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見一支兵馬緩緩行來。為首一人身著藍布袍鎧,腰間掛著一柄七彩寶石鑲嵌的劍鞘,濃眉虎目,眼中射出如電的神光。唇上至頜下一圈硬挺的短髭,為其平添幾分英雄氣概。


    此人我們倒都認識,竟是曹操曹孟德。他嗬嗬笑著來到我們麵前說:“諸位,還識得曹某乎?”這時的曹操與在廣宗不同,頗有些意氣風發。想當初,也許是官職低微,甚少言語,更多的是站在角落中觀察、暗自琢磨。


    劉備未有答話,隻是低眉垂眼恭敬的作了一揖。為了避免尷尬,我隻好笑道:“曹將軍,久違了。我等雖一別五年,但曹公的音容笑貌猶在,豈敢忘懷?”


    “哈哈哈哈!”曹操也不下馬,隻在馬背上發笑。“歐陽兄弟也越發的會說笑了。這些年,曹某身在朝中,耳畔聽得盡是你活躍的事跡,也不由感慨萬分呐!”說著,扭頭對身後兩個彪型大漢說:“元讓(夏侯惇)、妙才(夏侯淵),你們先引軍進去,同子孝(曹仁)一起紮好營。我們這些老友許久未見,今日重逢,四下走走敘敘舊,有事到中軍大帳找我。”徑自下馬,把馬韁交到使槍大漢的手中,拉著我們齊往寨內便走。


    這座大寨,真可謂是廣袤無垠,無數營帳參差不齊的設在周圍。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身著各種服飾的士兵,有燒火的,有擦矛的,還有躺在陽光下唱小曲,真是百人百態,無一雷同。置身寨內,幾乎瞧不到四周的寨門,最為明顯的是杵在中央的一座大帳。這座大帳是整個寨內最高所在,足有數丈,寬大約能容納百人以上。


    曹操搶先走在最前,仿有領銜之勢。我跟白且及劉備三人瞧著,也不與他爭,僅落後於他一步而行。曹操邊走邊四處環顧,眉頭緊皺著道:“隻瞧這紮營行伍,便知這些諸侯領兵毫無規矩可言,聯軍雖數倍於董,相比之下卻不免有些烏合之眾。唉,如此又怎能打得敗西涼的虎豹之師哇!”


    其他眾人,各揣心事,都沒有答腔。我卻笑道:“曹將軍僅憑行軍立營,既能知曉一軍的戰鬥力,看來對兵法著實浸淫得透徹呀。”


    曹操笑道:“將知兵而不敗,知兵既得法而常勝,這便是兵法的由來。世上並無甘願打敗仗的將軍,唯有不知兵又不得法的將軍才會出現這許多以弱勝強的案例。”


    “曹公所言極是。兵法雲:將以兵貴,以器利,以糧為先;以法束,以地要,以順天而行;以謀攻,以伐交、以勇懾之,當無不克,足為百勝之將。這頭一條將以兵貴,既是知兵、惜兵之意。可見知兵乃行軍百先,不可不重呀!”我聽曹操談兵,一時興起,將《鬼穀秘韜》中的“為將九擬”誦了出來,卻全然忘了應當秘籍自珍這迴事。等反應過來,話已如覆水,再也難收。


    張飛本就對我意見很大,如今一聽,嘴裏也小聲絮叨著:“什麽以這個以那個?都是狗屁!戰場上就是兩軍相逢勇者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閑功夫聽你們這些窮酸以來以去的!?”


    曹操則聞言一愣,腳步停下,扭頭盯著我看了良久,雙目中透出讚許和警惕的眼神,半晌笑道:“難怪歐陽兄弟現下被人稱為‘白頭軍師’,看來在兵法上的造詣已甚得精髓,曹某自歎弗如。若是偶有空暇,還望歐陽兄弟能撥冗帳下一聚,咱們把酒共論天下如何?”


    我還未及答話,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備忽然作揖說道:“諸位將軍,這裏便是公孫瓚的營帳,在下兄弟三人先行告辭,劉備多謝各位仗義出手。”


    曹操與我和白且也同時迴禮,笑道:“劉賢弟,午時二刻,還請到得中軍大帳一聚,諸侯屆時在彼歃血起誓。”劉備聞言微一欠身,也沒再說話,徑自領著關、張二人走了。相比以往,似是多了幾分深沉與城府。


    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曹操待要繼續前行,忽見一藍衣大漢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聲如巨鍾,張口道:“大哥!營裏。。。”剛說到這兒,突然瞧見我和白且,立時刹了聲音,警惕的瞧了我們一眼。


    曹操笑著為我們引薦道:“哦,這是曹某的從弟曹仁。子孝,這兩位是白將軍和歐陽軍師。”


    曹仁臉上毫無表情,隻是抱拳道:“曹仁拜見二位將軍!”


