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虞紅豆根據名片背麵的地址,一路走一路問,終於在一處老小區裏找到了這個二層獨棟小樓。


    小樓向陽的一麵長滿了爬山虎,最頂端部分的葉蔓由於長時間被陽光照射已經泛紅,給這棟建築平添了一份不一樣的色彩。


    “這可不像是有錢人會來的地方。”虞紅豆自言自語著,走上前按響門鈴。


    門鈴響了三聲,屋裏傳來了腳步聲,沒一會兒門從裏麵打開了,一名中年婦女正站在門口,她笑著打量了一下虞紅豆,問道:“是虞小姐嗎?”


    虞紅豆點了點頭:“是我,之前有預約過。”


    “快請進。”中年婦女讓開身位,客氣地說道,“不用換鞋,柳醫生已經在二樓等你了。”


    進門後穿過走廊,從走廊盡頭的樓梯上到二樓,首先進入虞紅豆視野的是簡約幹淨的會客廳,以及那布滿一整麵牆的落地窗。


    陽光斜著灑進來,灑在窗邊的茶幾上,以及那個坐在椅子上看書的男人身上,他麵前靜置著一杯紅茶,升騰的熱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愜意。


    也許是聽到了腳步聲,男人抬起頭看過來,目光最終停留在了虞紅豆的臉上。


    虞紅豆從小就知道自己容貌的出眾,所以並沒有介意,不過由於職業的緣故,她很少化妝,今天也不例外。


    “請坐,虞小姐。”男人抬手示意茶幾對麵的另一張椅子。


    等虞紅豆坐下,男人放下手中的書,取下鼻梁上的金絲圓框眼鏡,然後輕輕揉捏著眼角:“幸會,虞小姐。你應該已經認識我了,我叫柳學冬。”嘴裏雖然說著幸會,但看他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握手的打算。


    這時之前那名中年婦女也走了上來,彎下腰輕聲問道:“虞小姐,喝點什麽?”


    虞紅豆正想開口,對麵的柳學冬卻先一步說道:“呂姐,給她一杯蓮子茶。”


    說完,不給虞紅豆反問的機會,繼續說道:“蓮子茶可以輔助睡眠,同時具有安神的功效——你的睡眠狀況似乎不太好。”


    直到說完這句話,柳學冬才把手放下來,目光投向虞紅豆。


    虞紅豆沉默了片刻:“我的睡眠狀況挺好的。”


    柳學冬愣了一下:“你的眼裏有血絲,額心泛紅,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噩夢,然後從夢中驚醒。”


    虞紅豆不禁皺起了眉頭,她反過來審視著柳學冬:“……你不會是騙子吧?”


    柳學冬眨了眨眼,起身邀請:“走,我們去房間裏詳細聊聊。”


    ……


    “姓名?”


    虞紅豆:“……”


    “嗯,虞紅豆。是虞美人的虞,紅豆生南國的紅豆嗎?”


    “……沒錯。”


    “性別?”


    虞紅豆:“……”


    “開個玩笑,別生氣。”柳學冬笑著抬起頭,“電影裏警察審犯人時總會出現這樣的情節,隻是覺得很有趣。職業呢?”


    “警察。”


    柳學冬:“……”


    “咳,”柳學冬默默地把目光收迴,“年齡?”


    “23歲。”


    “唔,比我小三歲。”


    “婚姻狀況?”


    “未婚。”


    “家庭關係?”


    虞紅豆這次沉默了一陣:“……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抱歉。”柳學冬抬了抬眉毛,“不過現在我們至少有一個共同話題了,我也是孤兒。”


    虞紅豆下意識看向柳學冬,卻發現他根本沒看自己。


    “目前來看你的行為情況和認知情況都很正常。”柳學冬放下筆,兩手交叉放在鼻子下麵,“那麽就來聊聊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躺在治療椅上,虞紅豆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天花板緩緩開口:“我最近……”


    一番交談下來,太陽逐漸西斜。


    “也就是說,”柳學冬低頭看著病曆檔案,“那種所謂的窺視感,已經強烈到足以引起你生理上的不適的程度了?”


