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遺忘是最自然不過的規律了,隻是需要時間這個調節劑。任何事物在時間前麵總是顯得很渺小,包括致命的恐懼和傷害。

    遠離了那充滿恐怖的公寓,現在的住處雖然給上下班帶來些許不便,但卻讓他們的生活變得寧靜和甜蜜了。有了一次無心的傷痛,他們現在成熟並更懂得體諒對方了。隻是抱著對痛苦迴憶的逃避,當嶽雅提出病好後想搬家,換個環境時,何杉滿口答應了,他想讓嶽雅快樂,自私一點的說,他想讓嶽雅忘記他從前的過失,這對大家不是都有好處嗎?他是這樣想的。

    隻是,嶽雅終究還是沒有坦白的向何杉說出她到底害怕什麽,以及她想離開原來那個家的真正原因。嶽雅覺得也許是他們去錯了地方吧,打擾了某些未知的生靈,所以才有那段被糾纏的日子。如今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生活正以最真實和平靜的步伐前進著,這無疑就是嶽雅的全部要求了。現在她在單位的工作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身體也變得很健康。她的臉色更加白皙紅潤,身段也比少女時期豐滿得多。有一次,她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身體,居然紅著臉傻笑起來,心裏捉摸著該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現在的樣子呢。顯然她自己是非常滿意的,何杉呢?他也是這樣認為的嗎?一想到這裏,她就害羞起來,輕輕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匆匆穿好了衣服。

    來到新家的嶽雅起初卻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她緊張、憂鬱。神經質的懷疑一切。半夜裏,她時常猛的驚醒,坐起來仔細的聆聽,眉頭緊鎖,眼神慌張,直到確信除了夜的氣息跟何杉在身邊發出的唿吸聲,整個世界全部都在沉睡。她這才一頭倒下,虛脫似的睡去。有時候,是幾聲貓咪的尖叫,嚇得她急促的推醒何杉,接著一雙溫柔的大手輕輕的放在她的後背,這才讓她安靜下來。幸好有這樣一手大手,將她從冥冥中拉迴來,因為隻有這雙大手才能瓦解她繃緊的防禦,安撫她脆弱的神經。這樣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何杉一天天變得溫柔和體貼,強壯而有力,就像英勇的騎士一般,他堅強的捍衛自己的領土不受侵犯,永遠把守在黑暗之門的前麵,將所有邪惡的生靈一一擋在了門外。嶽雅覺得自己像個快樂的公主一樣,生活在愛的城堡裏,這裏,她再也聽不到死亡之神的召喚了。

    這個老北京的四合院,以它獨特的古老隨和的氣息,越來越讓人覺得親切了。房東是一對和藹可親的老年夫婦,子女各自成家了,都不在身邊,留下他們老倆口自己享清福。現在他們住在兒子買的一套商品房裏,在三環以內,離這個老宅子倒也不太遠。興許是放不下這裏的一草一木吧,他們沒事就經常往迴跑。在嶽雅的眼裏,他們是一對慈祥而善良的老人,有著對晚輩們天生的疼惜和愛憐。每每過來的時候,總是熱心地問這些住戶的生活情況,有什麽困難和需要他們都會盡力幫忙。東房裏那對夫妻的孩子,小名叫多多,以前總有咳嗽的毛病,也是老房東給找的偏方,據說現在基本痊愈了。院裏還有兩間,住的分別是一對學藝術的大學生和一位單身的上班族。平時很少能跟他們碰麵。院子中間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棗樹,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老房東樂嗬嗬的說,再有幾個月也該有棗吃了,讒得小多多沒事就站在樹底下使勁的瞅,好像這樣棗兒就能長得快點兒一樣。

    嶽雅是這個院裏最受大家歡迎的一個,反正她自己能感覺出來。特別是老房東,把她當自己的親孫女一樣的疼,平時的生活上挺照顧的不說,還把四合院裏唯一的電話也遷到了嶽雅的屋內,隔三叉五的,還給嶽雅帶些新鮮的水果什麽的,甚是關愛。嶽雅抱著感激和受寵若驚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與周圍的人相處著。她發現在幸福的生活裏,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漸漸的,她也能融入這個新的生活圈子了。

