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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時候突然下起了雨。.00由秋轉冬時節,雨水格外的冷,片刻功夫由緩轉疾,劈裏啪啦的擊打向窗欞,聽久了也會覺得煩悶。王宮深苑,李鈺看向初冬第一場雨,眸中似有什麽在流淌著,轉瞬後隨著夜雨消散。收迴目光,李鈺嘴角含笑,絲毫沒因“無邪居士”的質問而生出半絲不快抑或不安。“居士果然方外人,不知舍小取大。”抿了口茶水,李鈺慢悠悠道。舍小取大,雖為帝王之道,亦為世間至理。可安伯塵怎麽也不覺得琉京七十裏地的百姓就這麽微不足道,琉君縱然想要除滅世家,可也隻是為了日後的新君,連世家都不被他放在眼裏,更何況尋常百姓。想要勸說琉君罷免左相官職已是不可能的,有希望拖住離左二人的隻剩下胡不非。安伯塵心中感慨,想到生死簿中所言,不覺有些彷徨起來。“居士若是不願輔佐我兒,本王也不勉強。隻希望有朝一日,居士能夠迴心轉意。”茶盞落下,李鈺笑著道,謝客之意溢於言表。“若是離左二人不這麽早動手,一月之後,君還會像今日這般布置?”安伯塵問道。眸中掠過一絲異色,隨即又是含滿笑意,李鈺點頭道:“自然。居士知道的還真不少,那你應當知道,若放到一個月後,同離左了結恩怨的將會是龍仙大人。可現如今,龍仙大人不知何故提前出世,一個月後她無法止住這場殺戮,而今更是無能為力。”聞言,安伯塵不由心中起疑。琉君明明是和龍女聯手,相當於盟,卻為何不看好她?似乎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隱情深吸口氣,安伯塵問出最後一句:“敢問龍女現今何在?”“就在此間。”琉君莫名的一笑,高深莫測道。終於一件這位“無邪居士”不知道的事,琉君暗暗鬆了口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高人,居然知道這麽多秘密,若非他修為太過神秘莫測,恐怕早已死於那兩頭大妖之手。“如此,無邪告辭。”“也好,本王就不相送了。”說完,李鈺又開始喝起茶來,過了約莫兩柱香,他才開口道:“來人。.”門外走入一太陽穴鼓脹的內侍,伏地而拜。“請嚴夫子。”“奴才領命。”如水而遊,安伯塵行於滂沱大雨間,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偏殿,殿裏隱隱綽綽晃動著一個矮小的身影,秉燭而讀。少時勤奮用功,隻要不改誌向,假以時日琉國定會出一明君。安伯塵望向通宵苦讀的李宣,心中暗道。目光無意中落到被收迴殿裏的水仙花,安伯塵眉頭微蹙,當中那朵始終未開的水仙已比從前大不少,含苞待放,它綻放之日,便是龍女現身之時,可安伯塵必須在她現身之前尋著她,一旦被離左二人領先一步,無法保得龍女周全,即便召喚出了龍君,也無顏相對。仰頭望向夜幕高處,安伯塵依稀能看見行於大雨之的白龍。安伯塵知道,那並非真龍僅僅是條龍影罷了,卻不知是如何形成,而它徘徊於天頭又是為何?龍女啊龍女,你究竟在哪?安伯塵暗暗叫苦,琉君說龍女就在此間,安伯塵也知道龍女就在這琉京,可究竟藏身何處到如今依舊成謎。搖了搖頭,安伯塵返身遊出王宮,向墨雲樓遊去。又去了一趟陰間,迴轉後至今未歇息,安伯塵身心俱疲。或許行走陰陽便是如此。安伯塵心中道,一頭倒於床榻,不多時便進入夢鄉。“伯塵,伯塵,快醒醒,出大事了!”迷迷糊糊中,安伯塵被一雙胖手搖醒,睜開惺忪睡眼,安伯塵看向窗外,昏沉一片,不由抱怨道:“小官,這才幾時?”“都到中午了。”李小官苦笑著道。聞言,安伯塵一驚,連忙問道:“小官,我睡了幾天?”李小官哭笑不得,搖頭道:“你隻是睡過頭罷了。伯塵,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沒事。”安伯塵暗舒口氣,起身下榻,披衣衫走到窗前,就見遠處的幾條街堆滿了人,天還下著雨,百姓們卻打著傘聚集在街頭,很是古怪。“小官,到底出什麽事了?”打了一盆水,安伯塵邊浣洗邊問道。