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盡快脫險,康熙給李大和陶三下了嚴令,著其二人務必在兩天內把大軍帶出廬山,並著曹寅領一隊大內侍衛嚴密看管二人,以防二人互相串聯,仗著熟悉地形,尋機逃跑,甚至二人睡覺時,周圍都有兵丁監視。


    李大和陶三也不是傻子,他們之所以帶著清軍在山上轉悠,就是怕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韃虜事後翻臉,現在清軍關防這麽嚴,這令他們越發的擔心。


    當然,百密一疏,即便是康熙下了嚴令,但總有疏忽之處,況且連續在山上盤亙了這麽多天,清軍士兵哪個不苦不堪言,因此李大和陶三還是有機會私下串聯的。


    “媽的,奉命是死,不奉命也是死,我爹娘還有大哥都是被韃子害的,能餓死幾個,也算是報仇雪恨了!”


    百江西人自古就有血性,趁著出恭的機會,李大就把心中所想小聲向陶三和盤托出,他說的都是地方方言,也不虞有清軍能聽懂。


    給清軍帶了幾天路,李大也知道清軍的糧秣不多,他現在隻想用自己這條命多換幾個清軍的命,若是能餓死幾個清軍軍官,那就更好了。


    “為啥要死,前麵不遠就是虎跳澗,咱們往山下一跳,老子就不相信韃子敢追過來。”


    陶三顯然對廬山的地形更為熟悉,他雖然住在湖心島,但靠的卻不是打漁為生,而是進山打獵,這廬山上哪裏有溝,哪裏有洞,哪裏有水源,他都一清二楚,因此他卻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那就聽你的!”


    能不死,自然是最好了,李大也不想枉自送了性命,當下就點頭同意,心中則盤算著,明天一定要跟緊陶三的步伐,別一不小心被清軍給拿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心急如焚的康熙就催促著大軍起行,李大和陶三這兩個向導則當仁不讓地被押解在最前麵帶路,可剛過了一道山嶺,走在最前麵的陶三竟突然加快了速度,口中不住地嚷嚷著,再有兩個山頭,大軍就能出去了。


    李大心知陶三這是提醒了快到預定的脫身地點了,也不免加快了幾分步伐,許是緊張的緣故,心跳的格外厲害。


    陶三現在也很緊張,因為他最近的幾個清兵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往前行進,好在他那一句就再有兩個山頭就能下山,分了那幾個清兵的心。


    正待為首的清軍頭領抬頭觀望的時候,陶三瞅準時機,一個箭步竄了出去,高喊了一聲“跳”,身後的清兵還沒反應過來,陶三已經忽地跳下了山崖。


    “快拿住他!”


    李大就沒這麽幸運了,就在他往前應聲跨前時,身後的曹寅縱身趕上,手臂一展,便生生抓住了已經距離山崖不足一步的李大。


    “狗韃子,老子和你拚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身後傳來的拉扯力,令李大再也不能前進一步,他索性也不跑了,轉頭一拳重重地砸在曹寅臉上,曹寅猝不及防,隻覺得一個沙缽大的黑影迎麵而來,他想側身躲避,可已經來不及了,隻聽啪的一聲,曹寅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隻覺得臉上金光四濺,抓住李大的手不由鬆了下來。


    “老子殺了你這狗韃子!”


    一擊得手的李大也不想著再逃跑了,他現在隻想狠狠地教訓一下阻斷他逃生之路的曹寅,一個揉身撲倒了還沒反應過來的曹寅,搶過他的佩刀,兜頭朝曹寅砍去,等左右清兵反應過來,曹寅因為躲避慢了一步,左耳連帶著腦袋一側的頭皮已經被生生砍斷。


    “給本官生擒他……!”


    腦袋上傳來的疼痛感,令曹寅一片清明,感受著左耳處不斷噴湧的血水,曹寅現在隻想好好折磨死這個敢於對他動刀的尼堪。


    “……想生擒老子,你們別做夢了,陶三已經跑了,沒老子給你們帶路,你們這些狗韃子就隻能困死在這山裏,爹、娘、大兄,你們的仇,兒給你們報了,兒終於給你們報了,哈哈哈,想不到老子臨了還能拖上韃子皇帝陪葬,這輩子值了。”


    李大不是不想逃跑,他是逃不得了,因為就在剛才那一刹那的工夫,幾個清兵已然將山崖一側堵的嚴嚴實實,心知必死的他不想成為滿洲兵淩辱的對象,歇歇底地嘲諷了眼前的清軍後,毅然舉刀割斷了自己的咽喉,但他的臉上卻布滿了大仇得報的笑容。


    “……把這漢狗給本將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曹寅的臉上卻滿是猙獰,他是滿清朝廷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這也是他得到康熙寵信的原因之一,現在被一個漢人賤民毀了容,這讓他幾欲瘋狂。


    “死都死了,再折辱他有什麽意義,現在向導沒了,曹寅你該當何罪?”


    緊跟其後的康熙和佟國維等人也應聲趕來,他們是真沒想到兩個漢人泥腿子居然有這般骨氣,更不知道沒有了向導帶路,該如何離開這該死的群山,信郡王鄂紮甚至拔刀怒視著捂著耳朵,臉色難看到極點的曹寅。


    “好了,這兩個漢民本就心存死誌,說不定這幾天帶的路都是假的,你責怪曹寅有什麽用,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出山的路。”


    曹寅是康熙的奶兄弟,頭上又受了這麽重的傷,康熙如何肯讓鄂紮處置了,擺手喝退了鄂紮,但目光卻轉向了向來多智的李光地。


    “聖上,為今之計,隻有把兵馬全派出去,四處搜索,反正九江就在廬山西北方向,隻要大家同心同力,咱們還是有脫身的希望。”


    李光地的建議得到了佟國維的認可,他道:“山上還有一萬五千兵馬,若是全撒出去,一起向西北方向搜索前進,肯定能找到下山的路。”


    “這……!”


    從清軍所在的山嶺往西北方向看,哪怕是用千裏鏡,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深山老林,現在軍中的糧秣差不多已經告罄,康熙知道,若是按李光地的辦法,這一萬五千清軍有一大半要餓死在這山上,倘若這些兵都是綠營兵,康熙肯定不會猶豫,但這些人都是滿洲子弟,都是他賴以維持統治的基礎,康熙就不得不反複斟酌了。


    統國維苦勸道:“聖上,事在緊急,您就不要考慮了,若不如此行事,隻恐咱們和這一萬五千大軍都要餓死在山中,況且趙良棟和萬正色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一但偽明軍反應過來,咱們全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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