    二

    昨天,嶽雅下班得早,她高高興興的迴家做了頓好吃的。天黑的時候,她總聞到屋子裏有一怪股味。就四處找了找,整個家也就裏外兩間,家具也不多,查完了也沒發現什麽,最後她隻得把家裏所有的垃圾袋都扔了出去這才安心。可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這味道更濃了,好像是從臥室窗戶外飄進來的,現在的人真不像話,沒有公德,經常把垃圾隨便扔,這地球的環境汙染成這樣,不就是缺乏愛護環境的意識嗎!嶽雅憤憤的想到這些,也隻能無奈地起身把窗戶關上了事。

    一大早,何杉公司有事,他就急著出門了,按說,今天這樣的周末應該是好好的在家休息才對。可偏偏何杉那個公司裏特別忙,最近好像又要開另一個工程,所以好幾個星期,他都沒有休息了。不知道公司給沒給加班費呀,嶽雅躺在床上懶懶的想著,她可不想這麽早起來。看看外麵已經是豔陽高照了,這樣的日子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她坐起身來推開窗戶,想唿吸一下外麵的新鮮空氣,哪料到,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嗆得嶽雅一口氣沒換過來,差點把心都咳出來了。這也太過份了吧!哎,沒辦法,看來這個美好的早晨鐵定要被破壞了。

    她轉到房後,想弄清楚到底是些什麽垃圾,居然扔在了他們家臥室的窗戶旁邊。因為與隔壁家的房子挨得很近,所以這窗戶外麵其實是一條窄窄的巷子。嶽雅站在巷子口,遠遠地望去,在她家的窗戶下麵扔了一個碩大的編織袋,看來垃圾還真不少,她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一個人可能還沒有辦法把那袋髒東西弄出來,隻好作罷,等何杉迴來再說。

    外麵的天氣不錯,嶽雅準備出去轉轉,何杉他們下午就沒事了,說好了到超市裏去會合的,上午的時間也已過半,嶽雅簡單的打掃了一下房間,就出門了。

    輕鬆的假日裏,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眼看天要黑了,這兩個人才擠上公交車迴了家。一走進家門,馬上就被那惡臭掃了興致,嶽雅想起那個袋子,就拉著何杉到後巷裏去。還是得有點力氣才行,何杉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個袋子拖了出來,一直拖到巷子口,嶽雅才發現那袋子底下有一道濕濕的暗紅印子。何杉拖著那個袋子往垃圾堆的方向慢慢挪動著步子,嶽雅則捂著鼻子趕快閃到一邊。快到垃圾堆的時候,那已經腐爛的袋子終於承受不了這樣的力氣,“呲”的一聲裂開了,裏麵亂七八糟的東西嘩啦啦灑了一地。

    何杉首先想到的就是要讓嶽雅趕快遠離這裏,因為誰看到這種情景都會膽顫心驚的,他扭過頭,正準備叫嶽雅離開,可是已經遲了。嶽雅已然看到了一切,她捂著嘴站在原地,雙眼死命的睜開,眼珠似乎都要蹦出來。

    從編織袋裏嘩啦啦甩出很大一堆碎屍,應該都是動物的吧,有貓的、狗的、可能還有死老鼠或是其他什麽動物,它們有的隻剩掏空的軀體,有的整個腦袋被生生的削掉了一半,有一隻小貓麵部的毛皮完全脫落,嘴裏卻塞滿了各種斷腿斷肢,所有的屍體都被殘忍的切成一塊塊的,每一塊都粘著毛皮,帶著血腥,裹著發臭的氣味。不知是哪隻動物的幾顆眼珠,竟然在下落的過程中,以最快的速度滾到了嶽雅的腳底下。發白的眼珠早已腐壞,裏麵還有寄生的蛆蟲在愉快的翻湧。

    除了惡心,還是惡心!

