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房裏可謂兵荒馬亂。


    廚子哀嚎不斷,拿著大木勺就打人。


    薛氏護子心切擋在前麵,唐三爺和唐小寶則是撿起地上的白麵饅頭就往嘴裏塞。


    若是昔年那些狐朋狗友遇到,怕不是眼睛都要脫框而出。


    二房眾人也看得目瞪口呆,雖說饑餓難耐,到底沒有像三房父子這樣不要臉麵。


    “鬧什麽呢,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在這裏吵吵。”


    程監副人到聲至,目光鎖在元娘身上片刻,眼角掛著笑意的看向正趴在地上吃饅頭的唐三爺。


    “好吃嗎?”


    好吃。


    餓了一天肚子,有什麽東西還能比這甘甜的白麵饅頭好吃?


    隻不過隻吃饅頭不喝湯嘴裏幹巴巴的,唐三爺剛想要說話,胃裏頭一陣翻滾,脫口而出的是一個嗝。


    緊接著接連不斷,仿佛在學鵝叫。


    關鍵是還一個傳染倆。


    唐小寶也開始打嗝。


    程監副眼底滿是不屑,“搶了本官的飯食,你說這該怎麽處置才是?”


    唐三爺嚇得肝膽顫抖,這下倒是不打嗝了。


    卻也說不出話來。


    唐老太聞言覺得不好,剛想要解釋一句,就聽到程監副那冷冰冰的聲音,“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不等唐三爺辯解,便是有人把這父子倆給拖了出去。


    唐詩見狀低聲嘀咕,“惡人自有惡人磨,隻是他這麽做分明是要大姐姐屈服。”


    唐三爺是老太太的心頭寶,為了一個饅頭丟人現眼事小,得罪馬場管事事大。


    就依著唐老太太那脾氣,隻怕二房那邊支撐不了幾天。


    唐安淮看了眼,“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她喊過來。”


    二房肯定護不住元娘。


    自家姑娘又是個慈悲心腸的小菩薩。


    哪能眼見著元娘送到那程監副家裏被糟蹋?


    唐安淮語畢,就看到女兒那熱烈的眼神,小臉上洋溢著笑,“爹爹不怕被大姐姐看出什麽來嗎?”


    “她一個閨閣女兒家,哪有這見識?”


    唐詩:“……”紮心了老爹,還真是這迴事。


    何況依照唐元娘那小心模樣,就算看到什麽怕是也不敢問。


    將濃稠的米粥喝得一幹二淨後,唐詩過去喊人。


    二房眾人正打算離開,不曾想看到唐詩過來,瞧著她嘴角還掛著米粒,三娘忍不住說了句,“四妹妹你吃了什麽好東西?”竟然都不喊著他們。


    唐詩還能聽不出這弦外音?


    “我跟爹爹天不亮就過來排隊打飯,三姐姐下次記得早點過來,畢竟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三娘聽到這話氣得跺了下腳,元娘見狀連忙安撫,“四妹妹過來是有什麽事要我們做嗎?”


    “哦,爹爹說他要大姐姐幫點忙,如果大姐姐有時間的話就過去,沒的話就算了。”


    這廂元娘還沒反應過來,唐然遠已經替長姐答應下來,“能幫伯父分憂是我們應該做的,大姐你趕緊去。”


    唐然遠是個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了這幫忙到底是誰幫誰。


    盡管大伯父女倆現在處境也不好,但怎麽也強過二房。


    父親庶子的身份讓他總是直不起腰梁。


    偏生那程監副又咄咄逼人,這樣壓根護不住大姐。


    隨著大伯雖然危險,但起碼不至於讓大姐被祖母和三叔送給那程監副。


    元娘後知後覺,被阿弟推了一把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四妹妹牽著手離開,平日裏不怎麽言語的小女孩這會兒話有些多,“大姐姐你要不迴頭跟著我跟爹爹住馬廄好了,迴頭咱們收拾下,味道雖然難聞了點,但也沒那麽糟糕。”


    元娘聞言小心摘掉四妹妹頭發上的零碎稻草,“伯父會同意嗎?”


    她怎麽不知道,這是在為她好。


    可是伯父本就處境艱難,再多她一個麻煩,往後怕是更為困難。


    唐詩仰頭笑著看這位美麗端莊的堂姐,“虱子多了不怕癢,爹爹才不會讓唐家女兒去為奴為仆呢。”


    唐家兩個千金剛走出這夥房,迎麵就碰上了程監副。


    馬場的副管事瞧著元娘,一雙眼睛絲毫不掩飾他那卑劣的欲.望。


    “美人何必這麽想不開呢?”


    元娘一張臉臊紅一片,柔軟的唇瓣都咬得沒了血色。


    偏生性格柔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隻急的眼淚都要出了來。


    “大人何必這麽想不開呢?”


    唐詩的聲音讓程監副饒有興趣,他早就打聽了一番,“唐探花家的獨女是嗎?可惜年歲小了點,再過幾年長開了倒是能去我家端茶倒水伺候。”


    瞧著倒是個小美人胚子,畢竟是京城來的,就是比這河套府土生土長的女子要好看許多。


    “四妹妹我們……”


    唐詩抓著元娘的手,“隻怕大人沒那麽好運,活不到那一天呢。”


    程監副登時色變,“你在詛咒本官?”


    元娘也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瞧到那程監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也不顧什麽便是擋在唐詩身前。


    到底沒有幫錯人。


    唐詩輕輕摸了下元娘的手,“大人要打要殺隨意,隻要不怕得罪鄭大人就好。”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就是社會法則。


    程監副目眥欲裂,“真當本官不敢動你?”


    “大人何不試試看呢,為了跟我這麽個小姑娘過不去,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值得嗎?”


    唐詩懶得搭理,拉著元娘的手離開,“爹爹說馬廄這邊管理有很多問題,今天我們先收拾出來一個馬廄,往後按照這個標準來管理,這樣有利於馬匹健康成長,到時候馬兒膘肥體壯,便是遇到那些外族的騎兵也不怕。”


    “他在馬廄那邊等我們,大姐姐咱們快過去。”


    程監副看著小跑著離開的兩人,一雙眼睛恨不得噴火。


    他氣惱地轉身離開,徑直去找鄭德閔。


    在這馬場,鄭德閔是老大他是老二,他憑什麽要忍受一個黃毛丫頭奚落!


    “要她的命?要她的命是不難,隻不過她死了唐安淮肯活下去嗎?”


    鄭德閔老神在在的喝著茶,那是剛送來的明前龍井,今年的新茶,口齒留甘,不愧是貢茶。


    “本官還要唐安淮替我養馬,暫時不能死。”


    他都摒棄前嫌留下唐安淮了,堂堂馬場監副竟然容不下一個丫頭片子。


    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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