    虞紅豆想了想,隨後篤定地點頭:“沒錯。”


    得到虞紅豆的答複後,柳學冬在病曆檔案上沙沙落筆。


    虞紅豆追問:“柳醫生,你心裏有答案了?”


    柳學冬先是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初步推斷是輕度受迫害妄想症,不過這個結果還暫且存疑,出於負責任的角度考慮,我暫時不建議你進行藥物治療。等會兒我給你做心理疏導和頭部按摩,應該能暫時緩解你的精神壓力,其次鑒於那種‘窺視感’出現地比較頻繁,我建議你每三到五天來我這裏複查一次。”


    幾分鍾後,柳學冬將病曆歸檔,去衛生間洗了手迴來。他用毛巾將手上的水擦幹,來到治療椅旁,將治療椅緩緩放平,然後走到虞紅豆後麵。


    虞紅豆聽到腦後傳來柳學冬平靜舒緩的聲音:“放鬆,不要緊張。”隨後,兩邊太陽穴傳來絲絲涼意,是柳學冬的手指貼了上來。


    指腹按在穴位上,輕柔地揉動,柳學冬的聲音繼續說道:“你可以試著閉眼,如果感受到了窺視感,不要害怕它,它無法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試著去無視它。”


    虞紅豆緩緩閉眼,眉頭頓時微微一皺,那熟悉的窺視感再次襲來。


    也許是看見虞紅豆皺眉,指腹傳來的力道也緩慢加重了一些。


    虞紅豆的眉毛稍微舒展,她自嘲似的一笑:“也許再這樣持續一段時間,我都快習慣它了。”


    按摩持續了二十多分鍾,在快要結束時,虞紅豆突然開口:“它消失了。”


    “嗯,很好。”腦後傳來柳學冬的聲音。


    指腹傳來的力道漸漸變輕,直至手指與皮膚分開。身後的腳步聲遠離,虞紅豆睜開眼,看向正朝辦公桌走去的柳學冬:“結束了?”


    “嗯。”柳學冬重新翻開了病曆檔案,用筆做起記錄,他一邊寫著一邊開口,“虞小姐,你是否清楚,隻有當有人看著你的時候,你才會感受到窺視感?或者說準確一點,隻有當有人以你為目標將視線聚焦時,你才會感到被窺視——我是說,任何人的視線。”


    “嗯?”虞紅豆有些疑惑,“這有什麽不對嗎,既然我感覺到了被窺視,不正代表著有人在看我嗎?”


    柳學冬放下筆:“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虞小姐……”


    “……人,是感受不到目光的啊。”


    虞紅豆瞳孔微縮:“……你說得對,人怎麽可能感受得到目光這種東西……所以說,我確實得病了?好像病得還不輕。”


    柳學冬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剛剛在給你做按摩時,從我把目光落到你身上開始,你就表示感覺到了窺視感,而在最後我試著把目光移開,望著牆壁,那時你則表示窺視感消失了。這樣的話就出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結果,如果不是巧合,你也沒有騙我,那麽你的感受就是真實的;而如果你的感受是真實的,那麽妄想症這個診斷結果也就不成立了。”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心理疾病。”柳學冬一副饒有興趣地模樣看著虞紅豆,“因此我不介意花費更多的精力在你身上,對此進行研究式治療。當然,前提是你也不介意。”


    “下次再說吧。”柳學冬剛剛的結論讓虞紅豆感到有些心慌,她此時隻想躲迴家裏,至少在家裏她不會有任何不適感。


    丟下這句話,虞紅豆匆匆離去。


    等快走出小區時,虞紅豆下意識迴頭看了一眼,隱約望見柳學冬的身影正站在二樓窗邊,似乎也正望著這邊。


    『什麽心理診療師,盡是騙人的,一天折騰下來反而心裏更慌了,下次再不來了。』


    虞紅豆在心裏打定主意。


    老一輩早就說過,飯別吃太飽,話別說太滿。


    三天後,虞紅豆準時出現在診所門口。相較於三天前,她的神色顯得更加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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