,要將齊國排除在外,哪怕齊國是公認的霸主,魯國就是要頭鐵不伺候。


    因為秉承伺候當世霸主的國策,季孫行父一再跟子反交流,隻是在奉行國策標準,倒不是出於個人的想法或是交情因素。


    單論交情的話,魯國權貴跟晉國的權貴交流最為頻繁,誰都有幾名至交好友。


    “那個樓令太失禮了!”公孫僑如說道。


    季孫行父立刻皺眉。


    當時,季孫行父會發出嗤笑,本身就是有點欺負樓令位低權卑的意思在內,遭到反擊不爽歸心裏不爽,講實話卻覺得很合理。


    也就是季孫行父並不覺得那是結了仇,事後一點弄點什麽的想法都沒有。


    公孫僑如是個什麽意思?別人不說,就他觀察細微是不是?


    臧孫許也不知道是沒有搞懂情況,還是火上澆油,說道:“樓令本就衝撞我們營寨,諸侯麵前再三詰問執政,我們不能沒有反應。”


    季孫行父很幹脆地問道:“那麽,你們想把他怎麽樣?”


    一眾人,多數發出“呃!?”一聲,有點被季孫行父問懵逼了。


    是啊,別說是季孫行父先故意找事才遭到反擊,哪怕不是季孫行父先起的頭,他們又能拿樓令怎麽樣?


    不對,他們能夠用筆杆子編排樓令,隻是沒有仇大到編入《春秋》的地步。


    季孫行父先閉上眼睛,有一小會才重新睜開,開口招唿道:“宿。”


    季孫宿趕緊應聲,人也站了起來。


    “你備上一些禮物,馬上前去拜訪令大夫。”季孫行父進行吩咐。


    有幾個人想說點什麽。


    季孫行父眼神掃過去,看了一圈下來,才說道:“郤氏、旬氏器重,些許小事罷了,何必鬧大。”


    在剛才,季孫宿得到吩咐就應該應下來,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反應,其實也就是覺得有點掉份。


    隻是吧?季孫行父說得很清楚,郤氏和旬氏會更看重樓令,再來是樓令大概率會坐實天下第二神射手的位置,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為前提,確確實實是應該化解一下,免得樓令在晉國這邊得勢,日後給魯國製造出什麽大麻煩來。


    如此這般,季孫宿也就下去準備禮物。


    凡事講究規則……,至少表麵上講究的魯國,作為季孫行父嫡子的季孫宿懂得怎麽挑選禮物,反正就是不能太隆重,再也就是不能太掉份,講究的就是一個合適。


    所以,季孫宿準備的禮物是一張好弓,再加上幾匹綢緞和數十匹布。


    什麽情況,出門還攜帶綢緞以及布匹的?這完全就是廢話了。


    布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和糧食作為最為保值的貨幣之一,尤其是在戰亂的時代,布匹和糧食可比銅錢有用得多。


    季孫宿帶著人來找樓令,一再答應才找到了營區附近,有人前去請見,得到的迴複是樓令正在接見楚國司馬子反。


    子反其實也剛到不久,現下正與樓令麵對麵坐著聊天。


    沒錯,兩人一開始誰也沒有提起潘黨這個俘虜,先聊互相之間眼中的彼此國家印象,免不得要交流風土人情,到了要互相告辭之前才會提起正事。


    因為這樣的流程,古時候負責談判的雙方,某些時候能夠成為朋友,即便是國家與立場各不相同,後來成為莫逆之交也是屢見不鮮。


    “既然季氏世子前來,不如喊來一塊暢聊?”子反跟樓令聊下來,發現樓令這人竟然很健談,盡管缺少了一些貴族的常識和禮儀,相處起來覺得還算愉快。


    作為俘虜的潘黨就坐在旁邊,隻不過全程一聲不吭,偶爾才會聽到“嘔”的一聲又硬生生忍住。


    潘黨不吭聲的理由太簡單,較量的時候被重擊了腦袋,不止腦子痛又昏沉,人也是犯暈想吐。


    出現那種症狀,估計是腦震蕩了?


    樓令自然沒有意見,也就讓樓魚出去請季孫宿過來了。


    史書上記載的三桓是: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


    當代人卻不會那麽稱唿,隻是取第一個字而已,如子反剛才對季孫宿,喊的就是季宿。


    季孫宿過來看到的是子反與樓令交談甚歡的場麵,想則是沒有多想,互相見禮之後先聽了一小會,隨後加入交談。


    國家是國家,個人是個人,國仇不等於私仇,當前講究的便是這樣。


    所以,總是能夠看到戰場上打死打死,一旦到了私人場合卻是又能把酒言歡。


    一直到晉君獳派人過來召喚樓令,氣氛才出現變化。


    子反坐正,先“咳咳”了兩聲,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來,說道:“玉璧一塊,玉石一箱,黃金十斤,綢緞五十匹,其餘布匹八百。不知道令大夫滿意嗎?”


    就是黃金,不是黃銅。


    楚國很早就在開采黃金,也進行了一些儲備,隻是沒有當作貨幣,用作一些衣服或皿具的點綴上。


    樓令遲疑了一下下,問道:“可以換成各類糧食嗎?”


    倒不是樓令還沒有資格持有玉璧或黃金之類,主要是那些玩意到了手裏,後麵也會換成糧食。


    子反很直接地搖頭,說道:“便是那些東西了。”


    開什麽玩笑呢?那些東西換成糧食,知道是多少嗎?再從楚國運到晉國的北部,當他們傻啊!


    樓令則是以為楚國不願意給晉國糧食,點頭答應下來,隨後轉頭看向季孫宿,一副“你是過來幹嘛的”的表情。


    季孫宿卻是心中發苦,盡管子反是為了贖人,問題是開出那種價碼,搞得他準備的禮物很拿不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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