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岩想把他拉起來坐直,呂楊使出了牛勁,談玉琢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死了,當然會迴來。”呂楊睜開眼睛,晃了晃腦袋,清醒了點,“我嫂子給你做了,做了這個,你帶迴去吃。”呂楊搖搖晃晃站起身,從包裏拿出一捆被油紙包著的東西,塞進談玉琢懷裏,“醬油肉,還有雞蛋糯米糕,都是你愛吃的,迴去也要好好吃飯啊。”談玉琢抱住油紙包,沉甸甸的,他鼻子發酸,忍了許久,才維持住平常的聲線,“我會的,呂楊,以後你有什麽想法,可以來z市找我,我會幫你的。”“我就算了。”呂楊傻笑著擺了擺手,看到池岩,驟然來了精神,“對了,池哥,你家大學生要畢業了吧?”“玉琢,我和你說,謝延打小讀書就好……”“呂楊。”池岩出聲打斷他,“你醉了,不要再說了。”呂楊懵懵地停住話頭,酒精讓他的思緒連不起來,頓了許久,才重新聯接上,“池哥,謝延不找工作嗎?”“他要考研。”池岩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帶到椅子上。呂楊目光不聚焦地看著池岩,“不是,池哥,他還要繼續讓你養啊……”“你醉了,別說話了。”池岩摁住他的肩膀。談玉琢插/話,“池哥,那個,如果謝嗯嗯……”呂楊說得不太清楚,他沒有聽清名字,隻聽到了個姓,模糊了過去,“他有想法的話,今年公司有暑期實習的名額。”“會走正常流程的,不是走我後門。”池岩喉結上下動了兩下,手放在桌上捏著杯子,直到把杯子外壁握到溫熱,他轉過身麵對談玉琢,“能把招聘信息發給我嗎?”“我迴去就發給你。”談玉琢咧開嘴,真誠地笑,“如果通過的話,你也跟出來玩嘛。”池岩笑笑:“我就不來了,店裏忙。”吃完飯,已經快十一點,池岩把喝得爛醉的呂楊扛在肩上,在飯店門口和談玉琢告別,“你迴去注意安全,別擔心這邊。”談玉琢點了點頭,池岩朝他揮揮手,“那就以後見。”談玉琢也朝他揮手,看著他們轉過路口,才邁出腳步,走向停在街邊的車。談玉琢拉開副駕駛座的門,梁頌年捏著花卷的爪子抬起臉,溫柔地笑。“花卷,爸爸迴來了。”梁頌年抱起花卷,花卷“喵”了一聲,眼睛在暗光環境下圓溜溜的,“爸爸沒有不要我們。”談玉琢接過花卷,坐進車內,“頌年,你是小孩子嗎?還玩過家家。”第80章 愛也朦朧談玉琢重新迴到公司上班半個月,王勤給他升了個職,他的辦公桌從隔壁的辦公室搬到了梁頌年的辦公室裏。孟圓很傷心,因為這樣就不能在午休的時候,躲到他的辦公室裏吃零食聊天了。而且談玉琢平時不去公司食堂吃飯,也不點外賣,自己帶飯過來吃,他每次都很大方地向孟圓分享自己的飯菜和餐後甜點。升了職,談玉琢工作內容變多,忙得腳不著地,偶爾在走廊或者電梯碰到孟圓,都沒有時間打招唿,稍微點一點頭兩人就擦肩而過。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孟圓終於逮到了他,悄悄和他說:“我們都以為你隻是過來掛職當花瓶的,沒想到你什麽都要幹啊。”談玉琢拿著勺子挖小蛋糕,兩三口吃掉了半個,有氣無力地迴答:“我也希望我隻是一個花瓶。”“沒事哈哈,”孟圓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你現在是一個很厲害的花瓶了。”說話間,談玉琢的手機響了一聲,他豎起手機屏幕看了一眼,在上麵打了幾個字迴複,放下手機,掰開咖啡蓋子,一口氣喝下去半杯,跟給自己灌藥一樣。孟圓抬起頭,視線不經意撇向門口,攪拌咖啡的手一頓。梁頌年注意到她的目光,衝她笑了笑,做了個靜聲的手勢。談玉琢放下杯子,直起腰,他正想開口和孟圓說話,身側就出現了一隻手,撐在他手邊的桌子上。“玉琢。”梁頌年俯身,輕聲問,“我的咖啡呢?”談玉琢微微張著嘴,轉頭和梁頌年對視,遲鈍地反應了幾秒,把桌上已經打包好的咖啡推給他。“不好意思,”梁頌年接過咖啡,握住談玉琢的手腕,“我先把玉琢帶走了。”他們出發得早,正是下午最熱的時候,梁頌年把空調溫度調低了些。談玉琢看著窗外急速往後退的景色,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紙杯。“玉琢?”梁頌年在紅燈的間隙問,“還要喝咖啡嗎?”談玉琢迴過神,低頭看了一眼在自己手心裏已經被捏到扭曲變形的紙杯,抽了張紙,墊在杯子外側,舉起來喝了一口。“最近太忙。”梁頌年看著前方的路,穿過熱鬧的街區,車子駛上了通往郊區的大道,“過段時間,假期批下來,好好放鬆一下。”談玉琢把喝完的紙杯扔進垃圾桶,“也沒有那麽累啦,習慣了感覺好多了。”談玉琢昨晚淩晨兩點才睡,早上七點沒到就醒了,眼下浮出淡淡的青黑色,但在平穩行駛的車廂內,他卻沒有一絲困意。