    何杉應該也是被嚇壞了,他飛快的扔掉手中剩下的半截袋子,拉著嶽雅就往家裏跑去。也許洗幹淨就沒事了吧,何杉拉著嶽雅的手,來到水池邊,一起伸到了水龍頭下。衝了很久很久,兩個人的褲腿全濕透了,這才進了屋。

    嶽雅早已是滿臉淚水,她是真的嚇壞了,誰看到這樣的場麵會無動於衷呢,那隻有是死人吧。

    “何杉,到底是怎麽迴事啊,那袋........那袋東西會是從哪裏來的?”也許是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那一堆東西,嶽雅哽咽著。

    “別怕,應該不是故意的。你換身衣服,我去處理一下,你別出來啊。”

    “你別去了,我好怕。”分明是乞求的語氣。在這個時候,最緊要的事情應該就是安撫這個受驚過度的女孩吧。

    “你別多想了,這個社會什麽人都有。再說也不見得是壞事啊,也許是哪個好心的人把那些死掉的動物收集起來想埋掉呢,又沒來得及拿走。”盡管何杉知道,這樣的解釋簡直連三歲的小孩都蒙騙不小,可是一時他自己心裏也沒了主意。

    “不是的,我看得很清楚,那不是死掉的動物,是被殺死的動物。它們都是一塊塊的,而且........”

    “真的沒事的,嶽雅你別害怕,反正跟我們也沒有關係。”

    “可是,可是為什麽偏偏在我們家的窗戶下麵呢?不會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裏的吧?”

    “不會,絕對不可能的。”雖然找不出理由,但這樣的肯定也是一種結果,能讓人暫時把恐懼和死亡與自己隔離開來。

    “何杉,我覺得還是報警好了。”嶽雅哭著說。

    警察是來了幾個,但是對於這樣的案件也隻是例行公事的記錄了一番。他們簡單的分析了目前的情況,認為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置的,因為過道裏很窄,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從裏麵穿過,所以成了暫放的地點。至於為什麽有人要收集這麽多動物的屍體,警察說會調查清楚。最後也不忘記安慰了兩位受驚的事主,還客氣地提醒他們,如果再發現什麽特殊情況。可以直接和所屬的派出所聯係。

    警察走了,最主要的是把那堆東西也帶走了。

    小院裏變得不平靜起來,尤其是小多多,嚇壞了,當然他沒有看到那麽多的東西,當時他正在屋子裏跟媽媽嚷著要零食吃,結果來了好多警察,他以為是來抓自己的,因為“讓警察叔叔抓你”是最讓小多多害怕的事情,沒想到平常隻是說說,今天居然來真的,孩子嚇著差點尿了褲子,一個勁的衝著媽媽喊救命,最終知道不是來抓自己的,還特意跑到嶽雅的房間來,掛著眼淚說,“小雅阿姨,小何叔叔那天吃了我的爆米花,我沒跟警察叔叔說,我怕他被抓去了。”看來平時建立的感情,到關鍵時刻不是有用的。

    小多多的話把兩人都逗樂了,何杉看著玩笑說:“你看,幸好有個鐵哥們,還挺夠義氣的。”緊張的氣氛雖然被小多多緩和了,但晚飯兩個人是沒有胃口了,盡管何杉後來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嶽雅知道這樣的忘記肯定會在他們的腦子存儲很長時間。

    因為想到連警察也沒有大做文章,說明這事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嶽雅決定把它忘記,絕對不能讓這個小插曲影響了他們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不過,忘記一件開心的事情可能很容易,但忘記一件曾經在自己心口上紮了一刀的事情,可是要困難得多。嶽雅時時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別提起事,可是越這樣強迫自己,越是經常想起。不過從那以後,嶽雅臥室床頭的天窗,就再也沒有打開過。她總感覺會有什麽東西從那裏爬進來,帶著屍臭和腐敗的液體成群結隊而來。一想到這些,嶽雅全身的皮膚就開始緊張,然後慌張的看看那扇窗,再仔細的檢查一遍,確保那裏密封得像一堵牆一樣的結實,這才放心。

    可是,這種焦慮的情緒還是讓嶽雅寢食難安。

    隻要一走進這間臥室,她就開始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因為這裏距離那罪惡之地畢竟隻有一牆之隔。有時候,嶽雅久久的注視著這堵牆,覺得它已經開始不斷的變形、扭曲,隨時有可能坍塌,把自己壓在廢墟之中。有時候,她又發現這堵牆會小心翼翼的不斷逼近,把臥室壓縮得像死亡的牢籠。半夜裏,那封閉的窗戶後麵總有斑駁的影子晃來晃去,不知是形如鬼魅的大樹投影,還是月光下的噬血幽靈,他們總是耐心地與嶽雅對峙著,用靜謐的聲波講述著一個個關於死亡的故事和傳說。

