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內,人很多。


    除了周老爺子、周老太太、周老三、馬氏、媒婆、方珠外,還有一對夫妻。


    他們打扮樸素,長相普通,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


    “二伯娘。”胖喵兒低低的喚了聲。


    她本來在外麵偷聽的挺好的,誰想到會被馬氏叫破行蹤,隻能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邁開小短腿,快跑兩步,一頭紮進周老三的懷裏,滿是依戀與孺慕,軟軟糯糯的聲音喚著:“爹!”


    “唉!”周老三拍了拍胖喵兒的頭,壓低了聲音關心的道:“閨女,這是咋了?”


    他見胖喵兒神色懨懨,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就是想爹了。”


    胖喵兒揚起雪白的小臉,露出一抹燦爛的笑。


    看著閨女懂事的模樣,周老三不禁愧疚,這兩天他有事一直沒去看胖喵兒,是他這個當爹的,做的不夠好。


    周老三自我懺悔一番,伸出胳膊把胖喵兒一撈,抱在了自己腿上。


    六歲的小身板雖然有點胖,坐在他懷裏剛剛好。


    “爹,這位是……”


    坐好後,胖喵兒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方珠身上。


    方珠大約二十歲左右,穿著藕荷色的夾襖,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挽了個髻,兩邊耳後垂落幾縷發絲,打扮的幹淨利落。


    她的皮膚很白,圓臉,笑容裏透著和善,算不得俊俏,卻很耐看,得人眼緣。


    “她、她是……”周老三張了張嘴。


    沒等他說完,馬氏急吼吼的插話,笑著道:“這位是方姑娘,正跟你爹相看呢,要是成了,她可就是你娘嘍!”


    馬氏幸災樂禍,恨不得胖喵兒當場翻臉,攪黃了這樁親事,也不枉她讓周四郎去通風報信了一場。


    沒錯!周四郎到胖喵兒家說的那番話,都是他從馬氏口中聽到的。


    “老二媳婦,這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周氏不滿的剜了一眼馬氏,淩厲的眸光像一把把小刀子戳在馬氏的身上,要不是顧忌著有客人在,這會兒她早已經破口大罵。


    “娘,我不出去,三弟娶妻可是大事,我這當嫂子的得幫他長長眼。”


    馬氏腆著臉對著周老太太嬉笑,拽過椅子坐了下來,任由周老太太又剜又瞪,她也不為所動。


    周老太太無法,隻能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又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胖喵兒,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然而胖喵兒根本沒她對視。


    倒是周老三忍不住表態:“娘,我沒有娶妻的打算,我就想守著閨女、兒子過一輩子。”


    周老三喜歡梅娘,喜歡到心坎裏。


    除了她,心裏眼裏在容不下別人,尤其是梅娘還是為了給他生孩子才難產而亡的。


    “說啥糊話呢?”周老太太瞪了一眼。


    一旁的媒婆完全沒把周老三的話放在心上,奉承道:“三爺既專一又癡情,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現在像三爺這樣的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


    媒婆朝著方珠擠眉弄眼,讓她說兩句話,努努力爭取一下。


    方珠搖了搖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暗淡。


    周老太太見狀,拉過方珠的手安慰道:“方姑娘,老三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還年輕,咋可能不娶妻。”


    “這事由不得他的性子,全憑我這個當娘的作主。”


    “是啊!是啊!”媒婆跟著點頭。


    “三爺正當年,確實需要個知冷知熱的跟在身邊伺候著。”


    “再說小少爺、小小姐也得有人照顧,三爺有了媳婦,還可以幫三爺在老夫人、老太爺跟前盡孝。”


    “這是一舉三得,多好的事。”


    周老太太和媒婆一唱一和,倒是跟著方珠來的那對夫妻,像個悶葫蘆似的一言不發。


    這倒叫胖喵兒詫異不已。


    這時,方珠突然給那對夫妻使了個眼色。


    他們立刻站起身,開口道:“老夫人,人也見了,我們家的情況你們也了解了,行不行的咱們先考慮考慮,過兩天再給信。”


    周老太太一琢磨,婚姻大事確實不能馬虎,要好好想想。


    於是點了點頭道了聲“好”,挪到炕邊穿上鞋,和馬氏、周老三一起客氣的把方珠、媒婆以及那對夫妻送出了周家。


    待他們走後,胖喵兒才拉著周老三迴了西廂房。


    此時屋內隻有父女兩人,胖喵兒也沒有了顧及,直接說出了心裏的疑惑。


    “爹,那對夫妻是什麽人啊,我看他們不像是方姑娘的父母?”


    胖喵兒總覺得這對夫妻跟方珠之間不夠親,透漏著疏離與別扭。


    “那是她的遠房表叔和表嬸。”周老三答道。


    “表叔,表嬸?”


    胖喵兒一愣,誰家相看會帶遠房親戚。


    “她是這麽說的。”周老三點了點頭,見胖喵兒滿臉疑惑。


    解釋道:“她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自幼在大戶人家做婢女,如今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主家開恩還了她賣身契,她就迴了這邊投靠遠房表叔。”


    在周老三的敘述中,胖喵兒得知,方珠曾經在府城通判家裏給老夫人做大丫鬟,一年前迴到青陽鎮,落戶上溪村。


    “她這樣的條件,應該不少人求娶吧?”胖喵兒問道。


    俗話說寧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


    方珠在通判府侍奉過老夫人,眼界、手腕、待人接物的能力都不是鄉下丫頭能媲美的。


    尤其是周家攀上了縣令公子,正需要一個懂規矩、識大體的人來撐場麵,這麽一想,胖喵兒明白了,難怪老太太會滿意這樁親事。


    唯一想不通的是,方珠怎麽會看上她爹。


    實話實說,她爹真的不優秀,還帶著拖油瓶,無論家勢與背景都不算良配。


    “應該是。”周老三點了點頭。


    他記得剛才媒婆說過,上門求娶的人把房間的門檻都踏破了,其中還有不少青年才俊,他也搞不清楚方珠為什麽願意和自己相親。


    “不過……”


    周老三彎下腰,看著胖喵兒白皙粉嫩的小臉。


    鄭重的承諾道:“胖喵兒,爹跟你保證,這輩子不會再娶妻,還是那句話,我就守著你和五郎,讓你們平平安安的長大,看著你嫁人,看著你弟弟娶妻,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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