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敗了,敗得沒有秩序可言,隻見大批敗兵猶如山洪一般,一潰便是漫山遍野逃竄。


    樓令看著朝河邊蜂擁而來的敗兵,大聲喊道:“開船!”


    這一場戰役打了多久?總曆時有幾個月,前期是晉軍與楚軍隔河相望,中間雙方不斷互相遣使打口水仗,後麵晉軍過於倉促渡河接戰。


    隻算後期的話,雙方真正開打到分出勝負隻是耗了五天的時間,結果是晉軍以潰敗收場。


    他們乘坐的這一艘船航行到河段中央就隨波向下遊在漂,一問才知道根本沒有人掌舵,不得已之下半懂不懂的樓令隻得親自來掌舵,好不容易才有個行船的樣子。


    與此同時,退到河邊的晉軍為了爭搶船隻又發生互相殘殺,他們之前是為了先渡河獲得賞賜,現如今則是為了逃命。


    “兵敗如山倒啊!”樓令認為晉軍應該慶幸有大河阻攔,要不然楚軍一旦乘勝追擊,恐怕沒有多少參戰的晉人能夠活著迴到家鄉。


    來到大河北岸的樓令立刻離開河灘,怕的是殺紅了眼的友軍過來,搞不好會繼續互相殘殺,屆時一定會被卷進去。


    向北行軍了一段路程,樓令能夠看到之前廢棄的營盤,反而讓眾人停了下來。


    “主人的戰車丟在南岸了啊!”田一臉的肉疼。


    樓令的眼角抽了幾下,講實話也很肉疼。


    怎麽說呢?戰車遭到遺棄,對本不富裕的老樓家是一件大事,想再購置一乘戰車顯然需要花大價錢,並且不一定能夠買到。


    那是很顯然的事情,今次晉軍大敗,不提逃得倉不倉促,反正戰車很難帶迴大河北岸。


    舉國上下一時間損失了那麽多戰車,能夠想象在接下來對戰車的市場需求有多大。


    樓令接收了原身的記憶,了解到打造一乘戰車的不易,猜測搞不好幾年內連一乘戰車都買不到。


    “可惜了,家裏沒有工匠,要不然……”樓令想到這裏,一段新的記憶湧上來,瞬間有些傻眼。


    在這個時代光有技術沒有用,還要有守住技術的實力。


    並且,當代有“專利”的概念,大多數產品被有權有勢的大家族所壟斷。


    這些大家族維護“專利”可不是打官司,幹得就是用武力掠奪競爭對手的技術,再從物理上消滅其肉體。


    那些記憶湧現上來之後,樓令整個人都傻了,心想:“這種玩法,有知識和技術根本沒有用,說不定更容易惹禍上身。”


    新“發明”出什麽東西,一旦投放市場販售,隔天有人上門討要技術,給還是不給?


    不給,有能力自保嗎?


    給的話,小命能不能保住?


    話說,這讓穿越者怎麽利用知識儲備的優勢?


    他們在原地停了約一刻鍾(十五分鍾)的時間,有渡河的敗兵進入視野範圍之內。


    “主人,我們在這裏等什麽?”田是真的不理解。


    樓令還在思考出路,用一臉的愁眉苦臉隨口應道:“打了敗仗,第一批逃迴營寨的人太顯眼,說不準會被揪出來當雞殺給猴看。”


    田哪怕是已經得到答案,還是搞不懂狀況。


    趕迴來的敗兵沒有停頓進入營中,一個個看上去沒有多少驚魂未定,有的隻是一臉的茫然。


    樓令在聽說幾位卿大夫已經渡河到北岸之後,才帶人迴到營寨,依循記憶來到之前被安置的營區。


    其實,營寨裏之前並不是沒有人留守,隻是留守的人數並不多,大多就是上了年紀的人,再有就是年紀太小的那一批人。


    他們在得知出現大潰敗的時候,跟著呈現茫然神色。


    在齊國衰弱之後,晉國逐漸成為中原的霸主,對外戰爭勝多敗少,沒有從未有一次敗得比今次還要慘。


    迴到營寨就進入帳篷的樓令還在尋思著怎麽發展,委實是想得太入神,直至有人進來才迴過神來,聽到外麵的吵鬧以及偶爾出現的慘叫聲。


    進來的人是樓大,算起來是樓令的堂弟。


    樓大很是糾結地說道:“上軍的人跟咱們下軍的人打起來了。”


    樓令走過去將帳簾撩開,不是為了看打架的人,隻是想看一看天色。


    他們應該是下午時分渡河來到北岸,花了約一個小時迴到營寨?


    現下,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夜色之下的營寨沒有多少亮光,到處都有雜聲,很不符合一支強軍該有的紀律。


    不過,他們剛剛經曆慘敗,確實是正處在極度沮喪的時候,有人大聲謾罵,或是稍微被冒犯就動手,其實顯得挺正常的。


    樓大就沮喪地說道:“確實是咱們的錯,下軍一觸即潰,上軍從頭到尾一直頂住楚軍的攻勢,後麵也是從容退到河邊,在楚軍的目送下安全過河。咱們被罵應該忍著,推脫被打都不好意思還手。”


    這時,樓令才知道下軍的人因為被罵還嘴被上軍的人打,還是全程隻挨打沒有還手,更沒有下軍的人上前勸架。


    “下軍的主將和副將是誰來著?”樓令心裏想著,也知道用的稱唿不對。


    晉國這邊用的稱唿是主將與軍佐。


    像楚國、吳國才用副將這個稱唿。


    下軍的主將叫趙朔,他是趙盾的兒子,也是趙氏當前的家主;上軍佐叫欒書,他是欒氏的家主,也是公族的封君;還有兩位下軍大夫,分別是智首與趙同,智首就是旬氏小宗智氏的家主,趙同是趙氏小宗原氏的家主。


    樓令的原身隻是遠遠地見過這些大人物幾麵,壓根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導致樓令不好判斷接下來下軍會遭到哪種程度的處置。


    能夠肯定的是,因為下軍的表現極其不好,必然需要為戰敗背更大的責任。


    人在下軍編製的樓令清楚一點,一旦集體要遭殃,沒有誰會是例外,差別就是受到的打擊或大或小。


    “唉!這一下,恐怕救了智罃的迴報會大打折扣啊?”樓令關心不到太大的層麵,能夠做的是為自己先想一想。


    想到這一層,樓令不得不擔心另外的事情,比如智罃能不能找到自己,別是搞到最後一點迴報都沒有。


    “智氏世子迴到營寨了嗎?”樓令問道。


    樓大則是用很奇怪的表情看著樓令,看模樣就是在表達:那種大人物的行蹤,該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夠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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