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麽?”


    張楷驚唿一聲,他發現胡守忠的眼神充滿了詭異,這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對了,就和他收受賄賂時看銀元寶的感覺一樣。


    “張大人,黃石磯失守,大明兵便能直插湖口,倘若湖口再丟的話,聖駕和十萬大軍可就被明軍堵在鄱陽湖了……。”


    胡守忠的父親胡茂禎初從羅汝才,後隨高傑投明,被史可法任命為中軍指揮,清軍南下後,即率本部軍馬投降多鐸,也是一個有奶就是娘,哪邊勢大就往的哪邊跑的角色。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胡守忠名字裏雖然帶個忠字,但這個忠隻是忠心於他自己,眼看著大清的長江防線處處告急,康熙又有陷入明軍牢籠的可能,他那顆沉寂的心立時季動起來。


    所謂投降要趁早,現在投降還可以說是幡然悔悟,等到皇帝禦營被包了餃子,再向大明請降,那可就是勢窮來投了。


    “你想投明,混賬,本官是天子門生,吃的是大清的俸祿,如何能做此背主投賊之事,胡總鎮,我安慶前有乃頭山,後有集賢關,北麵還有掛車河,可謂固若金湯,現在賊寇隻不過搶占了黃石磯,怎可輕言投降。”


    張楷氣的臉色通紅,他本想痛斥胡守忠不忠,可安慶的軍馬都在胡守忠手上,他又怕胡守忠這狗東西突然翻臉,直接拿了他向明軍請降,所以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這個降字已經細不可聞。


    “本將也隻是說說而已,張大人何必在意!”


    漢奸之所以會成為漢奸,完全是因為這些人都是極其精致的利已主義者,他們隻是為自己而活,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


    胡守忠手中現在有兵、有船還有安慶堅城,他自然不會選擇直接向大明投降,在他看來,這些都是他和大明討價還價的資本,在沒有把生意談成前,胡守忠認為他還是很有必要穩住安慶知府張楷的。


    聞言,張楷長舒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胡總鎮,我等皆是大清臣子,自然要恪守臣節,天地君親師,這君父可比咱們的父母還要重要啊,以後這種想法還是不要想最好,如今黃石磯失守,本官必須要搶在賊寇抵達前,把這個消息送到湖口,乃頭山的防務,還要勞煩你。”


    “張大人放心,有末將守在乃頭山,明軍斷不敢來犯。”


    雖說胡守忠此刻有了賣了安慶城,投降大明的念頭,但見張楷如此忠君愛國,心中還是有幾分佩服的,左右負責城防的將左都是他的人,因此也沒為難張楷,反而思量著先支開他,然後再派人和對麵的明軍接洽。


    “那本官這就去了!”


    軍情如火,張楷微微朝胡守忠行了一禮,就急忙帶著衙差和師爺吳道德下了山。


    因是步行上山的緣故,剛下了山不遠,年近六旬的吳道德就累的捂著肚子一邊喘氣一邊道:“知府大人,就是要去傳信,也不要如此著急吧,老朽實在走不動了,走不動了啊!”


    “傳什麽信?


    張楷怔了一怔,旋即又反應了過來,繼續說道:“你是說向湖口報急嗎?”


    吳道德總算緩過來了,不過還是有些氣短,又平複了一下才迴話道:“是啊,安慶距離湖口三百多裏,賊寇水師又是逆流,少說也要七八天才能抵達,咱們快馬走陸路報急,今天就能抵達,也不差這一點半點時間吧!”


    “傳信?咱們的信使出不出的了安慶還是一迴事呢,本官剛才聽胡守忠這狗賊的話音,似乎有投賊的意思,說不定咱們還沒迴城,他就已經下令他的兵馬封鎖安慶四門了。”


    “啊,胡總鎮可是漢軍旗,他怎麽會投賊?他對的起大清,對得起皇上嗎?這狗賊,不行,老夫要上山和他拚了。”


    聞言,吳道德須發皆張,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滿清在中原統治了近四十年,江北的百姓士紳早就視滿清為正統了。


    安慶本地出生的吳道德也不例外,在聽到胡守忠可能背反後,頓時怒不可遏,恨不得現在就要去和胡守忠拚命,可他轉念一想,又感覺哪裏不對,旋即問道:“知府大人,這加急文書既然不一定能發出去,那您這麽著急幹什麽?”


    張楷正色道:“你懂什麽,胡守忠手上有兵有船,他投降明軍還能保全富貴,咱們呢?明軍在黃石磯下損失了那麽多戰船,他們會放過我們嗎?咱們殉國不要緊,可咱們的家小怎麽辦?”


    聽到張楷說道家小,吳道德神色有些暗然,複問道:“那知府大人的意思是?”


    張楷抬頭望了望乃頭山,神色一凜,咬牙切齒地說道:“依本官之見一不做,二不休,為了咱們的妻兒老小,當搶在胡守忠那個卑鄙小人前麵渡江投降,左右明軍的船隊就在江中,留守安慶的水師遊擊曾有為是本官的小舅子,隻要上了船,這首義之功便是咱們的。”


    “噗……!”


    聽了張楷的話,吳道德氣的一口老血噴出,指著張楷的鼻子痛罵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老夫本以為你是天子門生,必然有精忠報國之心,這才受聘,到你府上做了西席,沒想到你也是個無君無父的卑鄙小人,老夫和你拚了。”說罷,竟張牙舞爪地朝張楷撲來。


    “快攔住他,快攔住他,你這老東西,本官這是在救你的命,你不謝謝本官也就罷了,居然還想造本官的反,信不信,本官這就把你交給大明楊帥,讓你也嚐嚐扒光衣服,掛上旗杆的滋味。”


    黃石磯失守,楚軍水師便可直驅湖口,張楷是聰明人,他自然知道失陷軍機的後果,剛才聽出胡守忠有投降的意思後,他立馬就起了心思。


    為了不被大明當成反麵典型給處置了,他就必須穩住胡守忠,然後搶在他前麵行那首義之事,但他沒想到,一向在他麵前唯唯諾諾的吳道德居然是大清的忠臣孝子,你要當忠臣,你要做康熙的孝子,那本官就成全你,讓你也見識見識大明兵的手段。


    “你……無恥,老夫就是死也不會受那等屈辱的,皇上啊,皇上啊,您開開眼,看看你用的這些忠臣吧,百無一用是書生,老夫隻有一死報皇恩了,老夫來了!”


    見那些個衙役撲將上來,吳道德眼中露出決絕之色,一頭撞在了山腳下的巨石上,隻聽“彭”的一聲,光禿禿的腦殼頓時開了瓢,紅色的血,白色的腦漿濺的石頭上到處都是。


    張楷有些惋惜地看了看躺在血泊中還微微有些抽搐的吳道德,長歎一聲道:“吳先生真是我大清的忠臣啊,本官自愧不如,留幾個人把他埋了吧,其餘的人快隨本官去碼頭,可別給胡守忠搶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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