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煙雨,雖然已經是八月,可嶺南的天氣,卻還是時不時的下起陰雨,隔三差五,將空氣都弄的濕漉漉的,留下一地的泥濘。


    從昨晚開始,天上就烏雲密布,烏沉沉的,一場陰雨便在這樣的陰沉下,淅淅瀝瀝的落下,將白天的燥熱,都淹沒在這細雨連綿中。


    空氣漂浮著一股潮濕,連帶著好像,整個人都變得濕透,而在這樣陰雨的天氣中,整個學宮,都是靜悄悄的,仿佛人都一下子消失了。


    隻有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孩子的啼哭,才能證明,其實,這座建造在湖島上的學宮裏,還是有許多的人。


    老祖已經在昨天,就已經下葬,就在學宮的後麵,那裏有一片不錯的林子,四季如春,蒼翠欲滴,躺在那裏,望著前麵的學宮,就如同老祖依舊守在學宮一樣。


    正是下午的時候,細雨還在淅淅瀝瀝的飄落,將整個南撫州,都籠罩在一片細雨蒙蒙中,也就在這時,一艘快艇在湖麵上行駛著,劃破連天的雨幕,向著對岸駛去。


    片刻後,快艇在對岸碼頭那裏停下,隨後,一身青衫長袍的趙諶,手裏撐著一把雨傘,從快艇上下來,站在碼頭上時,目光望著不遠處的一道身影,微微歎了口氣。


    順著趙諶的目光望去,就見不遠處的一座棚子前麵,此時,直挺挺的跪著一個人。


    盡管天上飄著細雨,淅淅瀝瀝的,可那人卻似乎並沒意識到一樣,依舊直挺挺的跪著,絲毫也不介意細密的雨水,將他淋成落湯雞一樣。


    “何苦呢?”手裏撐著一把雨傘,踩著腳下鬆鬆軟軟的泥。來到跪著的人影前,目光有些無奈的望著,已經在此跪了幾天的薑超,歎了口氣說道。


    從當日昏迷中醒來,得知老祖已經過世,薑超便一直跪在這裏,哪怕現在老祖已經入土歸安。薑超也依然沒挪一下窩。


    趙諶理解薑超的心態,這家夥,向來便把老祖當成自己的親人,事實上,也跟姬凝兒一樣,薑超也是從小被老祖撫養大的。


    所以。這次老祖因為他的疏忽大意,結果,卻遭了那些人的暗害,連命都搭了進去,換成是旁人,估計,也跟薑超此刻的感受一樣的。


    “你終於舍得出來了!”薑超跪在泥水裏。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不過,卻還是倔強的抬起頭。固執的望著趙諶道:“薑某已經在此等了你好幾天了!”


    “脫不開身!”趙諶聞言,將手裏的雨傘向著薑超,前傾了一點點。


    而後,從懷裏掏出一根煙,點燃了,深深的吸一口,目光透過雨傘。望著細密的雨幕,這才開口說道:“老祖這一走,門裏麵全亂了。凝兒又是受了很大的打擊!”


    “凝兒怎樣了?”聽到趙諶說起姬凝兒來,剛剛還倔強望著他的薑超。一下子低下頭去,一臉慘然的問道。


    “…很不好!”趙諶聞言,從遠處收迴目光,低頭望著薑超說道:“剛剛我就等凝兒睡著了,才趁機出來的!”


    姬凝兒這幾天的狀態都不好,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目光空洞,一臉木然,感覺就像個活。會動的木偶似的,讓趙諶一點都不敢離開。


    而正如方才給薑超說的,剛剛他就是看著姬凝兒睡著後,這才趁機從學宮出來的!


    “薑某是個罪人!”聽到趙諶說的話,薑超低著頭,拳頭狠狠的砸在泥水裏,悲泣的聲音在雨幕中傳出:“是薑某害了老祖,害得凝兒成了這副模樣,薑某罪該萬死!”


    “那就去死啊!”趙諶剛剛還平靜的人,聽到薑超說出這話,一下子扔了煙頭,一臉怒色的指著薑超,怒吼道:“反正你現在活著跟死了沒什麽區別,還不如下去陪陪老祖!”


    “…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趙諶氣唿唿的指著薑超,怒不可遏的道:“一天到晚跪在這裏給誰看?顯得你很悔恨?虛偽,知道嗎?”


    聽到趙諶前麵的吼叫時,薑超還低著頭跪在那裏,可當聽到後麵一句話時,原本低著頭的薑超,忽然一下子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瞪著趙諶,目光裏閃動著一抹怒色。


    “怎麽還不服?”趙諶原本大吼的人,一看到薑超怒目相向,立刻便冷笑著望著薑超說道:“你現在跪在這裏,還絕食,不就是想給所有人看得嗎?用自殘來博取大家的同情,說你虛偽難道錯了?”