“還記得那個胡不非胡將軍嗎?聽人說他犯了死罪,連夜抄家,已被壓到菜市場行刑了。”“哐當”臉盆摔落在地,水花濺起,安伯塵不躲不閃,滿臉呆滯。李小官一臉莫名其妙,走到安伯塵身前揮了揮手:“伯塵你怎麽了?那胡不非不過是傳了幾旨意罷了,用得著這麽在意伯塵!”未等李小官說完,安伯塵便已經衝下樓去,麵色慘白如紙。跨駿馬,安伯塵疾奔向菜市口,馬蹄踏著泥濘,泥水沾滿褲腿,安伯塵不管不顧,路人見著隻當是一瘋子,喝斥不已。這麽快,左相這麽快便對胡不非動手了因為自己昨夜去找他的緣故?不多時,安伯塵便已看到人滿為患的菜市口。路人百姓的議論聲紛紛揚揚,越過雨幕傳入安伯塵耳中。“聽說這胡將軍和吳人暗中勾搭,昨夜竟領兵圍攻左相府。”“可不是嘛,從胡府搜出通敵罪狀,聽說君大發雷霆,親口下旨將胡不非斬首示眾。”“虧得君對他信任有加,這官越做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拉緊韁繩,安伯塵怔怔地望向刑台五花大綁的男子,緊抿雙唇,冷雨淋濕了麵頰,凍得嘴唇發紫。胡不非啊胡不非,我隻求你能向長門求援,派高手前來對付兩妖你卻如此糊塗。“午時已到,行刑!”監斬官發下號令,肌肉敦實的劊子猛地拽住胡不非的頭發,一刀落下,鮮血濺出,屍身倒地,胡不非的頭顱也咕嚕嚕地滾於刑台,雙目圓瞪,直望向棟苑街方向。安伯塵身軀微顫,陡然反應過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忽略了胡不非和霍國公之間的情誼,縱是長門中人也有七情六欲,想來這些年霍國公對胡不非照顧有加,兩人間感情深厚,遠超自己所想。得知害死霍國公的左相便是自己苦苦尋覓不得其果的京中大妖,胡不非定是愧疚自責,熱血一起不管不顧,想憑一己之力斬左相於棟苑。卻落得功敗垂成,聲名掃地,客死異鄉的下場。不但送了自己的性命,沒能拖住離左,還打草驚蛇,經此一變左相和離公子定會小心提防。耳邊傳來百姓們的歡唿叫好聲,如此的沒心沒肺,就仿佛在看戲一般,安伯塵心中浮起濃濃的哀意,也有一絲憤怒。這便是自己一心想救百姓,麻木不仁,愚昧無知,看著胡不非被殺欣喜若狂,卻不知道他付出這般代價隻為了斬妖除魔,救百姓於水火他這麽做,我這麽做,究竟值不值?百姓們的唿聲一陣高過一陣,安伯塵嘴角泛起濃濃的苦澀。或許不值,可胡不非不惜一死以求心安,而我,或許真正想要的不過是保全自己的性命罷了。私心和大義恰到好處的撞在一起,皆在我這邊,方可兩相並行。若有朝一日,私心和大義背道而馳,我又該如何選擇?雨水撲麵,冷冰冰一片,將安伯塵拉迴琉京菜市口。“想這麽多做什麽,生死就在兩日後,而今卻又寸步難行了。”苦笑一聲,安伯塵收迴目光,忍住心中的複雜,調轉馬頭就欲迴返墨雲樓。為今之計也隻有等待下去,等司馬槿送來神龕,然後趁早召喚出龍君,想來他定能找到自己的娘子,然後斬除二妖。如此也就夠了兩日後一切見分曉。心中不覺有些疲憊,安伯塵也隻能去憧憬兩日後龍君斬除二妖,保得他周全,隨後全心全意的修行,走出琉京,去見識外麵的霽月風光。“喲,這不是安校尉嗎?”“許久不見,安校尉怎生如此狼狽?”“莫非見著自己的頂頭司被砍頭了,心中不安了哈哈哈!”肆無忌憚的笑聲傳入耳中,安伯塵皺眉看去,就見街旁的茶樓酒肆已被世家公子哥們霸占,養尊處優的他們雖也喜熱鬧,卻怎會和那些平民百姓們一起擠在街頭,忒丟身份。安伯塵先勝厲霖,又在墨雲樓前斬殺叛軍賊首,名動琉京,君欽封校尉兼洗馬,世家子們雖有家族幫襯,可哪有安伯塵這般殊榮,這般風頭,打心底裏嫉妒眼紅。那日安伯塵獨闖千軍,“無邪居士”並沒出現,世家子們哪還不明白安伯塵和那位高人毫無關係,自然不懼不怕,今日見著安伯塵失魂落魄的邋遢樣,紛紛大肆嘲笑。懸韁停馬,安伯塵冷冷掃過周遭的世家子。世家子們看不起出身卑賤的安伯塵,卻不知安伯塵又何嚐願意同他們這些行屍走肉般的存在同處一城一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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