    嶽雅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來,那時她寄居在親戚家,有個表哥非常的疼愛她,不管上哪裏去玩總是把她帶著,所有經常在夜裏,跑到小嶽雅房間的窗戶後麵,輕輕的敲幾下,給出偷溜出門的暗號。那裏個的嶽雅每天晚上都會盼著這種敲窗戶的聲音,因為對於睡覺來說,外麵的世界更有吸引力,可是現在的嶽雅,對敲窗戶的聲音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解釋,那不再是一件美好的信號,而是邪惡的喪鍾。

    嶽雅知道自己又開始做夢了。可是很多次,她發現夢做完了,醒來後對於夢境中的情景卻記得一清二楚,甚至是某些特別小的細節。因為她知道正常情況下,人總是記不住夢境,也無法真正看到夢境中人物的麵。可是現在又是什麽呢?也許不是夢,是幻覺吧,也許更糟,難道是自己又在無意中接觸到了某些生靈,像上次一樣,把她的生活全部都攪亂了。在她的眼前總是看到了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時而交叉重疊,時而又互不相幹,以致於她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隻身在哪裏。

    這種錯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最終她意識到,這些都是因為那袋東西引起的,可是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得到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所以才會在她的心裏留下傷疤。這件事情既然已經報案了,警察是不是就會去仔細的調查呢,那調查的結果是什麽,他們會不會通知自己呢?想著這件離奇又複雜的事,最主要的是蹊蹺得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嶽雅煩燥得像患了失心瘋一樣性情大變。最近的兩周以來,她總是莫名其妙的對何杉發脾氣,當然每次發完火她就會對自己感到懊惱,把這樣反常的情況歸罪於那些該死的惡心的動物屍體。於是新的一輪惡性循環又開始了。

    有人說這個世界的進步就在於未知,人類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找到答案,所以人類社會才會不斷的進步不斷的發展。然而這種對未知事物的探索是科學的,嚴肅的,並不是一種盲目的好奇。但是對於嶽雅來說,她對這件事情的態度隻能是後者了。她忘記了小時候,爸爸媽媽總是把好吃的零食偷偷收藏起來,一次隻拿出一點來分發。可是嶽雅又好奇又淘氣,她總是自己找出了所有的零食,偷偷的全部吃掉。隻能是一時之快,但最後還是會發現,除了是挨一頓痛揍,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零食吃了。對嶽雅來說,她不知道,這種自作主張的好奇心,換得的代價其實太大了。

    嶽雅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生活也越來越糟。前幾天,在公司裏,她頭一迴跟經理大吵了一架,還說不想幹了,起因卻是為了芝麻大的一點小事,幸好經理為人豁達,總把嶽雅當小孩子看,所以對這樣的小妹妹偶爾使點小性子,並沒有太在意。昨天,她因為何杉沒有及時陪她到走廊外拿暖瓶進來,居然大發了脾氣,雖然她很快就恢複了理智,並主動與何杉修好,可是整個晚上,何杉像躲瘟神一樣的,盡量離她遠遠的。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個重病的傳染源,足以讓人退避三舍。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解決,既然沒有答案使得自己這樣不安,為什麽就不能暫時滿足一下好奇心去找出答案呢,就算答案再齷齪,再讓人震驚,總比現在這樣好吧。

    於是她瞞著何杉、懷著期待去了派出所。去了之後才知道,這樣的小案子可能要等到幾個月甚至是幾年以後才會著手調查,因為實在有太多比這更重要、更緊急,或是正危害著人民財產安全的案子需要調查。有一位年輕的辦案人員還開玩笑似的說,就算是哪個愛虐待動物的變態狂作,可那裏大部分都是死老鼠,這也是為民除害的好事。末了還對嶽雅說,隻要人家不是針對你的,就別擔心了,就這樣客氣地把嶽雅打發了。迴來的時候,嶽雅覺得心裏還是有些失落,不光是因為她沒有找到答案,更因為這事原來根本就沒有人在乎,平白無故地就她在那兒擔驚愛怕了,這該多冤呀?

    她覺得已經沒必要再指望誰了,當然警察們確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有功夫幫她找什麽答案,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動手了。反正不做點什麽,她就沒法得到解脫。於是她用一張很大的紙寫了幾句警告語,貼到了後巷的牆麵上。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我也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如果你再不停止這種齷齪的形為,將會受到法律的嚴懲,也會被世人所唾棄!”