    我們也急忙迴禮。曹仁也不在客套,低頭附在曹操的耳邊輕語了幾句。但見曹操臉上頓時顯現凝重,稍加思量,對我們抱拳笑道:“二位,實在不巧,曹某營中有些雜事急需去辦,不如會盟了時,再請二位到我軍帳內敘舊飲宴如何?”


    “無妨。”我笑道:“曹公盛意我們領了便是,軍務要緊。”又客氣了幾句,曹操和曹仁方才轉身而去。


    白且待他們走後,拉著我邊走邊說道:“看來曹操是看上你了。”


    我聞言不由失笑道:“子階,你開什麽玩笑呢?我又不是人婦。”


    白且也禁不住笑道:“你更能開玩笑好吧,誰說這個了?我是說曹操好像有招攬你的意思。”


    “嗬嗬,那是他沒看到你的武藝,相信以你現在的能力,決計不會比曹仁要差吧!”


    白且倏地斂去了笑容,說:“也許確實能比曹仁強些,但你看到前麵緊跟曹操的那兩個大漢了嗎?聽口氣瞧樣貌,應該是夏侯兄弟,如果我與他們相鬥,卻沒有什麽把握。”


    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像他們這些高手,從對方的一個小習慣,走幾步路,就能瞧出與自己實力差距多少。白且既然這麽說了,那應該大差不差。看來名將就是名將,不管三國誌的評級如何,至少在這個世界,他們都是boss級的,要想單刷的話,還是頗有難度。


    曹操懂曉兵法,知人善任,手下又猛將如雲。而白且已算是天選者中武藝最高之人,尚隻堪比夏侯惇、夏侯淵,若碰上典韋、許褚之輩,恐怕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我心中暗暗凜然,除非迫不得已,今後還是避免與曹操對立的好。


    正胡亂思想著,猛得身子一震,感覺撞上了什麽人。隻聽耳畔有人大叫道:“哎呦!你走路不長眼睛啊!”我抬頭看去,見一人領著大隊兵馬正打橫而過。此人皮膚白皙,三十左右歲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個領兵征戰的武將。下巴上留著三綹山羊胡,眼大高鼻,長相倒是不賴,隻是一臉的驕橫,被我這一撞,似是有怒未發,氣唿唿得直拿眼睛瞪我。


    瞧他盔明甲亮,一身寶甲多以金銀鍛就,相比防禦性,炫金顯富的作用性更大些,應當是身份顯赫的官家公子。然他手下兵將個個驕痞,顯然又是個紈絝子弟。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這是什麽人。不過既然撞著人家了,道個歉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位將軍,實在抱歉,方才在下想事想出了神,不意衝撞了閣下,還望您見諒。”


    我這歉道的誠懇之極,換作旁人定然息怒寧事,甚至可能互報姓名,交個朋友。誰料這人竟冷哼一聲,橫加白眼,鼻孔朝天,極盡藐視之能。但聽他身後一員武將嗬斥道:“撞了我家主公,一句道歉就完了!?看你倆的身份,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偏將、牙將,衝撞了上官豈能草草了事?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我心中暗怒,表麵上卻不動聲色,仍然微笑道:“那依將軍所言,該當如何。”


    那將軍說:“怎麽也得跪下叩頭,方合規矩,”


    我還未及發作,先惱了旁邊的白且,他乾指罵道:“你當你家主公是什麽東西?當今皇上還是王公大臣!?撞了一下就得磕頭認錯,還要臉不要!?”


