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醫生的表情十分嚴肅,“這是一種慢性、進行性神經係統變形疾病。這種病……”


    霍景堯抬手打斷醫生:“我隻想知道一件事。”


    “什麽?”


    “能不能治好。”


    醫生頓了一下,說:“目前在醫學裏,漸凍症還沒有治愈好的先例。”


    “也就是說……絕症?”


    霍景堯看起來是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但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醫生斟酌著用詞,該怎麽用語言,來解釋這種疾病的時候,霍景堯又問:“你直接說吧,按照目前的情況,我還能活多久。”


    “霍先生,漸凍症在醫學上,是不能根治的。最近這段時間,您是不是常常感覺到,肌肉無力,肌肉顫跳,吞咽困難?比如,手使不上勁,或者,吃飯的時候難以下咽,喝水的時候,容易嗆到。”


    霍景堯“嗯”了一聲。


    他的確有這些症狀。


    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霍景堯茫然的迴想著,大概,是在雲亦煙生日之前?


    他出現過好幾次的喝水嗆著,咳嗽。


    可是,誰會讓漸凍症這個方麵去想?


    肌肉無力……是,這個更明顯,他常常會覺得使不上勁,尤其是早上,手臂酸痛。


    當時,霍景堯還以為,是自己用手臂當雲亦煙的枕頭,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原來不是。


    是身體在提醒他,他生病了。


    “為什麽……”霍景堯的音色有些發啞,“我會得這種病?為什麽是我?”


    醫生迴答:“這種病常見於三十到六十歲的男性,且男性多於女性。但發病原因無法具體確定,比如遺傳,又或者吸煙,自身免疫功能異常等等。”


    他笑了:“也就是說,不知道為什麽會得這種病,但我就是得了。”


    “霍先生……”


    “我還是那句話,直接告訴我,我還有多久的時間。”


    醫生又低下頭去,翻了翻手裏的檢查結果:“霍先生,您的這個病,由於體檢時,我察覺出某些數據不對,所以建議您深入檢查,所以算是發現得較早,疾病還處於早期。”


    這句話又給了霍景堯希望。


    他問:“所以,有希望?”


    “有的。”醫生說,“隻是,我還是那句話,目前沒有治愈的先例,也無法根治。如果十分幸運的活下來了,這個病,也會伴隨著一生。”


    霍景堯沉默了。


    早期。


    無法根治。


    伴隨一生。


    這些字眼,在給他希望,和讓他絕望之中,來迴搖擺。


    霍景堯閉上了眼睛,重重的按了按眉心。


    該怎麽辦……


    該如何是好……


    醫生也沉默下來。


    辦公室裏,隻有空調細微的風聲聲響。


    霍景堯在慢慢的消化,在接受這個事實。


    他的腦子現在很亂,閃過了很多的破碎畫麵,他要思考的東西,太多了。


    他不是一個孤家寡人,他的身體,他的生命,都牽扯到很多。


    半晌,他開口:“這個病,現在還是早期,該如何治療?”


    “我會聯合專家,給出相應的治療方案。”


    “要住院麽?”


    醫生迴答:“建議住院。”


    “如果,不住會怎麽樣。”霍景堯問,“我不能住在醫院。”


    “定時吃藥,配合我們給出的治療方案。”


    “好。”他一口應下。


    現在,他除了偶爾喝水嗆著,和偶爾肌肉酸痛無力,還沒有其他的症狀。


    這種病……住院,住院也沒有什麽意義。


    他又不是多痛苦。


    不過,霍景堯想到什麽,淡聲問道:“之後,我會出現哪些症狀?”


    “肢體麻木無感覺,嚴重的話是……癱瘓,唿吸困難。再之後……”


    之後,就是死亡。


    霍景堯猛然起身:“我知道了。”


    他快步離開。


    “霍先生,”醫生說,“您……”


    “結果保密,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提。”霍景堯說,“治療方案交給你。”


    他匆匆忙忙的說完這句話,已經落荒而逃了。


    為了陪伴著雲亦煙,霍景堯可以有無比強大的毅力,一直堅挺著,和病魔戰鬥。


    可是,醫生口中說出的後期症狀,完全擊碎了霍景堯的所有自信。


    癱瘓。


    肢體麻木。


    也就是說,以後,他極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廢人,是一個廢物。


    靠輪椅,靠藥物,靠唿吸機,維持著脆弱的生命。


    他知道醫生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詳細的跟他講述。


    是他懦弱,不敢聽。


    不是霍景堯無法承受病痛的折磨,而是,他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一個廢人。


    霍景堯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一路順風順水,工作事業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擊垮他的挫折,隻有感情稍有坎坷,但現在也都一帆風順了。


    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享受著別人的豔羨目光。


    如今,他會慢慢的變成一個需要靠別人照顧的廢物……


    這完全是從根本上,擊垮了他。


    霍景堯茫然的醫院走廊裏穿梭,來來迴迴,他好像是繞到了一個迷宮似的,怎麽也找不到離開的路。


    “先生,”他的異常,引起了護士的注意,“您有什麽需要我幫助嗎?”


    他張了張嘴:“我……找電梯。”


    “在這邊,請跟我來。”


    霍景堯顫抖著手,按下了樓層數字。


    坐在車裏,他整個人還是無法平靜,雙手緊緊的捏著方向盤,指骨都在泛白。


    他要怎麽辦。


    而雲亦煙,又要怎麽辦。


    他說過要給她幸福,換她一生無憂的,為什麽,為什麽他也許會做不到了。


    痛意從心尖處,傳遍了四肢百骸。


    在檢查結果沒出來之前,霍景堯還心存僥幸。


    如今這份僥幸,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手機鈴聲急促的響起,才把霍景堯的魂兒,給拉了迴來,才讓他覺得,他還在人間。


    “……喂。”


    “霍總,”周望的聲音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您大概什麽時候到公司?”


    “在路上了。”


    “好的霍總。”


    霍景堯把手機一扔,竭力的讓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集中精神,發動車子,往霍氏集團駛去。


    車子駛走沒多遠,門口旁邊的花叢後麵,雲含影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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