    讓那個家夥瞧瞧,別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了,幹了缺德事就得受到懲罰,哪怕隻是小小的詛咒也行。看完了自己寫的布告,嶽雅有種輕微的得意,然後她用了整瓶的膠水,將布告牢牢的貼在了牆上。

    三

    今天是個快樂的日子。早晨上班後才知道,由於嶽雅在平時工作中的積極表現,部門經理已經正式提名她競爭今年的最優秀員工。大家都趕著給自己道喜,嶽雅開心之餘也充滿了感激。因為經理不僅在工作中手把手的教她,讓她學到很多經驗,還這麽器重自己,每年一度的優秀員工評選可是大事,當選的都是工作了好幾年的老員工,像嶽雅這樣才來不到一年就獲得推薦的,可是頭一個。這種充分的肯定對一個新人來說,是最大的鼓勵和表彰了。好在嶽雅自己的心態還算不錯,能有這樣的機會當然是好,就算得不到那個稱號。她仍然覺得光榮。

    中午吃飯的時候,門衛那邊打電話來,說是有快遞公司送東西來,嶽雅跑出去一看,居然是一束鮮花和一份禮物,可上麵連張送花人的卡片也沒有,嶽雅問了那個快遞工,人家也不清楚。她納悶了頭天,猶豫著該不該收。

    門衛師傅就笑著說:“小嶽,恭喜你呀,聽說要當優秀員工了。”

    “哪裏,肯定沒戲,我的資曆太淺了。”

    “你肯定行,我看你就是個不錯的姑娘。這花肯定是男朋友送的吧,趕快收下吧。”

    嶽雅一時也沒有什麽推辭,隻得收下了。

    本來嶽雅記下了花店的電話,準備迴頭再問問是誰訂的花,看樣子就不是何杉送的,她可不能隨便收別人的花。可是下午的工作還挺多,一忙她就把這事給忘了。臨到快下班的時候,她接了個奇怪的電話,那頭一個男人問她禮物收到了沒有,嶽雅隻知道他的聲音很陌生,根本不是自己認識的人,於是追問他到底是誰,那人卻沒有明說,隻說把禮物一拆開,就會全部明白了。嶽雅在把所有自己朋友的名單一個個在腦中過了一遍,始終沒想到是他會是誰。不過對方說是禮物,一定是好意了,於是決定迴家看看再說。

    下班時照例在車站等何杉,嶽雅拿著鮮花,得意洋洋的。她想,何杉看到自己的禮物後,再把評選這個好消息告訴他,讓何杉也看看她嶽雅並不是碌碌無為的菜鳥。可是又是兩個鍾頭過去了,何杉還沒有來,等待的過程把激動和熱情全部澆滅了。當何杉匆匆的跑來時,嶽雅已沒了任何興致。她明顯擺出一副不高興的表情,望了何杉一眼算是招唿,就又扭過頭去望著公交車遙遠的方向一言不發。

    “你怎麽不高興了?”

    “沒有。”

    “今天公司裏事情特別多。”

    “哦”

    “你是不是等了很長時間了,累了吧?”畢竟是自己來晚了,所以盡管嶽雅對他愛理不睬了,何杉還是得盡量說些軟話。

    “是啊。”

    “真對不起,要不以後你自己先迴去吧,我早說了,我們下班沒個準,以後就別等我了。”何杉憐惜地說著,想到嶽雅在這裏站了幾個鍾頭,也真是夠嗆。

    “好啊,以後不等你了。”

