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身邊的秦鯨卿之問,淳峰輕捋頷下半寸須發,含笑應之,聲音脆亮,中氣十足。


    頭頂小雪落下,寒風雖有,不為侵擾,並肩行走,娓娓道之。


    內人!


    還是不過來為好,再有兩年時間,自己就要出翰林院了,那時……自己不會待在翰林院,也不會待在京城。


    若可!


    返迴福建為官。


    或者是江南其它的一些地方。


    國朝對於官員的任命最初是南人仕北,北人仕南,後來便是慢慢變化了。


    如今,隻要不在本府之地為官,皆可!


    自己希望歸於江南為官,期時……將老母、妻女接在一塊,就方便了。


    也沒有北方特別酷熱、酷寒的天候,自己也放心。


    同自己相比,鯨卿小兄弟……就方便多了,他家就在京城,就在澄清坊,家人、親戚、朋友都在京城內外。


    十分方便。


    於這一點,自己也是十分羨慕的。


    更為羨慕鯨卿如今年歲就位列翰林。


    其人年歲雖小,然……個頭都和自己差不多了,別樣的俊美,堪為探花。


    他殿試的那篇計然經濟文章,自己也讀過,讀的不是很懂,正準備接下來有時間好好問一問鯨卿的。


    楊學士剛才於他們說了許多事情,也如鯨卿所言,接下來至年前清閑的時間許多。


    雖如此,也不能夠荒廢時間。


    盡量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鯨卿!


    還不到十四歲!


    實在是……,自己的小女都十歲了,那還是自己姻親稍晚的緣故。


    若是十六歲成親,孩子……和鯨卿一般大?


    得!


    不想了。


    不想了!


    天才!


    鯨卿就是天才,國朝定鼎百年來,也就出了一個鯨卿,以後會不會出現?


    不知道。


    但一定是極其罕見的。


    鯨卿兄年歲不大,同其言談,倒也不為有什麽隔閡和阻礙,早上到現在閑聊的事情不少,聊得還是很愉快的。


    怪道有傳陛下對鯨卿多賞識!


    “福建之地,從那裏到京城,行程三四千裏,一路舟車勞頓,對於老者不為好。”


    “老者身子如今如何?”


    “我略通醫道,若可……接下來送你幾個方子,日常所用,調理身子,皆好!”


    “……”


    福建之地!


    那裏不算偏僻,卻太遠了。


    距離京城太遠了。


    正常的水陸並進,都得一個月以上,如若稍有耽擱,還會花費更長的時間。


    “鯨卿兄慷慨!”


    “鯨卿兄神醫之名,我也是有耳聞的。”


    “我母身子還好,內人在她身邊,我放心!”


    淳峰拱手一禮。


    鯨卿兄的神醫之名不是秘密,這般心意……自己心領了,老母年歲有大,自己和內人侍奉有心,體態安康。


    “鯨卿兄!”


    “鯨卿兄!”


    “……”


    秦鍾點點頭,從百草廳匯總整理的數據來看,京城內外,能夠年歲活過五十的都屬於高壽了。


    陛下今歲五十,開恩科……完全不算什麽。


    能夠壽數超過六十,都屬於罕見了,超過七十,則應證其古老稀少之名!


    淳峰的母親年過六十,身子還好,是一位有福氣的。


    也可見淳峰夫婦二人的孝心。


    正欲有言,耳邊傳來數道唿喊之音,秦鍾循聲看過去,小雪不大,相隔十多丈……依稀可以看清。


    “壽石兄!”


    “滿勝兄!”


    “是你們……。”


    “我正想著今兒有空去尋你們的,倒是這裏碰到了。”


    “哈哈哈,忠嶽兄,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他們是我在白石書院的同窗,今歲恩科一同取中,如今館選庶吉士!”


    “……”


    看清楚前來之人,秦鍾麵上大喜。


    熟人!


    必須是熟人!


    是館選庶吉士有成的兩位書院同窗。


    馮晨,馮壽石!


    昌良平,昌滿勝!


    馮晨在殿試的成績比較靠前,館選庶吉士可能性極大,取中不算意外。


    昌良平在二甲屬於中下,甚至於都臨近三甲了。


    按照不成文的規定,除非朝考的成績非常好,不然三甲進士很難館選庶吉士的。


    而昌良平二甲中下,按理說機會也非很大,偏生……機緣來了,館選庶吉士!


    庶吉士!


    翰林院的實習生!


    待二三年實習期滿之後,隻要不蠢不笨,不荒廢二三年的時間,通過大考!


    便可正式為官了,可以留在翰林院,也可以直接挑選六部諸司任職。


    雖不為一甲三人的直接幹脆,比起沒有選中庶吉士的又強出許多許多。


    尤其馮晨上次會試有成,因名次太低,選擇重新寒窗攻讀,而今館選庶吉士,天遂人願!


    “……”


    淳峰也已經看了過去,從穿著來看,的確非正式的翰林官員,是庶吉士?


    白石書院的出身。


    含笑頷首,隨鯨卿兄身側,一並走了過去。


    ******


    “編書的事情還沒有下來?”


