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晟鈺雖然沒有見過雲黛,但從別人的敘述中可以知道,雲黛是個很溫柔的人,但也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


    愛上蘇縉,一定是有原因的,隻不過季晟鈺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麽。


    說不到點子上,那就不說。


    勸慰無用,那就不勸。


    “玖兒一直都提心吊膽的,將我當成易碎的瓷器。”


    季晟鈺突然出聲,換了一個話題。


    蘇縉目光一動。


    這小子,又在跟我炫耀!


    念頭剛起,隻聽季晟鈺又說了一句。


    “並不全是因為在意,玖兒擔心我會傷害自己。”


    “以前的我覺得自己身背罪孽,若不是我的存在,我的父親和一村子人都不會死。”


    “我從不珍惜自己,總是用疼痛來懲罰,減輕心裏的罪惡。”


    “若不是有仇恨支撐,我根本堅持不到重遇玖兒的那天。”


    “是玖兒告訴我,那些事不是我的錯,應該去怪罪魁禍首,而不是責怪自己。”


    “我聽進去了,可我不想改。直到我發現玖兒的憂慮和膽戰心驚,我才意識到我傷害了玖兒。”


    “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改掉自己的壞毛病,不讓玖兒受到傷害。”


    “很幸運,我做到了,並且重新認識了自己。”


    季晟鈺很難一口氣說出那麽多話,他第一次在別人麵前剖析自己。


    麵對蘇縉,季晟鈺相當的坦誠,真摯。


    蘇縉是蘇玖妍的父親,季晟鈺希望蘇縉越來越好,不要總是沉溺於愧疚中,傷害自己。


    蘇縉眉頭微皺,表情異常嚴肅。


    旁人那般真摯,他當然要認真對待。


    和蘇縉想的一樣,季晟鈺的改變都是因為蘇玖妍。


    隻是在那個過程中,季晟鈺看到了自己,從自我厭棄變成了重新認識自己,並且愛上了自己。


    季晟鈺轉頭,直視蘇縉。


    “玖兒經曆過一次了,我不想她再經曆一次。”


    看著季晟鈺灼熱的目光,蘇縉無聲的歎了口氣。


    他當然明白季晟鈺的意思。


    蘇玖妍會為了季晟鈺提心吊膽,也會為了蘇縉緊張。


    蘇縉可以掩飾一時,卻掩飾不了一世。


    總有一天蘇玖妍會發現,屆時蘇玖妍肯定會自責,為什麽沒有好好陪一陪父親。


    道理都懂,可做到卻非常困難。


    “你是在懷疑他對你的愛嗎?”


    季晟鈺突然說了一句。


    他已經不把自己當晚輩了,要不然他永遠也叫不醒蘇縉。


    懷柔既然無用,那就隻能來硬的了。


    季晟鈺說的那句話相當的嚴重,蘇縉直接愣在了當場。


    怎麽會?


    他怎麽可能懷疑雲黛的愛?


    可要是不懷疑的話,又怎麽會覺得自己不好,配不上呢?


    雲黛既然嫁給了蘇縉,為他生兒育女,就代表蘇縉是雲黛的唯一。


    雲黛的愛拿得出手,等同於蘇縉也是拿得出手的。


    懷疑蘇縉,就是懷疑雲黛的愛。


    一句話,直接點醒了蘇縉。


    原來,是他一直在鑽牛角尖。


    蘇縉愧對雲黛,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她,從而滋生了不配之感。


    可現在想想,那些根本沒有必要。


    懷念逝去的愛人也要正常的懷念,悲痛,傷心,思念,痛苦都可以,唯獨愧疚不行。


    愧疚很難界定,誰知道是真的覺得愧疚,還是隻是為了安慰自己,讓自己更好受呢?


    畢竟人都不在了,愧疚給誰看!


    蘇縉頓時清醒了,意識到了自己的執拗。


    思念就大大方方的,何必被那些無用的感情幹擾?


    不僅傷身傷神,對雲黛也是一種不尊重。


    就如季晟鈺說的那樣,隻有尊重自己,才算是尊重了雲黛的愛。


    蘇縉不傻,他隻是太執拗了,走入了死胡同。


    之所以困於死胡同那麽多年,也是因為無人敢說出那樣一句話。


    就算是皇帝也不敢。


    要是說了,豈不是會被蘇縉扒一層皮?


    畢竟雲黛是蘇縉的逆鱗。


    可實際上,蘇縉不會,他需要的正是別人毫不留情的言語,才能戳醒他。


    季晟鈺做到了。


    倒也不是因為他膽子大,他隻是希望蘇縉好。


    愛屋及烏,季晟鈺是真的關心蘇縉。


    “好小子,真犀利啊!”


    蘇縉抬手,拍了拍季晟鈺的肩膀。


    季晟鈺鬆了口氣,看來他的方法是有用的。


    先用蘇玖妍來影響蘇縉,讓蘇縉的思想產生動搖,再用最犀利的言辭刺痛蘇縉。


    很多時候,隻有刺痛才能讓人清醒。


    “是我想得太多。”


    蘇縉終於將那口氣歎了出來。


    重重的一口氣,仿佛要將多年的情緒都抒發出去。


    “是因為太在乎。”


    季晟鈺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蘇縉對雲黛的愧疚是發自真心的,是真的覺得對不起雲黛,不然又怎麽會將自己困了那麽多年?


    活著的人尚且可以彌補,可逝去的人要怎麽彌補?


    常年的無力,讓蘇縉的想法有了偏差。


    從一開始沒有保護好雲黛的愧疚,轉變為了不配得到雲黛的愛。


    一年又一年,想法的偏差會越來越大,誰也不知到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樣,但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蘇縉年紀大了,心結總要解開,不然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季晟鈺願意去做那個惡人,點破一切。


    好在,結果是好的。


    “是啊!太在乎了。”


    蘇縉長歎一聲,眼底浮現了一抹追憶之色。


    雲黛太在乎他了,才會無底線的寵著他。


    如果雲黛看到了如此苛責自己的蘇縉,也是會傷心的。


    蘇縉想明白了,哪怕是為了雲黛,他也要改變。


    總不能一輩子都像個倔驢似的,死強死強的。


    季晟鈺終於放心了,看蘇縉的狀態,顯然是有了想法。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拎起食盒。


    說來也奇怪,季晟鈺的一身白衣竟然沒有被弄髒。


    實際上,早在坐下的那一瞬,季晟鈺就用內力給自己做了一層防護。


    內力沒有特定的形狀,也並非實質,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可以擋得住髒汙。


    但季晟鈺不一樣,他是寒體,他的內力是一種寒意的具象化。


    寒意凝結,在衣服外層凝了一層冰霜,加之寒體的加持,冰霜相當的堅固,將髒汙隔絕在外。


    趁著整理衣服之際,將沾滿髒汙的冰霜抖掉,季晟鈺又恢複成了那個白白淨淨,瀟灑自由的季晟鈺。


    而之所以蘇縉沒有感受到內力波動,是因為季晟鈺的內力早已化為了寒意,加之現在是寒冷的冬季,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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