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視線掠過鞋櫃上的照片牆,那是年輕的奧利維亞和另一個女人的合影,隻有她們,那女人帥氣桀驁,合影中的兩人笑做一團,肢體親密,擁抱親吻,關係不一般。


    可是在一進來時,顧溫便看得出來,這個房子隻有一個人居住過的痕跡。


    奧利維亞點點頭,並不拒絕他的好意,微笑著看他,“童和我提起過你很多次,他一直在和我說他和你複合後有多幸福,你現在為了他來找偷偷找我,跨越這麽遠的距離,我想,你應該非常愛他,真是托了上帝的福,沒有讓你們互相錯過。”


    聽她說著,顧溫淺淺笑了下,想到了童羽,眼裏盡是柔軟地寵溺,“我也要感謝你,他在法國時,我沒能在他身邊陪著,多虧有你照顧陪伴。他也總是和我提起,隔壁的鄰居是一位多麽好的姐姐,還總是對他的廚藝很捧場。”


    奧利維亞也想起了那段時光,“中國食物真是,又奇怪又美味,他非常愛吃辣子雞,還喜歡做別的菜,帶著我嚐了許多你們中國菜,他其實並不喜歡下廚,但是他不喜歡法國的食物,隻好逼著自己去做,邊做還邊抱怨,但是吃到美食又雙眼放光,真是可愛的小男孩。”


    顧溫認真聽著她口中那個他以前忽略過的童羽,透過重重歲月看向那個孤身在國外依舊活潑不屈地童羽,後來,這樣的童羽消失了。


    奧利維亞歎了口氣:“後來,他哭的次數就比較多了,也不再熱衷於各種美食,也開始適應了法國餐。他其實並不喜歡待在這裏,這個國家對他不算好...我猜,這次你來找我,是因為你發現了什麽?”


    顧溫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他得了抑鬱症,你一直在幫他買藥,是嗎?”


    奧利維亞點點頭,看著眼前的男人臉上出現沉痛的神色,提一次痛一次,那是心疼愛人,又後悔到極致害怕失去他的心情,那樣的神色也曾經出現過在奧利維亞臉上。


    “我想知道,他為什麽會患上抑鬱症?所有發生過而我不知道的事。”顧溫卑微躬腰,語氣誠懇哀求:“我一定要知道,請你告訴我!”


    奧利維亞心情也非常沉重,她抬頭看了看照片牆,“得了這個病的人,也許終生無法痊愈,會反反複複複發,它不僅是生理疾病,也是心理疾病,很難說會不會徹底痊愈。病人需要最親近人的陪伴,安撫,情緒滿足,開導,也最容易被最親近人加深病情,這個過程,或許會讓親人,愛人也一起患病。顧先生,我想,你應該要做好這個準備。”


    “發病時他並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那不是他的本意,他需要你付出全部源源不斷的耐心。”奧利維亞淡淡道:“你會有極深的道德壓迫束縛感,你要背負上他的一生,他的感情,並且不能離開。陪伴一個抑鬱症病人康複,是非常艱難地過程,如果你沒有做好這些準備,那麽我建議你最好還是不要聽了。”


    奧利維亞繼續道:“最好,把他的病,也忘了,將他視作一個正常人。”


    顧溫搖搖頭,堅定看著她,“奧利維亞,我願意為了他而死,我可以和他一起死!我有這樣的決心。雖然這麽說也許是對不起我的父母,但是我已經為他們賺取了一輩子花不完的財富,那麽就讓我自私一次吧。”


    奧利維亞看著他,沉默幾秒後終是慢慢紅了眼,不知想起了什麽。


    她娓娓道來那幾年童羽在法國的事,都是顧溫極少了解到的,被搶劫時的害怕孤立無援,顧溫送給他的戒指丟了,再也找不迴來,怪不得重逢後顧溫再沒見過他戴那個戒指。


    隻以為他是膈應周典的事,原來是不見了...


