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髒猛的揪了起來,緊緊抓著白且的胳膊,差點把他從城牆上推下去。還好程普現在正值壯年,又久經沙場反應夠快,眼角瞥見一物直衝自己飛來,下意識在馬背上一躲,箭隻“篤”的一聲正好插在他的盔纓上,程普整個人也呱唧摔在地上。


    我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再瞧瞧程普,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已經摔懵了,看上去也是嚇的短命十年。黃蓋、朱治、祖茂趕緊下馬上去把他攙扶起來,一時間場麵亂作一團,直把城上的黃巾樂得哈哈大笑。


    站起身來的程普臉上氣得發紫,跟茄子有得一拚,頭上橫插著一支羽箭更顯滑稽。他恨恨向前走了兩步,乾指罵道:“龜孫子!敢暗算你程爺爺!老子早晚有一天把你生吞活剝!”這一下,更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德謀!”隨著一聲怒叱,軍陣緩緩分開,一人一騎慢慢走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江東之虎”孫堅。他對程普嗬斥道:“為將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你看看你,被一隻箭嚇成了這副德行,成何體統!還不趕緊退下!”


    說來也怪,剛才還張牙舞爪的程普,現在就跟隻小綿羊似的,也不敢頂嘴,隻抱拳道了聲:“諾!”又翻上馬背,自動站到原來的位置。孫堅的統率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孫堅策馬來到城下,仿佛絲毫不懼城上會亂箭將他射死。來到五十步的距離,他仰頭向城上望著,也不說話,似乎在尋找著什麽。須臾,他瞧見了站在何曼身邊的我,眼神變得冰冷又狠毒,就像在對我說:歐陽信,你等著,孫文台必報這一箭之仇!


    我被他盯得發毛,頭皮發麻,但事已至此又怎甘示弱?也盡量把眼睛瞪圓,死命得盯著他。如果眼神能殺人,那我倆剛才則經曆了一場生死決戰。


    孫堅嘴角微微一揚,什麽話都沒說,調轉馬頭往迴就走。旁邊一個黃巾,張弓搭箭就要射他。我急忙一把按住道:“別犯傻,把他射死了,官軍必然大怒攻城,咱現在還沒做好萬全的準備,隻會城破人亡。”而此時,我卻沒有發覺,自己的這一舉動早已被有心人給偷偷記了下來。


    眼看孫堅帶著大軍緩緩撤去,城牆上爆發出陣陣歡唿。黃邵狠狠衝我背上拍了一巴掌,興奮的說道:“你小子行啊!稍一擺弄竟能讓箭射的這麽遠,擱哪學的啊!?”


    我後背火辣辣的疼,頭上冷汗直冒,卻得強笑著說:“以前從一本書上看到的相似理論,沒想到今天一試果真靈驗,也是走了狗屎運。”


    何曼也笑著說:“王兄弟別謙虛了,還懂得利用風向,隻是可惜了沒能拿下那狗官的性命,應該算他運氣好才是。”


    說心裏話,唯獨這點是真走的狗屎運,誰能料到偏偏那時候刮風?幸虧程普躲得及時,要射中了他的腦袋,漢軍必定以為我已變節,到時真就隻能與此城共存亡了。


    何曼看著滿城的歡喜,對黃邵笑道:“飯妥了,你先和他倆去吃飯吧,吃飯帶他們在城裏轉轉,熟悉下環境。”


    “得令!”黃邵高興的拉著我跟白且往城樓跑去。


    在白馬渡時,每天大魚大肉,酒都管夠。可現在,早飯隻有一個饃一碗稀粥和一個雞蛋。這還是最好的了,一般的黃巾根本吃不著雞蛋,有的甚至一個饃得兩個人分著吃,看來黃邵的話並不假,城裏的確已經沒糧了。


    匆匆吃過後,黃邵帶我們繞城走了一圈,眼中所見隻有三個字可以形容:髒、亂、差。廣宗城內早已沒了普通百姓,十幾萬人都是頭戴黃巾的大漢。據黃邵所言,這裏根本沒有女人,甚至連母雞都沒有一隻。所到之處,臭氣熏天,還有些就這麽躺在道路中央唿唿大睡,也不顧牆根上若隱若現的尿漬和臊唿唿的味道。


    黃邵見我倆眉頭緊皺,不禁笑道:“現在知道我給你們安排的小院有多舒適了吧?像這種情況,越往城中央越嚴重。因為人本能都會覺得離門越遠越安全,這反而使城門旁清淨了許多。”


    走了個把時辰,我們幾乎把整個廣宗轉了個遍。我趁黃邵忙著給白且講解,偷偷看了一眼竹派,發現廣宗城內的地圖幾乎都已打開,唯獨城東依山的位置還有一大片黑幕。不禁愁了個空插嘴問道:“黃大哥,咱轉了這麽久,是不是城東還沒去過呀?”


    黃邵聞言,斂去笑容道:“那裏是禁地,除非得到許可,否則靠近者格殺勿論!”


    “禁地?”我跟白且對望了一眼,又問:“那裏是有什麽寶藏嗎?”


    黃邵笑了,說:“就眼下這情況,哪來的什麽寶藏?那是三公住的地方,有他們直屬的神威軍駐守著。他們是天公最早的一批信徒,也是精英,有些以前甚至是官軍裏的都尉、校尉,個個武藝高強。別看渠帥現在這個樣子,他以前也曾是神威軍的隊長呢!”