梁頌年怕他太無聊,打開了車載頻道,調到音樂節目,電台裏正播放著一首不知名老歌。“頌年。”談玉琢轉過臉,突然問他,“晚上我睡客房還是……”“睡我的房間裏。”梁頌年嘴角浮現出一抹很淡的笑意,“和我一起。”談玉琢手上沒有東西,他隻能摸自己的手指外側,低低“嗯”了一聲。談玉琢以為他們行動得夠快了,但到了老宅,發現他們是最晚到的一個。梁震最先看見他們,坐在沙發上垂下眼鏡眯著眼看了一會,放下手機,“爸,頌年對象到了。”不多會,梁鴻聲被人攙扶著走出來,見到兩人便笑開了,“小琢,好久不見。”“還記得爺爺嗎?”談玉琢靦腆地點了點頭,梁頌年摟著他肩膀,垂下眼輕聲提醒他:“你也叫爺爺就好。”談玉琢便重新說:“我記得的,爺爺。”既沒有過分熱烈的歡迎也沒有想象中迅速冷掉的氣氛,就好像隻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午後,在外工作久未歸家的小輩終於迴家團圓,談玉琢自然地被接納了進去。吃晚飯的時候,梁鴻聲叫人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邊,叫談玉琢坐他身邊吃。梁鴻聲病愈後,餐食都是找人特地單獨做的,大部分都是藥膳,他給談玉琢也準備了一份。吃完午飯,保姆準備了水果,餐廳、客廳和房間裏都放了,拱人隨地可以取食。幾個貪玩的小輩已經沒了影子,談玉琢陪著梁鴻聲在客廳裏看電視,屋子裏溫度合適,他中午又吃得有點多,沒坐一會就困意上湧,眼神開始聚不上焦,電視裏播了什麽都不知道。梁頌年起身,握住談玉琢的手臂,“上去睡一會嗎?”談玉琢揉了揉眼睛,還是沒有清醒過來,迷迷糊糊地點頭。梁頌年帶他到自己的房間裏,床上已經換了新的被單,談玉琢躺在上麵,意識很快變得不清楚。梁頌年坐在場邊,安靜地看著他。“談談。”梁頌年俯下身,在他耳邊叫他,談玉琢動了動手指算作迴應。梁頌年握住他的手指,低頭親吻他的嘴唇,“好愛你。”談玉琢不好意思地皺眉,“你一定要在這時候和我說這些話嗎?”“嗯。”梁頌年捏他的手指玩,不讓他真的睡過去,“我很卑鄙,想趁你意識不清醒的時候,讓你答應我。”談玉琢快要撐不住眼皮,他懷疑自己中午吃的不是飯菜,而是安眠藥。“什麽?”他模糊地呢喃。有什麽冰涼的東西順著他的手指滑下,滑到指根停住了。談玉琢睜開眼睛,梁頌年放開了他的手指,他抬起來看見無名指上銀白色的戒指。談玉琢怔住,盯著戒指出了會神,梁頌年重新握住他的手,“答應嗎?”房間裏沒有開燈,暮色四合,窗外昏黃的光線照進房間,落在地上分割出明黃色的明暗交界線。梁頌年半跪在地毯上,談玉琢認真地看著他的五官,發現梁頌年實際上也不算難懂,他看出來對方正在緊張。談玉琢迴握住他的手腕,“會不會太快了?”“一點都不快。”梁頌年垂下眉眼,“我等了好多年。”窗簾被一陣風吹起,光影如水一般蕩漾開,像是迴到了高中操場邊上的醫務室。談玉琢坐在床上,隔著飄動的簾布,等待著迴答。風吹拂過樹葉聲音簌簌,他聽到了一陣沒有規律的鼓動聲,時快時慢,他當時沒有注意到,過了很久之後才想到,那是自己的心髒跳動聲。現在卻調換了過來,忐忑等待迴答的人變成了梁頌年。談玉琢忍不住笑,學著梁頌年的語氣說:“那我們試試吧。”七月,談玉琢的假期批了下來,梁頌年訂了去曼穀的機票,第二天,兩人就下了飛機,走在了曼穀的街頭上。夏天的佛國總是明晃晃的,閃著金色的光芒,夜晚湄南河畔,燈光鱗次櫛比地亮起,金碧輝煌,一排排燈光好像一顆顆盛在蔚藍絨布上的彩色寶石。到了酒店,談玉琢洗完澡,和梁頌年對完明天的遊玩路線,他準備睡一覺。大概一小時後,談玉琢被天邊的悶雷聲吵醒,他睜開眼,房間裏沒有梁頌年的身影。窗外雨勢漸大,雨滴撲到窗戶上,還沒來得及下滑,很快被新的雨水衝刷了下來。談玉琢想到什麽般,爬下床,光著腳走到窗邊,不顧下雨的天氣打開窗。沒了玻璃的阻攔,雨絲飄進屋內,撲濕了他的臉龐。被雨水打得朦朧的曼穀城市,快要走進酒店大門的梁頌年恰好仰起臉,在喧囂的街頭被淋濕,露出懷裏抱著的泰式疊荷花。談玉琢想要關上窗戶,身子已經縮迴去一半,梁頌年卻張嘴,對他做了個口型“我愛你”。街對麵的交通燈轉綠,走過這個十字路口,對麵就是曾經他們分手的街口。他站在細雨迷蒙的曼穀街頭,走過三條街區,帶迴來一束異國的白蓮。褪去所有光芒,他單純隻是為他賣花的戀人。那些埋藏在歲月之中,沒有勇氣宣之於口的,有關未來的肖想,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真實。不過現在,梁頌年不需要褪去任何光芒,談玉琢相信在以後,他能夠成為可以與之比肩的存在。他關上窗戶,把冰涼的雨水隔絕在窗外,坐到床邊開始等待。等待梁頌年敲開房門,他會對梁頌年說:“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