    被跟蹤,被街頭性騷擾都是常事,還有被種族歧視,被侵犯未遂,被造黃謠,再加上大病小病總是跑醫院不斷。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英語口語不算太好,心中更是難受,他總是和奧利維亞哭訴,可是因為語言,奧利維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他斷斷續續的用英語表達也說不清自己的委屈和難過。


    他遭受了這麽多委屈,麵對顧溫時卻漸漸地說得越來越少,而他們中間還橫插著個楊洪。


    顧溫想不到,隔著屏幕看不出,他和自己的每一次通話,強扯出來的微笑背後,是七零八碎的心,他的世界是潮濕陰鬱的雨天,隻有眼淚和烏雲。


    然而在麵對顧溫時,總是要展現出僅剩的那一點點珍貴的陽光。


    他愛童羽,愛童羽的一切,愛他永遠明亮的眼睛,卻看不見他已經破碎的靈魂,看不見他已經開始沒有光的眼睛,看不見他掛斷電話後眼中的淚水。


    重逢後,顧溫總心疼他的眼淚怎麽越來越多?而時隔五年,才知道,原來他在顧溫看不見的地方,流了更多眼淚,在自己麵前仍隻字不提...


    “很少有人在經曆這一切後,能開導自己,繼續陽光開朗。”奧利維亞平靜道:“他會患上抑鬱症,是最正常不過的。”


    一張紙巾遞到顧溫麵前,“擦擦眼淚。”


    顧溫微怔,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背上滿是剛剛落下來的淚水,接過紙巾啞聲道謝:“謝謝。”


    擦完眼淚後,顧溫接著問:“那他的父母呢?”


    童羽不太經常跟他提起家裏的事,他也從沒見過童羽的父母,隻是知道他家裏很有錢,他的生活養尊處優。


    奧利維亞搖搖頭,她想起來那時候在她家中將頭埋進雙膝中哭到發抖的男生,可憐極了,“他父母並不愛他,他不太喜歡提起父母的事,但是在我麵前抱怨過兩次。”


    “一次是被侵犯未遂後,他說他打電話給母親尋求安慰時,發現母親那邊有嬰兒的哭聲,而他的母親非常寶貝這個孩子。”奧利維亞至今沒能忘記那時童羽臉上的神色,像是被拋棄了一樣,就連委屈都不知道該去哪裏委屈,連生氣大鬧的勇氣都沒有。


    “他說,他沒有家了,他父親出軌,和另一個女人生了孩子,他的母親也一樣,他的父母分散成了別人的父母,隻留下他一個,他說他是被剩下來的,沒有人要的那一個。”


    顧溫聽著這些屬於童羽的過往,每一個字都像是拿著刀片在他心上,一刀一刀的割著,綿延不斷地痛著,他卻自虐般地看著自己的心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他隻是作為旁觀者聽著都痛成這樣,那當初童羽該有多疼呢?


    第82章 顧先生,他曾經自殺過兩次


    奧利維亞的視線越過他,又落在了那些舊照上,那已經是她將近十年前的照片了。


    她非常抱歉地看著顧溫:“我也要為你們的分手負責,童羽提出分手,或許也是受了我的影響。”


    顧溫靜靜等著她的解釋,看她的視線總時不時往那邊看去,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牆上的照片,是我和我的愛人。”奧利維亞眼中閃過懷念,神思飄遠,“也是我最對不起的人,我愛她,卻間接造成了她的死亡。”


    奧利維亞看向顧溫,“在我的愛人死後半年,我遇見了童羽,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他,將我拉迴這個世界。”


    她的眼中隻有感激和懷念,提起童羽時再無其他,時隔這麽多年,她還愛著死去的愛人,隻是這段愛情不再轟轟烈烈,被她深藏在了心底,沉澱得越發濃厚。


    顧溫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牆上的照片,她們的感情直白又熱烈,兩人眼中的愛意都這麽明顯。


    奧利維亞繼續道:“我和她,相戀了五年,然而就在第三年時,她患上抑鬱症。”


    “我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患上抑鬱症,我以為是因為她在我們這段感情中感受到了痛苦,她也曾提出過分手,她隻是怕自己的病會成為我的拖累,會影響我的情緒,久而久之,我會不再愛她,卻因為她的病而更加痛苦。”


    “我沒有同意她的分手,因為她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不愛我,而是因為太愛我。”奧利維亞勉強笑了下,眼裏已經泛起了淚光,過去了這麽多年,她還是沒有辦法釋懷。“後來那兩年,我們都過得很痛苦。”


    “她會突然有很多負麵情緒,她會在半夜醒來開始哭,她會因為我的一句話就開始流淚,甚至病重時什麽也做不了,生活完全無法自理。”


    “照顧病人是很難的,這個過程無比消磨的你的耐心,你明明知道她隻是發病了,那不是她的本意,她甚至可能不會記得自己發病時做了什麽。可是一旦次數多了,我就受不了了。我會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借著病的由頭來折磨我而已,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那麽愛我了?”