    “誰?何曼!?”我驚奇的問。


    “是啊!”黃邵得瑟著說:“我當時也差點被選入神威軍,我也是那時認識的渠帥,他是當時的考官,對我很是看重。可就在入選前夕,渠帥不知為了什麽原因忽然從神威軍裏退了出來,被派往了地方。他問我想不想和他一起闖一番天下,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後來我問他為什麽退出來時,渠帥也隻是說整天在那待著無所事事,不如自己出來見識見識。唉!現在算起來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想不到兜兜轉轉,最後竟又和天公困在了一起。”


    黃邵正感慨著,迎麵這時走來一隊黃巾軍,從穿著上看,他們與其他的黃巾軍有著些許不同。一般的黃巾隻是頭上裹著黃布,衣服什麽的仍然五顏六色的自家衣裳,但大多是粗麻布衣。但這一隊不同,他們是黃巾黃衣,周身都是黃色,服裝質地也全是絲綢棉布製成的,整齊劃一,很有點軍威。


    黃邵一看,對我們悄聲說道:“真是說什麽來什麽,你們看,這就是神威軍,挺威風的吧?”


    我跟白且迎著陽光仔細一看,這一看不打緊,兩個人就如同被雷同時亟中一般僵在了那裏。隻見神威軍領頭一人,五大三粗、膀大腰圓,臉上虯須直立滿麵的煞氣,手中雖沒了鳳嘴大刀,但這模樣化成了灰我都認得,正是殺死大哥宗齊的罪魁禍首—王國!


    俗話說的好,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我隻覺的胸中一股按捺不住的怒火直往上衝,尤其想到宗齊的慘死的樣子,右手早已激動的按到驚鴻劍上,準備衝上去給宗齊報仇。


    這時,我忽然覺得有人在偷偷扽我衣角,轉頭看了看,發現白且正向我搖頭。我咬著嘴唇摁下心中恨意,緩緩放下按在劍柄上的右手。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王國帶著人已經走到了我們的麵前。我與他距離隻有一步之遙,此時猝不及防突然發難,定能將其斬殺當場。但這樣的話,我跟白且,或許還有黃邵也定會死無葬身之地。於是隻能強忍下來,低著頭,裝作很尊敬的樣子。


    王國眼高於天,根本沒把我們瞧在眼裏,隻顧走自己的路,也完全沒有察覺仇人正和自己擦肩而過。我和白且也生怕他認出我倆,見他過去也不禁鬆了口氣。


    沒想到王國走了幾步,忽然“誒?”了一聲,又走了迴來。徑直走到黃邵麵前問:“你不是守南城門的副帥黃邵嗎?”


    “是是!小的正是黃邵,上官有什麽吩咐?”


    王國被這話捧得上了天,氣勢先下去了一半。“你怎麽不在崗位上待著,在這兒轉悠啥呢?”


    “嗨!這不剛來了兩個小兄弟,何帥讓我帶他們來熟悉下環境。”


    “哦~~”王國兩步溜達到我們麵前,我跟白且心髒都要蹦出來,頭埋得更低了,剛才的怒火也早已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緊張。王國瞄了我倆一眼,也沒怎麽往心裏去,轉而對黃邵說道:“正巧,剛才天公還讓我去趟南門找何渠帥有要事相商。碰到你我也省心了,你一會兒迴去,幫我傳達一聲可好?”


    “得嘞!此事就交給我了,我們也正要往迴走呢。”


    “那拜托了啊!”王國笑道,轉身帶著人繼續走了。


    等他走遠了,我倆才想起唿吸,猛然喘了幾口。黃邵見狀以為我倆隻是沒見過大世麵,也沒怎麽走心,就帶著我們往迴走去。


    迴到南城,黃邵囑咐我倆在院子裏待著,自己則迴去覆命。我們也無所事事,就一通忙活把院子從裏到外收拾個遍。一直忙到夕陽西下,才把個小院拾掇幹淨。兩人這才有功夫坐下,好好聊聊王國的事情。


    “博峰,沒想到事情過去這麽久,你還是這麽衝動。”


    “那是你當時沒在現場。”我倒了一杯茶,邊喝邊說:“大哥當時為了救我,活生生被這廝一刀砍死,換了你,這輩子能淡定的了嗎?”


    “自然不能。”白且也喝了口茶說:“但博峰我想你明白,導致這一切悲劇的不光是王國一個人,而是整個黃巾起義,如今我們深入虎穴,也極有可能將整個黃巾軍一鍋端掉,到那時,王國自會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你切不可小不忍亂大謀啊!”


    “這個道理我懂,隻是。。。”話未說完,白且忽然一把捂住我的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這才聽到,門口竟然有悉索的腳步聲。沒過一會,門猛然被推開。我跟白且一看,竟然是黃邵。


    黃邵見我倆這樣,有些奇怪,問道:“你們這是?”


    我這時才發覺,自己依然保持被捂著嘴的姿勢。白且也忙裝著把手在我嘴角抹了抹,嘟囔道:“這麽大的人了,吃個飯還這麽邋邋遢遢的。”


    黃邵見狀笑道:“你們倆感情真好啊,難怪總是形影不離的,該不會是。。。”


    “沒有!絕對沒有!”我跟白且異口同聲的否認道,即便他不說下去,我們也知道黃邵要說什麽。


    “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弟呢。對了,差點忘了正事,渠帥剛從天公那迴來,指名要找你倆,快走吧。”


    我跟白且心頭同時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難道是王國認出了我們真實身份?於是試探著問道:“黃大哥,你知道渠帥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我哪知道?去了就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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