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府發生的這一幕,隻能算是朱厚熜的一個亮相,代表朝堂之中文臣力量的使團還沒有出招,雙方並沒有發生衝突。


    這一場戲拍完之後,在興王府這個場景來還拍了幾場零碎的戲,主要是朱厚熜和長史袁宗皋之間的談話。


    朱厚熜有一個比他大七歲的同胞哥哥,隻不過那個孩子出生五天之後就夭折了。因此,朱厚熜享受到的,也是獨生子的待遇。


    就算早些年,沒有考慮到皇位繼承人的事情,朱厚熜也至少是一個親王,王府的規矩也不小,因此他從小接受到的教育也是非常正統的。


    張嚴不演老年嘉靖了,然後在徐階這個角色上輸給了秦正,在高拱這個角色上輸給了齊勳,最終他選了袁宗皋這個角色,早點演完,還可以趁早去湘南那邊《恰同學少年》劇組報道。


    劇本是張嚴主筆,林煜也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見,這兩個人演起對手戲來,就算是徐書平這個當導演的,也根本插不進話。


    那幾場零碎的戲,林煜和張嚴連台詞都不用對,除了換衣服和調整妝容,幾乎是不留縫隙地連拍,效率那叫一個高啊。


    興王府這個場景的戲份,隻花了小半天時間就全部拍完了,然後,朱厚熜這個皇位繼承人,就應該啟程進京了。


    在京城之外,朱厚熜和使團,終於發生了第一輪衝突,而這一輪衝突,也是朱厚熜與楊廷和之間長達三年半的禮儀之爭地開端。


    朱厚熜此時,是先帝遺詔指定的皇位繼承人,但是他要以什麽樣的身份進京,依舊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


    禮部尚書毛澄認為,要讓朱厚熜以皇太子的身份進京,先通過東安門入居文華殿,然後再挑選良辰吉日登基。


    但是在袁宗皋的指點下,朱厚熜堅持不接受這個流程,他要從大明門入宮,然後立刻在奉天殿繼位。


    這個爭議的起源,在於朱厚熜需不需要先給自己換個爹。


    皇帝沒兒子的情況下,一般來說會活著的時候先從宗室之中過繼一個兒子來,這樣的話繼承人的身份也是明確的。


    而皇帝至死都沒有選好繼承人,要在死後從宗室之中選一個繼承人出來,這種事情雖然少,但朱厚熜也不是第一例。


    宋朝的時候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宋仁宗死後濮王的兒子繼位,是為宋英宗。


    當時,宋英宗就因為該不該改口管宋仁宗叫爹,而把親爹濮王稱為伯父的事情,和大臣們吵了起來。


    現在,情景再現了,毛澄認為,朱厚熜該管弘治皇帝叫爹,管親爹叫叔叔。


    現代人眼裏,天上掉皇位這種好事都遇到了,管誰叫聲爹,其實問題都不大。而且,反正兩個爹都已經死了啊,死人又無所謂。


    但是,在古人眼裏,宗族傳承是大事,管誰叫爹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更何況,這是朱厚熜與朝堂群臣的第一次交鋒。是接受這個下馬威,順應文臣集團的心意,還是堅持己見,借此立威,這對於朱厚熜來說,其實沒得選。


    如果在這件事情上退讓了,朱厚熜以後再想在朝堂之上建立起自己的威嚴,就很難了。


    飾演禮部尚書毛澄的,是北戲的副院長毛鴻剛。興王府的那一場戲,為了突出朱厚熜的登場,毛鴻剛是收著演的,並沒有表現出什麽深刻的心理活動。


    但是此刻在京城之外,文官集團與新帝的第一輪衝突之時,毛鴻剛就要開始發揮他的實力了。


    “殿下,如今已行至京城附近,臣有一事稟報。”


    毛澄的重音,落在了“殿下”這個稱唿上。


    看到毛澄如此姿態,朱厚熜朝身旁袁宗皋的方向看了一眼,兩人一對視,有一種心領神會之感。


    很顯然,袁宗皋預測過朱厚熜在進京之前可能會遇到什麽事情,兩人也談論過應該如何應對各種情況。


    十四歲的朱厚熜還做不到完全的鎮定自若,但是他隻是唿吸亂了一拍,隨後就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毛卿家有什麽事,就請說吧。”


    接下來,便是毛澄的一通長篇大論,還引用了宋朝時的大量陳詞。


    這一段的台詞,就沒幾句人話,毛鴻剛背詞的時候那叫一個辛苦啊。


    固然有定向投影技術,可以把台詞投影到毛鴻剛的眼前,但是作為一個學院派演員,毛鴻剛堅持要給北戲學子們當表率,堅決不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方法。


    這篇台詞足足八百多個字,毛鴻剛此時的語速不宜太快,足足說了五分多鍾。在為人師表的心念加持下,這麽長的一段台詞毛鴻剛硬是一個字都沒有說錯,而且全程情緒神態都十分到位。


    林煜和張嚴在毛鴻剛說詞的時候屬於背景板,但是他倆也沒有出戲,雖然兩人整體上保持了端正的坐姿,也盡量目不斜視,表現著君臣奏對之時的嚴肅,但還是穿插了一些小表情小動作,表示對毛澄的迴應。


    囉裏囉嗦地掉了半天書袋之後,毛澄終於說道了核心的問題:“臣請殿下明日以皇太子入東安門,居文華殿,禮部將另擇吉日,請殿下登極。”


    聽到毛澄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朱厚熜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朱厚熜沒有直接迴應毛澄,而是又看向了袁宗皋,說道:“皇兄的遺詔之中,命我繼承皇帝之位,並未讓我當什麽皇子啊!”


    遺詔中的原文,說的是“嗣皇帝位”。


    “嗣”這個字,在古文中有多重含義,可以單純地指接任,也可以包含宗族過繼的意思。


    而朱厚熜此時,便是咬死了,遺詔中的這個嗣,隻有接任之義,不涉及過繼。


    他沒有直接與毛澄爭辯,而是對自己的屬官說出,這讓毛澄連反駁的底氣都不太足。


    興王府初見,毛澄便知道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並非可以輕易拿捏,此時一招移花接木,更讓毛澄心生警覺。


    這位將來的陛下不簡單,楊閣老交代的差事,不太好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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