    “和她在一起久了,就連我也變得意誌消沉,每天都充滿了無力,絕望,認為自己的人生太黑暗了。認識到這一點後,我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分手,也開始怨她,為什麽她每天都那麽悲觀?為什麽她好不起來?如果她想好,又怎麽可能會好不起來?”


    奧利維亞抹了抹眼淚,“現在迴想起來,當時的我,真的很過分,可是被抑鬱症折磨的不止是患病者,還有病人身邊的人。於是,我提出了分手,我不是不愛她,我隻是...更愛我自己。我知道自己的狀態已經不行了,撐不下去了。”


    “可是沒想到,她當時的病情已經很重了。”奧利維亞哽咽著斷斷續續說:“我提出分手進一步加重了她的病,她在發病的時候,半夜從這裏...”奧利維亞指了指客廳的陽台,“跳了下去,當場死亡。”


    顧溫瞳孔震顫,盡管已經猜到了奧利維亞的女朋友已經離開人世,卻沒想到是這麽直接的方式,他驀然攥緊自己的掌心,進而想到了童羽,嘴唇顫抖了幾下,還是沒敢問出口,似乎隻要自己問出口,童羽也會真的這麽做。


    奧利維亞忍不住哭出了聲,哭了一會兒後擦幹淨自己的眼淚,不好意思笑笑,悵然著繼續道:“她死了以後,我...後悔至今,我一直無法原諒自己,於是守著這個房子,希望鬼魂是真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一直在等她,等她迴來找我。”


    “其實,在和童羽有交集的第一天,我正準備自殺去陪她,太痛苦了,她死後的每一天,我沒有一天是能夠忘記她的。可是,童羽來了,他敲響了我的房門,來向我借東西,看到這個年輕可愛的男孩,我想著,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將自己用不到的許多生活用品都送給他好了,這樣也不浪費。”


    “他看到了我桌子上的違禁藥品,我打算用那個來自殺。然後,他阻止了我,他告訴我,我是他在這個國家第一個朋友,他不想失去這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他非常需要我。於是,我留下來了。”


    奧利維亞說著,眼中染上了笑意,而後輕輕歎了口氣:“我現在已經習慣思念,後悔,寂寞,難過的感覺了。死去的人不會知道,被留下的人有多痛苦,也許我會困在這裏,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我想,這也正是他想與你分手最重要的原因,他告訴我,他怕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他怕你們終將會重複我們的經曆。”


    “所以,不如他主動離開,這樣你不會知道他的病,也不會被他的病折磨,還會繼續愛他,也不會像我一樣。”奧利維亞看著顧溫,眼中哀慟,“顧先生,他比你想象的,還要更愛你,他就連死,也想著你。”


    “死?”顧溫聲音顫抖得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什麽...意思?”


    奧利維亞:“顧先生,他曾經自殺過兩次,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他現在...”


    第83章 那些他缺席的過往


    顧溫眼神空洞,不自覺轉眸去看那個陽台,奧維利亞口中的一躍而下的愛人變成了童羽。


    他閉上眼,不敢再看,額頭青筋凸起,掌心已被不斷收緊的指甲刺出了血痕,卻一點痛也沒感覺到。


    他睜開眼,眼中一片赤紅,沒有淚水,隻有無邊無際的恐慌,如墜深淵,看不到底,隻是不斷地下墜,漸漸出了一身冷汗,連血液都發冷。


    如果沒有奧利維亞,童羽會怎麽樣?


    他會在分手後的某一年,才得知童羽的死訊,那時的自己會如何?


    自己會心痛...難過...為他惋惜,最後什麽都不知道,帶上一束香雪蘭去祭奠他,然後放下這樁早已結束的戀情,開啟新生活?


    他再也不會知道童羽曾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又經曆過什麽,隻會安心開始新生活...


    或許這是童羽設想中的,可是對於顧溫而言,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他隻會...不斷尋找著童羽的過往,挖出童羽自殺的真相,和今天一樣,從奧利維亞口中得知了自己不曾知道的一切,最後,和奧利維亞一樣,守著與他的迴憶痛苦一輩子。


    人在極度悲傷和恐懼時,是沒有眼淚的,顧溫隻聽見自己沙啞地聲音,“為什麽?”


