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縉眉頭微挑,開口,“你是在跟我炫耀?”


    蘇縉很清楚,季晟鈺的衣服都是蘇玖妍親自挑選,付賬買的。


    “不敢。”


    季晟鈺搖了下頭,打開食盒,將飯菜一一拿出。


    不敢?


    蘇縉在心裏冷哼了一聲。


    要是真的不敢,就不會那麽說了。


    飯菜很香,熱氣騰騰的。


    按道理來說,這麽久了,外麵又那麽冷,飯菜早該涼了。


    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季晟鈺一直用內力護著飯菜,隔絕了寒意。


    至於為什麽蘇縉沒有發現,是因為在找到蘇縉的刹那,季晟鈺就散去了內力。


    季晟鈺不想邀功,況且太燙的飯菜也入不了口。


    蘇縉看著季晟鈺,心情有些複雜。


    季晟鈺如此體貼,蘇縉該是高興的,可一想起季晟鈺要將蘇玖妍娶迴去,蘇縉心裏就酸溜溜的。


    雖然明知留不住蘇玖妍,但作為一個老父親,就是不舒服。


    蘇縉也不客氣,拿起碗就吃。


    此時太陽已經爬上了高空,早已過了吃早飯的時辰,反而快要吃午飯了。


    所以食盒裏放著的也不是早飯,而是午飯。


    一大碗白飯,幾個炒菜,一碟醬肉,還有兩壺酒。


    簡簡單單的家常菜,蘇縉吃的很開心。


    季晟鈺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在別人吃飯的時候說話是一種打擾,沉默是最好的尊重。


    蘇縉吃的很快,唿嚕嚕幾口就吃完了。


    常年在軍營裏,早已養成了習慣。


    將空了的碗碟放迴食盒,拿起那兩壺酒,把其中一壺遞到季晟鈺麵前。


    季晟鈺接過,看到蘇縉仰頭喝了起來,他也喝了一口。


    食盒裏是有酒杯的,但蘇縉沒有拿出來用,季晟鈺便也不用。


    酒水醇香,是上好的酒。


    蘇縉一口氣都給喝完了。


    季晟鈺看了看蘇縉,將放下的酒壺重新拿起來,也喝光了。


    看著季晟鈺的動作,蘇縉突然想笑。


    平日裏威風凜凜,被人稱為冷麵閻王的懸劍司司主,在他麵前卻如此乖順。


    不是假裝的,是最真實的反應。


    和蘇玖妍在一起時,也是如此乖順嗎?


    蘇縉突然可以理解蘇玖妍為什麽喜歡和季晟鈺待在一起了。


    蘇縉將空了的酒壺放迴去,季晟鈺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食盒被合上,恢複了原樣,隻是原本滿滿當當的飯菜卻是沒了。


    兩人做完這一切就沉默了,氣氛陷入了寂靜。


    兩人都不是喜歡多說話的人,倒也不覺得沉默有什麽不對。


    良久,蘇縉才開口,“你很厲害,比當初的我好了太多。”


    語氣感慨,蘇縉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說起來,蘇縉和季晟鈺某些方麵是一樣的。


    比如都不喜歡說話,比如都是無父無母,又比如都曾困於絕境。


    兩人都闖了出來,有幸遇上心愛的女子。


    但有一點不同的是,季晟鈺會調整自身,主動尋找和蘇玖妍更加舒服的相處方式,主動改變自己。


    從一開始冷冰冰,拒人於千裏之外,到現在完全敞開自己,可以和人侃侃而談。


    季晟鈺的變化是巨大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身上再也沒了冷酷的氣質,反而充滿了煙火氣,鮮活又明朗。


    自從和蘇玖妍在一起後,季晟鈺的變化是肉眼可見的。


    他是率先做出改變的那個,而且並非無頭無腦的改變,而是經過了細致的思考。


    季晟鈺努力讓這段關係變得正常又健康。


    敢於直麵自己,敢於踏出那一步。


    畢竟沒有人喜歡和陰暗,冰冷的人在一起。


    當然,除了那些喜歡受虐的人。


    蘇玖妍不喜歡受虐,她喜歡的是季晟鈺這個人。


    她也沒什麽要求,隻要季晟鈺開心就好。


    可季晟鈺卻不能不對自己有要求。


    想要一直走下去,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關係必須健康。


    季晟鈺不斷的調整自己,也不完全是為了蘇玖妍,也是為了自己。


    蘇玖妍讓季晟鈺意識到了自愛的重要性,現在的季晟鈺愛蘇玖妍,也愛自己。


    給與自己豐富情感的同時,蘇玖妍也可以享受到。


    季晟鈺喜歡現在的自己,曾經那些糾結,徹夜的輾轉難眠都是值得的。


    但是曾經的蘇縉卻是沒有勇氣改變,也不能說他沒有勇氣,而是他沒有意識到健康關係的重要。


    雲黛太溫柔了,就好似溫水一般,毫無鋒芒,可以包容世間萬物。


    蘇縉被雲黛寵壞了,完全享受其中,根本看不到雲黛的辛苦,自然也想不到要做出改變。


    每每迴想起來,蘇縉就滿心的愧疚。


    他一點都不體貼,不會說甜言蜜語,沉悶無趣,簡直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蘇縉難以想象,當初的雲黛是怎麽受得了他的。


    季晟鈺看了一眼蘇縉黯淡下去的眼睛,心頭微微一動。


    能牽扯蘇縉情感的人很少,加之蘇縉那句話,季晟鈺頓時就明白了蘇縉的情緒低落是因為什麽。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相處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樣。”


    “隻要確定自己的心意對方可以感受到,就已經是很好的一件事了。”


    季晟鈺安慰著蘇縉。


    “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蘇縉抬頭望天,聲音低沉。


    也不知為什麽,蘇縉竟然願意和季晟鈺敞開心扉。


    “更好的選擇當然存在,可唯一的選擇隻有一個。”


    “我們不都是在選唯一的那個嗎?”


    季晟鈺看的很通透。


    兩個人相愛,並非是覺得對方是好的選擇,而是對方具有唯一性。


    蘇縉沉默了。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愧疚的是他從未想過改變自己,讓雲黛更舒服。


    季晟鈺也沉默了。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安慰的話對蘇縉是沒用的。


    蘇縉是一個一根筋的人,認定了一件事便無法更改。


    季晟鈺默默歎了口氣。


    也許他不該去更改,因為那是蘇縉對雲黛愛意的見證。


    隻是蘇縉可以懷念,可以悲痛,卻不可以愧疚。


    因為蘇縉沒有做錯什麽。


    正如季晟鈺剛才說的那樣,每個人之間的相處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俗話說,一個猴一個拴法。


    蘇縉和雲黛既然能那麽相愛,和諧相處,就證明兩人之間的模式是兩人可以接受的,也是最適合兩人的。


    蘇縉愧對雲黛,覺得自己太死板無趣。


    季晟鈺卻不那麽覺得,一個人被愛上是有原因的,對方身上必須有吸引的點,不然又怎麽會有興趣去深入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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