    “如今之時,也無需著急,明兒就是臘月了,六部諸司的事情都有許多,翰林院也是一樣。”


    “鍾兒,你在翰林院為官,當少言、多思、多做!”


    “……”


    戌正有餘。


    秦鍾身上帶著一絲酒氣返迴府中,在翰林院待了一日,也沒吃好,也沒喝好。


    晚上必須好好吃一頓。


    便是相請楊崢、淳峰二人前往萬豪酒樓吃鍋子,必須盡興,必須暢快。


    因明兒還要早起,便沒有喝多少酒水,點到即止。


    晴雯她們的服侍下,稍有整理,便是前往老爹的書房,前往聆聽教誨。


    於此,秦鍾倒沒有什麽不適。


    老爹數十年為官的心得……別人還真不一定有。


    “楊學士所言,也是那般。”


    “明兒就是臘月了,大體是熟悉先前的翰林編修、修撰等人編書事宜。”


    “還有翻閱那些人留下的心得手劄,提前做好準備。”


    “翰林院內,那些人年歲都比我年長,自當謙遜,不過,那些人也都很和善。”


    “……”


    親自衝泡茶水,於老爹遞過去一盞。


    老爹的教誨,心中記下,翰林院的事情……晚上用飯的時候,楊學士也多說了另外一些事。


    可以更好的做準備。


    得!


    那頓飯吃的還是很值的。


    “如今你初入翰林院,初入仕途,一切當謹慎低調為上。”


    “謙虛有禮是需要的。”


    “至於別人的友善之意,雖為好事,卻也與之不可太近,也不能太遠。”


    “仕途之道,有時候更甚戰場。”


    “每一次的殿試,隻有一甲三人授予翰林官職,其餘進士隻有館選庶吉士才能夠入翰林院。”


    “說不得就有人嫉妒你,要找你的錯處。”


    “讀書人!”


    “不一定都是好人。”


    “好與壞,認定的標準不一樣,便是不一樣的結果。”


    “待在翰林院中,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重要,至於其餘諸事,不需要摻和!”


    “你也不需要摻和!”


    “尤其年關前後,翰林院的人是最熱鬧的時候。”


    “翰林院是特殊的,如今的滿朝文官中,出身翰林院的接近一半,軍機處中更有一多半。”


    “在微末之時有力,是一些人喜歡做的。”


    “別人需要!”


    “你不需要。”


    “你老師應該也會有相似的囑咐,牢記這一點!”


    “……”


    鍾兒。


    說著舉業就有成了。


    說著就入仕途了。


    說著就一日日長大了。


    翰林院!


    鍾兒如今入翰林院為官了,今兒還是第一日,自己在都察院的時候,都有不住想著鍾兒。


    想著鍾兒今兒在翰林院是否會遇到一些事情。


    是否會遇到一些麻煩。


    ……


    而今,聽著鍾兒說道翰林院諸事,心中安穩。


    也是。


    鍾兒近年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也當令自己少許多擔憂之心。


    可!


    那些還不夠。


    仕途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越是聰明人……往往越容易倒黴、出事。


    為官數十年,那樣的事情了解太多了。


    就如每一科的一甲三人,尤其是為首的狀元!


    一科讀書人中最為巔峰耀眼的人。


    按理說,那樣的人是聰明的,起碼不傻,否則,殿試的經義文章也寫不出來那般的花團錦簇。


    惜哉,狀元入仕途多不順利。


    國朝定鼎百年來,狀元也出三四十位了。


    三四十位狀元中,位列樞機重臣之列的十不存一,三四位?好像都沒有!


    入仕之後,舉業的成績已經無用了。


    不可再沉醉其中,誇耀其名。


    鍾兒殿試取中探花,算來……也是一件好事,起碼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仕途之道,翰林院的事情眼下的確不多,卻不意味著仕途上的事情不多。


    諸般事繁多,一不小心,就可能釀成麻煩。


    鍾兒。


    不需要理會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盡管不想說,但……鍾兒眼下有那個資格說不。


    也是鍾兒他自己掙的顏麵。


    鍾兒背後有自己,有他老師,還有恆王殿下,還有恭王爺,還有一些貴人。


    有些人想要動心思,也得掂量掂量他自己的身板夠不夠硬實!


    “爹,我記下了。”


    “我明白的。”


    “這一點……我覺恆王殿下那裏就是一個相當好的借口!”


    秦鍾雙手捧著茶盞。


    老爹之言,誠摯誠心之言。


    父子耳提麵命之言。


    老爹之意,自己明白的。


    官場是複雜的。


    有些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弄出不少事情,今兒下午從翰林院下班的時候,就有一些眼熟的同科進士相邀。


    想要一塊去吟詩吃酒!


    自己婉拒了。


    身邊的淳峰也是婉拒了。


    淳峰,他似乎對那些所謂的吃喝應酬也沒興趣,合他的性子,合他的精打細算!


    淳峰所言,他現在為七品官,一年的俸祿也就百十兩銀子,果然時而應酬吃酒。


    那……日子就不用過了。


    好吧!


    淳峰所言……十分有理!


    翰林院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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