    奧利維亞看著眼前臨近破碎的高大男人,他紅著眼像是隨時都要崩潰一樣,卻仍然保存著理智,挖掘著很可能讓他承受不住的過往。


    “第一次...是在他的父母車禍死亡後,那時你們已經分手,你來找他的那一晚不是他不願意出現,而是他正在乘坐飛機迴國,料理他父母的後事。他當時在電話中哭著求我,讓我下去勸你離開,我下去時,你身邊有人陪著,所以我沒有出現。”


    奧利維亞盡量平靜地為他解釋:“他用了一個月在國內料理完父母的喪事,走完遺產繼承的手續,然後失魂落魄迴來法國,當時他的狀態極其差,我非常擔心,所以每一天都找他,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完全正確的。”


    “在他迴來的一個星期後,他走上了學校教學樓的天台,站在那兒,試圖跳下去,是我將他勸了下來。”


    盡管語氣再平靜,也能想到其中的驚心動魄。


    顧溫:“謝謝...”


    奧利維亞歎了口氣:“他會下來,也是因為我提起了你。顧先生,我很抱歉,我當時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我說,如果他現在就死了,他又剛和你分了手,那麽你知道他的死訊後隻會認為是你自己的原因,你會因為他而更痛苦,他才放棄了自殺地想法。”


    “他抱著我哭了很久,他說...他害死了他的父母,不能再害你了。他非常厭惡自己,不能原諒自己。他給父母打電話說想要迴國,哭訴自己的病情,得到的卻隻有父母的訓斥以及他們即將要離婚的消息,於是他怨恨地大罵詛咒,讓父母去死。”


    “結果,在他掛斷電話以後,他的父母果然出了車禍,兩人當場死亡,連搶救都沒有。他一直認為父母的死是因為自己,他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諒。後來,他連鏡子都不敢照,他怕看見自己...”


    顧溫死死咬著唇,嚐到了血腥的味道,他的童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跌跌撞撞經曆了這麽多,究竟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藏起這些委屈,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卑微討好的追求自己。


    不管自己再如何冷言冷語,都仍舊笑著撒嬌討好。


    顧溫開始痛恨曾經對童羽冷言冷語的自己,他又憑什麽以受害者,被拋棄者自居?


    難道隻因為他是被拋棄的那個?那麽他對童羽的一切忽視,又何嚐不是釋放出分手的信號?是他將童羽也逼到這個地步的,他並不無辜!


    該死的...明明就是他。


    可他的童童啊,他好好捧在掌心上的寶寶,仍舊從頭到尾沒有怨恨過他,甚至一如既往地選擇他,愛他。


    奧利維亞擔憂地看著他:“顧先生,你還好嗎?”


    顧溫牽動著嘴唇,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事...”


    奧利維亞繼續道:“從那開始,他的病就更加重了,經常會出現幻聽,幻視,對著我喊出了你的名字,那應該是在叫你吧,我聽不懂卻看得懂。他不肯繼續去看醫生,就拿著一開始的診斷結果吃藥,我總怕他又試圖放棄自己的生命,不停提起你,你是他最後的牽掛,我引導著他與我分享你們之間的事,總能讓他開心些。”


    “他沒有發病時,其實還是很正常的,時常笑著,可是我知道,那隻是笑給我看的,他已經很累了。發病時也安安靜靜的,隻會哭和產生幻覺,以為你還在。”


    奧利維亞想起那段日子,再也維持不住平靜,忍不住哭了起來,“那麽好的孩子,就連生病了也盡量不麻煩別人,他那麽好,為什麽要經曆這些事?”


    顧溫依靠她的隻言片語,想象著發了病的童羽,清瘦的身軀,空洞無神的眼睛,如花般豔麗的麵容隻剩一片死寂衰敗,對著奧利維亞卻重新浮現出笑意,依賴地喃喃著:“哥哥,我好想你...”


    奧利維亞:“第二次自殺是,你們分手後的第二年,他選擇留在了這個帶給他無數痛苦的國家,我問他,為什麽不迴去?他說你在國內太出名了,他怕每天睜開眼,不論做什麽,都會看到你,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撲上去,求你迴頭。”


    而五年後,他也確實這麽做了。顧溫慘白地臉上終於出現淡淡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見。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他說他想親眼再看看你,太想你了,所以他在自己生日的時候,迴了一趟國,迴來以後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兩天沒見我,當第三天他沒迴複我之後,我覺得不對勁,敲門也沒有人迴應。於是我報警了,強硬撬開了他的房門。”


    “他吃了安眠藥,自殺。緊急送到醫院洗胃,躺了一個多星期才撿迴來一條命,那時的他已經接近衰敗,醒來的他第一件事卻是向我道歉,說對不起又麻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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