    “你這花挺漂亮的。”聽出嶽雅的語氣有些不對,何杉也沒招了,他隻得換個話題,以免最後鬧個不愉快的收場。

    有一迴,那事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那時他們還住在那個學生公寓裏。當天也是照常嶽雅在車站等他,哪知道半路上公司打電話來說郊區的一個工程出了事,叫他馬上趕過去。他急匆匆的去處理要事,卻忘記了給嶽雅打個電話,想起來時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正巧他的手機又沒電了,他覺得嶽雅肯定先迴家了,就決定抄近道迴家。沒想到迴去一看,嶽雅還沒有迴來,當時他還覺得嶽雅有可能是生氣了,所以故意跑到誰家玩了,因為公寓裏的住戶嶽雅都挺熟的,她不管到哪裏,人緣都好。可是轉眼十二點也過了,嶽雅還沒迴來,何杉這才著了急,他披上衣服到平時嶽雅愛去的那幾家挨家問,結果都說嶽雅沒去過。何杉慌了神,他打了車趕到他們平時會合的車站,看到冰天雪地裏,嶽雅像流浪的小貓一樣,可憐的倦縮在車站的角落裏。那一整晚,何杉都沒有把嶽雅捂熱。他緊緊的把冰冷的嶽雅摟在懷裏,聽著她訴說關於等待的夢話,想到這個倔強的女孩;因為擔心自己的愛人出了什麽事,在十二月的雪夜,獨自在約定的地點守候,這份執著的情義真的比雪花還要純潔通透。嶽雅後來病了一個星期,在得知自己其實是被疏忽和遺忘的真相後,竟然十幾天不跟何杉說一句話。那次她是真的生氣了,氣自己的執著和對方的大意。

    盡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嶽雅還是堅持每天都等何杉一起迴家。可是,今天的情況很特別,他都一天沒顧得上吃飯了。新開的工地裏出了一起事故。有個建築工人從斷裂的腳架上摔了下來,摔落的高度超過了十層樓那麽高。那名工人雖然已經被送往了醫院,可是直到何杉一行人離開,他都沒有脫離危險。最主要的是,那個工程是今年的重頭戲,據說上麵有意拿著做樣版,參加今年的“魯班獎”評選。這樣的工程怎麽可以出任何事故,何杉雖不是主要負責工程安全,可是他作為這個工程的總設計師,關鍵時刻也得為公司出力啊!所以今天,他哪裏顧得上在車站等他的嶽雅。比起這次的事故,嶽雅空等的幾個小時又算得了什麽呢,因為那個工人萬一有個好歹,事情就複雜了。可是何杉現在卻不想把這些講給嶽雅聽。

    “這花是很漂亮,別人送的。”

    “男孩送的吧?我們嶽雅總是特招人喜歡。”

    “是啊,追我的人多著呢。”

    “有多少啊,說來聽聽”

    “不告訴你,反正每一個都比你好。”

    “是嗎?有這樣的人嗎?”

    “去你的。”

    有時候何杉就是用這一招,化解了很多的矛盾,看來今天還是管用。

    迴家的路上,嶽雅說起了這份奇怪的禮物,還有那通電話,她覺得好像有人搞惡作劇一樣。所以一迴到家,她就坐到桌旁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包裝很是精美,裹了好幾層,最裏麵硬硬的應該是一個紙盒,也許是十分貴重的禮物吧,嶽雅偷偷的想。

    何杉在一旁笑著說:“這要是哪個男孩送的求婚禮物,看你怎麽辦?”

    “那我照樣收。” 嶽雅呶著嘴嘀咕著說。

    “你這麽能耐啊?”

    “那當然了。”

    何杉不以為然的笑著,到外麵去擦了把臉。

    “啊————”

    屋裏傳出嶽雅的尖叫聲,聽得出來,一定不是由於興奮,何杉馬上跑了進來。

    嶽雅抱著雙臂,渾身發抖,臉色雪白。

    桌麵上,一個打開的紙盒裏,兩隻死老鼠的屍體怪異的呈現在眼前。作惡者將老鼠用鐵釘釘在了一小塊木板上,四肢呈大字形展開。最可怕的是,每隻老鼠都被剖開了腹腔,裏麵的內髒掏得一幹二淨,露出泛著紫色的腐肉。老鼠的脖子一看就知道被無情的扭斷,擺成臉對臉的造型。

    如果說平常生活中看到一隻老鼠會讓人害怕的話,那看到這樣的情景就不能用害怕或是恐懼來表達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威懾力啊,讓何杉站在那裏足足“迴味”了好幾分鍾才反應過來。

    顧不上別的,先把這肮髒可惡的東西扔掉再說,何杉拿起小盒子,飛奔了出去。

    迴來的時候,看見嶽雅仍然保持剛才的姿勢,張大著嘴巴,眼珠快要蹦出來一樣的死命的睜著,卻沒有一絲神采。她雙手緊握,像是抓住最後一縷生命的源泉一樣不願鬆開,身體也開始輕微的晃動著。

    何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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