    那將軍一臉猥褻的笑道:“即便不是也差不許多。小子,讓你知曉知曉。我家主公乃南陽太守袁術袁大人,其父、叔都曾在朝中位列三公。僅憑這一層,讓你叩頭謝罪已是大開恩德了。”


    白且更待發作,我一把拽住他笑道:“哦,我當是誰這麽大譜,原來是袁太守。世人都知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更有禮賢下士的美譽。今日一瞧,除了長子袁紹,餘人皆未承襲這優良傳統,真是見麵不如聞名啊!”這話表麵是衝著白且說的,可聽在袁術耳中,臉上那是陰晴不定,大動肝火。原來袁術為袁逢嫡出,可偏偏庶出的袁紹又長自己幾歲,是為兄長。袁術最忌憚別人拿他與袁紹做比較,更不愛聽別人說他不如紹,認為這是奇恥大辱。我這番話正刺痛他“柔弱”的心靈,嘴上沒說,臉上已是脹得通紅。


    “大膽!”方才那將軍拍馬屁的功夫也是足足到家,自然知道他家主公的忌諱,聽我這麽一說,也不等袁術下令,一拳衝我臉上錘了過來。


    我隻向後一退,已躲了過去,那將軍的手腕卻被白且的右手刁住,他順勢向前一帶,緊接著右腳輕絆,將軍咕咚一聲摔了狗吃屎。也許是鎧甲渾重,他掙紮了半天也沒爬起來,兩個在一旁暗地偷笑的士兵,被他瞪了一眼,才手忙腳亂的上前相扶。


    那將扶了扶已經淩亂的頭盔,瞧了一眼身高馬大的白且,心知不是對手。可在主公麵前如此失麵兒,又怎能咽下這口惡氣,猛然拔出腰間配刀,指著白且罵道:“好小子!道個萬兒,爺爺刀下不收無名之魂!”


    白且笑吟吟地說:“徐州治下白甲軍白且,這位是軍師歐陽信。將軍要想血這一跤之恨,不妨另選時間地點,馬仗、步戰隨你挑。若在這諸侯雲集的營寨之間動起手來,恐怕會被天下英雄笑話。”


    那將聞言一愣,正不知該如何進退。一直冷眼旁觀的袁術高提著嗓門冷哼道:“橋蕤,少跟這些鄉巴佬一般見識,咱們身負軍情要務,哪有閑功夫與他們逞匹夫之勇?走吧!”說完,抬腳即走。名叫橋蕤的部將也恨恨地收起了刀,帶著士兵揚長而去。


    我跟白且則相顧苦笑,實未想到這袁術竟比演義中還要心胸狹小。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已來到白甲軍營前,士兵們早已紮好營帳,各自燒火做飯。進得帳內,卻見陶謙高坐正位,二人不由有些詫異,忙驅身上前抱拳道:“府君來此可有何吩咐?”


    陶謙微微笑道:“也沒什麽,有件事想與二位商量一下。”說著,起身離案,緩步走到我們麵前言道:“方才兗州刺史劉岱來找我,話及盟主人選一事,他本意是想從刺史中找尋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統領群雄,不知你們是何想法?”


    我聽了不禁有些怔愣,這十八路中,官至刺史隻有四人,分別是冀州刺史韓馥、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再就是徐州刺史陶謙。若論德高望重,也隻有陶謙可當。但他年事已高,又是主黃老一派,政績雖盛,卻沒有什麽傲人的軍績。如今是群雄討董,比的是兵多將廣,能征善戰,若陶謙自擁盟主,恐怕打不到汜水關下,這些人也該紛紛散了。為了能順利一睹人中呂布、馬中貂。。。呃。。。赤兔的風采,我還是決定按照曆史給予的版本建言為妥。


    “府君,歐陽信認為,此事攬不得。此番盛舉,各個諸侯名為討賊,實為暗中攫取利益,大撈政治資本,其間更是矛盾叢生。此關東聯軍雖然勢大,但日久必然分裂,到時府君管是管不得,不管便又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得不償失啊。不如將此盟主之位讓給年輕人,由他們折騰,也省的您進退兩難。”


    陶謙聽了,覺得有些道理,不過是人都對權利有所眷戀,咬了半天牙,才不舍的問:“好吧!那依你,席間咱們推崇誰為盟主更加合適?”


    我笑道:“祁鄉侯,渤海太守袁紹。這些人中,唯有他最適任。袁家四世三公,其名望自不必多說。此次袁紹統兵三萬前來會盟,也是諸侯中攜甲最多的,若提他為盟主,相信沒有人會說個不字。”


    陶謙思慮了一番,笑道:“博峰果然有見識,此事就這麽辦。你二人準備一下,咱們這就出發。”


    白且聞言有些不解,忙問:“去哪?”


    陶謙笑道:“隨我一同去中軍大帳,與眾諸侯歃血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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