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旗語,讓各船向黃石磯抵近射擊,掩護我陸師登陸。”


    自攻打安慶開始,楊延迪的水師便屢屢受挫,他現在隻想把這一個月來受得冤枉氣全都發泄到黃石磯守軍身上,此前,因為清軍居高臨下的火力封鎖,他的船隊根本不能靠近黃石磯。


    現在清軍的火炮既然一時半會打不響了,而楚軍兵力上又有絕對優勢,楊延迪自然敢把戰船停到清軍的鼻子底下,隻要到了山腳,佛朗機炮再不濟,也能把炮子送進黃石磯清軍大營吧


    此次楚軍水師西征,一共攜帶了一百二十艘二號福船,連場敗仗下來,隻剩下一百一十艘不到,這一百餘艘戰船的火力,卻不是失去了炮擊能力的清軍所能抵擋的。


    “轟、轟、轟……!”


    戰船上的楚軍炮手在接到命令後將手中的火把重重地揮下,一根根引線被瞬間點燃,數百門佛朗機炮依次噴出了複仇的火焰。


    一陣陣驚雷般的暴響之後,無數的炮子如同雨點般砸向了黃石磯上清軍的防禦陣地。


    雖說楚軍水師的火炮精度並不高,但是數量上的優勢卻彌補了精度上的不足,盡管有半數以上的炮子沒有轟進清軍的炮台,但依然近百枚炮子轟入了清軍的防線。


    在“卡察”、“卡察”的木料斷裂聲中,西塞山上的清軍木牆成段成段地被撕裂,破碎的木料噴濺的到處都是。很多躲閃不及的安慶兵不是被炮子命中,就是被激射的木料捅穿,有好幾個清軍士兵甚至被炮子帶飛了腦袋,無頭的屍首甚至還保持著奔跑的樣子,向前跨了一步,才轟然倒地。


    隆隆炮聲中,楚軍的福船的縫隙之間,數十艘運兵的沙船,宛如離弦的箭一般,衝向了長江南岸的清軍炮台。


    炮聲滾滾,旗幟飛揚,水師旅遊擊潘學中精赤著上身,第一個跳進了臨岸的淺水區,揮舞著手中的長刀,奮勇向前。”


    “快放銃,準備滾木擂石!”


    望著江灘上密密麻麻的長毛賊寇,望著在大營內狼奔豕突的已方士兵,孫天祿臉色煞白,但他還要堅持,黃石磯乃是湖口的最後一道屏障,即便知道敵我力量懸殊,他還要堅持,因為鄱陽湖裏不光有十萬大清軍,還有他們皇帝康熙。


    孫世祿困獸猶鬥,可他麾下的安慶兵這會卻提不起半分勇氣去迎戰正往黃石磯逼近的楚軍水師,沒有了火炮的支援,折騰了大半夜的清軍哪裏還有力氣迎敵?


    安慶遊擊趙大勇甚至直接問孫世祿道:“孫大人,我軍火炮俱不能發,拿什麽和賊人打?”


    “不能打,也要打,失了黃石磯,咱們都要被朝廷問罪,說不定咱們家小還要被發配到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麵對楚軍的火力覆蓋,孫世祿也知道抵抗隻是死路一條,可他的家小都在安慶城內,為了家人,他不得不和楚軍博命。


    可他話音剛落,又有數百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如同冰雹般砸在了本就七零八落的木牆上,又驚的黃石磯守軍一陣雞飛狗跳,哪裏還有時間去準備守山器械。


    在炮火的輪番摧殘下,清軍環型工事內箭塔和望樓不停倒塌;木柵固定的泥牆也在猛烈的炮火中不斷碎裂,露出了好幾段豁口。


    曾經對楚軍水師威脅最大的清軍炮兵陣地也遭到了楚軍水師的重點照顧,隻不過西塞山主峰炮台因為方向原因,並沒有多少炮子能轟進去,四輪炮擊之後,才有幾門千斤佛朗機炮的炮子落進了清軍炮兵陣地內。


    但這幾枚炮子卻造成了峰頂清軍相當大的傷亡,因為有一枚炮子無巧不巧地轟進了臨江的一處火藥庫,猛烈的爆炸,直接將清軍的炮台震塌了一角,那三四千斤重的紅夷大炮頓時從炮壘上滾下,好十幾個躲閃不及的傷兵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壓成了肉餅。


    與次同時,潘學忠也趁著清軍被已方火力壓製的機會,帶著兩千餘由閩浙綠營整編突擊隊搶占了黃石磯炮台,並沿著山路,向西塞山防線撲去。


    “千總大人,賊寇不說自己是明軍嗎?怎地都和咱們打扮一模一樣?”


    清軍中並不是沒有機靈人,在楚軍船隊抵近的那刻,有不少黃石磯當地征召的營兵就躲進了環型工事的掩體內。


    發現往山上衝的楚軍都是戴著大簷帽的清軍打扮,隻是在手臂上纏了一圈紅綢後,不少清軍就犯起了滴咕,因為這些賊寇和山下戰船上的水兵根本不是一個裝束。


    “這些兵恐怕是閩浙兵,總兵大人不是說了嗎,閩浙總督趙國祚舉旗叛國,他們和明軍合力打咱們大清,這不很正常嗎?”


    迴話的那個千總姓唐,本名唐紹貞,乃是黃石磯本地人,楚軍炮響後,他是第一個帶隊縮進環形工事的掩體後麵的。


    “咱們打了一夜的炮,到現在連一口熱湯飯都沒吃上,哪一個不是又累又困又餓,現在還沒有火炮助戰,被賊寇突破是早晚的事,您看……?”


    “千總大人,現在投降,還能說是陣前起義,若是明軍上山,那咱們可就是俘虜了,這一個月,咱們沒少給明軍惹麻煩,甚至還打沉了他們那麽多戰船,這俘虜的滋味可不好受啊,要不然咱們索性反了他娘的吧!”


    孫天祿負隅頑抗的原因是家小都在安慶,普通士兵和低級將官卻不同,他們大都多是在安慶附近的村鎮裏招募的,自然不懼怕胡守忠會秋後算賬,他們甚至認為,胡守忠都不一定知道他們的老家到底在哪裏?


    “投賊?這能成嗎?媽的,閩浙兵能投,咱們為啥不能投,反正老子也是漢人,投清當兵隻不過是生活所迫,今日大明兵至,本將自然是要棄暗投明了!”


    剛才那個士兵的話卻提醒了唐紹貞,同是大清軍,憑什麽人家在明軍那邊耀武揚威,咱卻要躲在這掩體裏瑟瑟發抖,按這個情形,堅持抵抗肯定是死路一條,投降卻還有幾分活路,唐千總很快就在生死抉擇前,做出了最佳的選擇。


    “我等都是漢人,憑什麽給韃子當牛做馬,是漢子的隨老子割了腦後的辮子,殺了孫天祿這個狗漢奸,向大明兵投誠!”


    說幹就幹,唐千總也是一個果決之人,當場就把大簷帽一扔,揮刀割斷了腦後的辮子,然後帶著自己的千總隊向孫天祿所在的將旗方向衝去,一邊衝,還一邊不停地唿喝鼓噪。


    有唐千總帶頭,有不少被楚軍炮火打的找不到北的清兵頓時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也不迭地拿起刀矛跟在唐千總身後沒命地往前麵瘋跑,很快就如滾雪球聚集了幾百人,盡管這裏麵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跑,他們隻知道,有人跑,咱就得跟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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