    “你放屁!”聽到趙諶這樣的話,薑超臉頰的肌肉都在使勁的抖動著,聽到後來時,終於怒不可遏的一拳狠狠砸在泥水裏,衝著趙諶怒吼起來。


    “你說我薑超,跪在這裏是在悔恨也好,贖罪也罷!”一拳砸在泥水裏,薑超整個人都像是被突然激怒的豹子似的,衝著趙諶吼:“可你不能說我薑超是在博取同情…”


    “開始惱羞成怒了是不是?”對於薑超的怒吼,趙諶絲毫也不放在眼裏,依舊用譏笑的目光,望著薑超說道:“說你虛偽,居然還不承認!”


    “老祖如今都已經入土了,你跪在這裏,表達你的悔恨,有用?”不等薑超開口,趙諶便又搶先說道:“若是你跪在這裏,老祖還能活過來,那好,你跪吧,沒人會出來阻攔你的,願意跪多久,便跪多久!”


    “可問題是…”趙諶說到這裏時,雙目緊盯著薑超的目光,凝聲說道:“沒用,明白嗎?哪怕你跪死在這裏,老祖也不會死而複生了!”


    “…我知道,我知道!”聽到趙諶的話,剛剛還怒容滿麵的薑超,忽然伏下身子,腦袋紮在泥水裏,使勁的砸著泥水,像隻受傷的野獸一般,‘嗚嗚’哭泣道:“我知道沒用,可我沒辦法,是我害了老祖,是我害了老祖啊…”


    “…你有辦法的!”看到薑超痛哭的樣子,趙諶忽然仰頭歎了口氣,而後,蹲下身來,輕輕拍了拍薑超的肩膀,說道:“學學你師傅吧,你看看你師傅,他現在還跪在這裏嗎?”


    當日,這師徒兩人同時醒來,又同時來到這裏,麵向湖島學宮下跪,可等到老祖入土,虯髯客便已經起身。


    聽馬周說,虯髯客一迴到城池,立刻便嚷嚷著醫師給他療傷,嚷嚷著讓馬周給他弄來可口的飯食。


    若非身上有傷,醫師囑托不能飲酒,估計,這會兒已經在城裏,吃香的喝辣的了,跟薑超在這裏上演的苦情戲,完全的兩個概念。


    然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虯髯客根本不在乎老祖的過世,可趙諶跟馬周這些人卻是知道,虯髯客這是在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硬生生的想要自己盡快恢複過來。


    這是一個真正內心強大的男人,薑超跟虯髯客比起來,簡直就是弱爆了,人常說,化悲憤為力量,現在的虯髯客,就是在親身示範著這句話。


    將趙諶換成這師徒兩的位置上,趙諶不會跟薑超一樣,跪在這裏不吃不喝的自虐,但也不會,跟虯髯客一樣,內心強大到,可以化悲痛為力量。


    虯髯客嚷嚷著,要吃飯、要喝酒、要療傷,其實,那就不是在吃飯,而是一口一口的在吞咽仇恨,隻要想想都覺得讓人頭皮發麻。


    “老祖已經沒了!”趙諶直起身,歎了口氣說道:“所以,你若是真有贖罪之心,就該振作起來,老祖一生都在守護隱門,難道你想放任老祖一生心血都白流嗎?”


    “…隱門而今有你!”聽到趙諶的話,薑超腦袋從泥水裏抬起來,使勁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跟淚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目光中閃動著冷幽幽的光,說道:“你說得對,薑某如今就不該跪在這裏,而是,應該去宰了那幫王八蛋,親自給老祖報仇!”


    “豬一樣的家夥啊!”聽到薑超這惡狠狠的話,趙諶頓時無奈的吸了口氣,而後,低下頭來,目光盯著薑超說道:“你當你自己是誰?栽在他們手裏一次也就夠了,還想去載第二次?”


    “上一次是薑某大意!”薑超的目光裏閃動著怒火,望著趙諶說道:“這一次,你當還會發生那種蠢事嗎?”


    “會!”趙諶聞言,毫不客氣的道:“因為,你現在就在做蠢事,所以,你還沒去找那些人算賬,我就已經猜到,你還會第二次落到他們手上的!”


    “若是薑某這次還落到他們手上,那也是薑某命該如此!”薑超聞言,原本跪在地上的人,說著話時,怒氣衝衝的從地上站起來,望著趙諶意氣用事的說道。


    “所以,就認命了對不對?”趙諶聞言,有些泄氣似的望著薑超說道:“你這樣做,很自私的知不知道?腦袋裏隻想著自己,為自己考慮,有沒有想過,隱門還有很多人的?”


    不等薑超開口,趙諶接著說道:“你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報仇的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做好這件事,不比你給老祖報仇重要!”


    “對付馮氏?”薑超的腦子不笨,此時聽到趙諶一番話,腦袋稍稍有了清醒,立刻便活絡起來。


    “也對,也不對!”趙諶聞言,叫著薑超一起步入還沒拆去的靈堂下,望著薑超說道:“這次的情形,你也已經知道,被叛軍圍困,湖島幾乎被圍死了,你不想再看到這樣事情還來一次吧?”


    “……”聽到趙諶這話,薑超的雙眉,頓時微微皺起,目光若有所思的望著趙諶,臉上的表情,漸漸被驚訝取代。(未 完待續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小侯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槍太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槍太保並收藏大唐小侯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