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建文死的突然,好像全然忘了自己還有個名義上的妻子。


    唐詩那日去探望之後,也就沒再管平章郡主的死活。


    淮南王府沒了,慶曆帝對這個侄女始亂終棄。


    瘋瘋癲癲的平章郡主苟全性命,但依照著她那模樣,卻也不知道還能再活多少天。


    雖說很多事情肯定都和這位郡主娘娘有關,但弄死一個瘋癲的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人到底不符合唐詩一貫的準則。


    這會兒,人還活著。


    許十八郎多少有些意外,“那就一直這麽活著?”


    “多活幾天也是受幾天折磨,就看西域那邊什麽時候有動作。”


    唐詩的話讓兩人都警惕起來,“褚建文現在‘臥病在床’,隻怕西域聯軍又會過來。”


    趁你病要你命,誰都不是傻子。


    沒了褚建文指揮,河套府哪能跟之前似的固若金湯呢。


    “知道,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


    唐詩派去打聽的人是胡萊,這位生於西域的胡商在帶迴來各種稀奇的種子和一些香料後,也跟唐詩說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瞧著唐詩陷入沉思,胡萊忍不住問了句,“聽說褚將軍重傷在床,要不要緊?”


    “死了。”


    胡萊登時瞪大了眼睛——


    什麽,死了?


    這怎麽可能。


    玩笑不能隨便開啊唐姑娘。


    胡萊不敢再亂打聽,生怕迴頭這話傳出去,自己也倒黴。


    你瞧,有時候你說真話,倒是沒人會相信。


    “按照你說的,這次西域那邊要你采購一些糧食,而且給的價錢還多了?”


    “對啊,一石糧食多給我一枚金幣。”


    “那那邊集市上怎麽樣,人多嗎?”


    “挺熱鬧的,跟平日沒什麽兩樣,甚至還多了點。”


    集市上依舊熱鬧,采購糧食的價格上漲。


    唐詩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了,迴頭我會給你準備好糧食,你帶迴去就行。”


    這倒是讓胡萊不敢了,“這大規模的販運糧食,是犯法的呀。”


    依照大魏律,自己會被砍掉腦袋的。


    “富貴險中求嘛,你要是不想要就算了,要是迴去後被那邊的人砍頭,可別怪我沒救你。”


    胡萊聽到這話傻眼了,迅速的改變口風,“多謝唐姑娘,迴頭我賺了錢咱倆平分。”


    “謝啦。”


    胡萊美滋滋的離開,他這次走了一大圈,好在還有些休息的時間,先吃喝玩樂兩天再說,不著急的。


    倒是王三郎在酒肆裏遇到胡萊後,來將軍府這邊尋找唐詩。


    沒曾想竟然在這裏遇到了唐安淮。


    自家閨女拿著兵符,唐安淮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的樣子,最近不是在設計農具就是在學堂裏教人讀書認字,沒了褚建文這把懸掛在腦袋上的利刃。


    顯然現在的唐安淮過得很恣意。


    也很充實。


    “集市人的人稍微多了點,卻也是購買其他東西而並非糧食,這說明西域那邊並不缺糧,但又讓胡萊購買,這應該是在試探……”


    唐安淮點頭,“一來試探河套府的糧食儲備,二來則是試探多少利益能夠讓河套府這邊心動。”


    “所以,西域那邊也有聰明人啊。”


    唐安淮頷首,“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能驕傲自滿。”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怎麽著將計就計,引他們上鉤呢。”


    “這倒也不難。”


    “爹爹你別賣關子呀。”


    王三郎看著父女倆在那裏你一言我一語,一時間目瞪口呆——


    是他兵書讀的少還是自己學問不夠高?


    為什麽他們竟然如此大膽。


    是真的膽大妄為啊。


    真的可以拿城中糧食來做誘餌嗎?


    唐詩似乎這才注意到王三郎,連忙喊他商量,細細說了一遍方才的計劃,“大哥你覺得我這計劃怎麽樣,是不是天衣無縫?”


    王三郎:“……”實不相瞞,他覺得處處都是漏洞。


    “若是西域聯軍再度來襲,隻怕河套府的這些將士,不足以抵抗。”


    倒也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但西域各族的騎兵極為驍勇。


    一旦河套府城破,屆時隻怕城內會血流成河。


    這些西域蠻族一貫的燒殺搶掠,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的啊。


    “大哥言之有理,但河套府是我等家園,保衛河套府不止需要士卒們舍生忘死,更需要百姓們眾誌成城。”


    王三郎更驚了,“百姓守城?四妹你真是玩笑了,百姓們手無寸鐵,又不懂兵法戰略,他們怎麽能守城?”


    “國破家園不再,就不能為了自家的財產,為了家人拿起武器嗎?”


    王三郎被問得一愣,“大哥覺得百姓們不像尋常士卒訓練有素,這倒是沒錯。但大哥可否問過他們呢?”


    “不曾問過。”


    “所謂樹倒猢猻散,若是河套府破,對這些百姓們有什麽好處?”


    沒有好處,隻有妻離子散家園被破壞的無限悲傷。


    “但若是將西域聯軍引而擊之,那麽河套府能保數年太平。”


    數年太平。


    這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了。


    王三郎自然知道,每年春秋之際,河套府作為邊關城池都會受到外族大軍的侵襲,饒是褚建文驍勇善戰,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對於西域蠻族,河套府百姓不堪其擾,然而卻又沒有根治標本的辦法。


    朝廷並不打算對西域出兵,如今是戰術防守階段。


    而且大魏朝的馬匹並不夠多,盡管這兩年河套府養馬場馬匹繁殖很快,如今已經有小兩萬匹,但相較於西域的數十萬戰馬,還是不夠看。


    這也是唐詩的“數年太平”具有誘惑力的原因所在。


    王三郎稍有些遲疑,作揖看向唐安淮,“唐先生覺得這可行嗎?”


    “攻防轉換很重要,如果隻是處於防守姿態,輸掉戰爭是早晚的事,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當然,這個進攻不是擺開一字長蛇陣貿然進攻。


    而是有策略的進攻。


    王三郎聽到這話笑了起來,“褚建文後,河套府的確沒有擅長防守的將軍,既然已經沒什麽退路,那不妨試試看。”


    將軍府的一眾副將和參將,沒有褚建文那般驍勇,不足以威懾西域大軍。


    既然如今進退維穀,那倒不如搏一把——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一個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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