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放她走嗎!”


    小狐狸守在外麵很久了,這才等到兩個人出來。


    循沫抬眼,刺目的日光照在麵龐上,比地牢舒服多了,但她卻一點感受不到開心和喜悅。


    “采羽已經沒了,她能去哪兒?”


    柏言戲謔了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循沫捏緊了拳頭,就要打在他的臉上,卻被握住手腕,她沒力氣,更是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你的功力,怎麽會在我之上!”


    她記得從前少年一套劍法看上十遍,就是她親自執這他的手,學會的最多不過三招!


    “還沒明白嗎?從前我為了活命,為了能過得像個人!我拚命地掩飾了自己的實力,就為了讓你們都以為我是個蠢蛋,是個人下人!”


    他指著遠處的山峰,“看到了嗎?那裏將來也是我的!”


    “你的野心還真是大!”循沫又咳了幾聲,那座山是風冰山,慕柳沒來支援,等靈族遭到進攻時,將再去助力。


    這算不算是另一種輪迴呢!


    她嘲諷地笑了笑,暗歎自己曾經的信任。


    小狐狸被他的話嚇到,愣愣地往旁邊退了幾步,卻被柏言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躲什麽?你我馬上就要大婚, 難不成你不願嫁了!既然如此,婚約就此取消。”


    茵茵噙著淚, “柏言哥哥。”


    循沫趁少年的目光沒放在自己身上,靜悄悄地退到一片竹林裏,她拖著虛弱的身子越跑越遠,穿過一個個小山丘, 淌過一條又一條河流,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個隻有仇恨的陰鷙少年。


    她迴頭望了望,這是快出狐族了。


    沒穿鞋子的腳上還綁著鐵環,勒出了血,她解不開, 隻能帶著這些東西一起逃。


    終於, 她離太陽落山的峰越來越近,腳底的痛讓她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會。


    她吹了吹傷口, 十指連心,痛到了心窩裏。


    但她失策了,正好遇上從外麵迴來的老狐王,直接被抓了迴去。


    老狐王不像少年,會和她廢話,迴去直接就生剖了她的靈核。


    老狐王的部下說這靈核的主人全程清醒,是最下藥的。沒潑冰水,也沒用藥, 而是挑斷她的手筋腳筋, 疼痛永遠都是提神最好的方式。


    她修為自那天起,全廢了。


    宴瑟在一旁陪著, 這痛, 讓她恨不得死掉。


    老狐王活了上千年,他能看出少年和這采羽曾經的族長關係並非如對方說的那樣, 不止於此, 她活著, 日後東山再起, 必要來找狐族的麻煩。


    身為一個父親和一族之王,他必須如此。


    老狐王讓手下趁夜把垂死的她扔進了亂葬崗, 摸了摸鼻息,黑夜裏在她的心髒上補了兩刀, 好死個徹底。


    她想,她不能死!


    直到不能這麽窩囊的死在這裏。


    但她要怎麽活下去?


    大雨衝刷著亂葬崗的一切,包括她的身軀,雨滴打在她的傷口上,化作一根根細針,紮入她皮膚的細小毛孔裏,淩遲般的疼痛,遠比直接一刀劃開皮肉來得折磨而持久。


    雨夜後,天氣放晴。


    陽光照進陰霾裏, 她身下泥濘的土壤泛著冷氣,也在逐漸的淡化。


    她的臉上突然感到一陣溫熱, 是濕漉漉的舌頭,在舔著她的臉頰。


    狗導!


    宴瑟興奮地喊了聲,但她卻沒法告訴這個姑娘。


    狗導第三次重生了, 不像前兩次那麽蠢,很快引來了慕柳,慕柳帶了他的族人, 將循沫帶迴了風冰山。


    他倆從不說話,連個眼神交流都無。


    慕柳也很識趣,總默默地守在一旁。


    他痛恨自己看不到,錯過了第二次。


    他的眼睛是和冥姬換的,冥姬看上了他的肉身,她有自己的愛人,卻無實體,等他生命體征將近於無時,就來取走。


    采羽被侵占了,魔族人發了瘋似地屠殺著采羽人,慕柳趕到時, 隻接迴了躲在地窖裏的老弱婦孺,將他們安置在風冰山旁的一處村落裏。


    這兒原是魔族為躲采羽而建的,如今有了采羽的地盤, 誰都不願再迴到這裏。


    無疑,這裏最安全。


    循沫帶著自己僅剩的族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這裏度過了五年。


    她有時會望著手腕上猙獰的疤痕發呆。


    她想,她再也拿不起劍了。


    少量的勞作,她也需在一刻鍾後歇息一會兒喘口氣。


    族中的孩子在一點點長大,這是她最欣慰的,他們會圍在她的身旁,用稚氣的聲音叫她姐姐。


    今日,她往窗外看,慕柳沒來,以往他總是站在門扉外,匆匆地看過她一眼後就離開。


    她聽到了遠處喧天的戰鼓,看到了徐徐冒起的濃煙。


    萬年落雪的風冰山,滿眼的潔白被踩踏。


    魔族打來了,但靈族卻沒法對抗,隻能召集所有的人誓死守住家園。


    但她如今什麽也做不了,就像當初,靈族什麽也未做。


    她聽著,吵鬧聲近了。出去一看,隻見外頭是她曾經最為怨恨的狐族,采羽富饒時,狐族總騷擾他們的邊境。


    如今,狹路相逢。


    他們看到她,垂下眼就要求饒。這是些沒有修為的普通狐族,其中有的小狐狸都還沒化人形,眸中含著淚光和害怕,藏在阿娘或是阿婆的懷裏。


    狐族也被滅了,那個魔族的少年根本沒有善惡的分辨力,他隻知道他要報複那些高高在上的神。


    無論是曾經給過他幫助,還是踩過他一腳的人,他沒有半點善念,逢異族就殺,一個也不放過!


    循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默許了這一脈狐族住下來,開墾了更多的荒地,勉強能保證溫飽。


    但沒了狐族的靈露,狐狸特有的氣味引來了魔族人,這也讓那個少年再次出現。


    六年未見,少年已經是魔族的王,魔族人侵占了采羽、靈族……以及更多的地方!


    “我,找到你了。”


    少年的眸子映出一抹淺笑,看著被押住的她。


    循沫氣得發抖,“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帶你迴去。”他的身上見不到一絲靜好,當初因營養不良而發黃的褐發,如今烏黑的發亮。


    那張臉仍是美得動人心魄,但隻剩下惡毒,或者說,這張皮下從無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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