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也就是1933年,由於漂亮國經濟大蕭條,破產、失業的凱文·懷特變賣了自己最後的家當,輾轉來到東方的明珠、冒險家的樂園——滬市,準備憑借自己的商業才能對這些愚蠢的東方人進行降維打擊……


    結果,結果是現實狠狠地教育了這位大洋彼岸的職場精英,不斷地遭遇各種騙局,自己也不斷地設置各種騙局,有時候弄到一些小錢又被那些該死的白俄女人給騙走,當然,這也不能叫騙,按星爺的說法是:“沒想到,這也是一筆交易……”


    這次凱文實在沒轍了。


    新新公司是滬市新的百貨公司,最近引領了滬市時尚和消費界的潮流,老板也舍得花錢,商業嗅覺靈敏且走投無路的凱文準備冒險在新新旅館來這麽一出賊喊捉賊,一則碰碰運氣,萬一新新公司為了商業信譽,怎麽著也得出點血,二則要是新新公司不服軟,頂多被打一頓,還能白嫖食宿幾天不是?裏外總不吃虧嘛。


    馬曉光聽完凱文的經曆,有些無語,看了一眼吳秋怡,吳秋怡正饒有興致地欣賞夜景呢,好像對凱文的遭遇沒有更多的興趣。


    馬曉光給凱文遞上香煙,這年頭不像我們後世,吸煙是時尚的象征,而且還有專家(專家的話大家都知道的,水分很重)說吸煙可以治病呢。男士也不需要問女士可以抽煙不,好多女性也把抽煙當做時髦的象征。


    不過吳秋怡沒有抽煙的習慣,所以馬曉光也沒給吳秋怡遞煙了。


    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凱文說道:“說吧,先生你們要我做什麽?”


    “我準備在滬市和金陵還有全國其他地方辦一個商行——天馬商行,金陵已經開始運作了,滬市我還沒找到合適的人,現在我覺得你挺合適。”馬曉光說道。


    “先生,你沒有開玩笑?”凱文問道,聲音明顯高了兩度,不淡定了。


    “冷靜點先生,我先給你說說待遇。你是商行名義上的董事長和經理,每月保底工資是100元,其餘交通費、補貼、獎金、花紅、過節費用、福利另外計算,此外做滿五年給你股份……”馬曉光說道。


    “哦,先生,您可真是個仁慈的人……上帝會保佑您的……”


    “你們這些老外,特麽的真是虛偽,不要廢話了,明天就開工,我們一起出去看看。”馬曉光打斷道。


    “好的,先生,如您所願……”凱文說道。


    “不早了,那就都迴去休息,凱文你和老李住我房間去,我再開個單人間。”馬曉光說道。


    “叫先生太見外了,以後你們叫我的英文名字,我叫傑克,傑克·馬……”馬曉光悠然對凱文和吳秋怡說道。


    第二天一早,看著頂著熊貓眼的老李,吳秋怡不禁啞然失笑,馬曉光則倍感慶幸——幸好!老子差點就讓老外和我住一屋,看來還是要和外國人保持距離。


    昨晚原本正睡覺的老李,被從床上叫了起來,然後一番折騰,換了房間,又和這麽一個鼾聲如雷的老外呆了一宿,饒是以前炸彈爆炸都能睡覺的老李都失眠了,早上起來有些抓狂。


    叫上老李四人在新新大廈七層用完早餐,兵分兩路出門辦事,老李和凱文開著嶄新的別克轎車前往美國領事館和工部局,補辦凱文的護照,辦理洋行的一應手續,好多事情呢。


    人靠衣裝馬靠鞍,凱文換上新熨燙好的西裝的確是一表人才,現在又有了司機和汽車開道,還有大殺器——“美刀”加持,在滬市也混了多年的凱文,肯定沒問題,萬一有問題很簡單,加錢就是,要是這都還搞不定,馬老板也不介意老李把他扔到黃浦江裏喂魚。


    吳秋怡和馬曉光自然還是扮作小情侶,出門逛街、壓馬路,這任務看似輕鬆,馬副組長還是有些緊張。


    一則前世和今生他都沒怎麽和高淨值女士的親密接觸過,這方麵口嗨還可以,親身經曆不多,沒有實際經驗呐;二來身邊的這位吳小姐,麵容姣好,性格溫柔,內裏卻讓人難以捉摸,加上大家都是特務處同袍,更是不敢有非分之想;三則現在滬市這次任務情況不明,自己的很多事情還一頭霧水,特工生涯和國家前途命運未卜,自己現在是既沒那個膽也沒有那個心。


    吳秋怡反倒很在狀態,手臂自然地挽著馬曉光,好像沉浸在這滬市的春光裏……


    不過,心裏忐忑,任務還是要進行的,兩人雇車來到了虹口,北四川路。


    北四川路在這個時期,是非常繁華的,跳舞場、影戲院、粵菜館、茶樓、日本菜館、浴室、美容院為數眾多、星羅棋布,還有二x青年鍾愛的“大寶劍”和各類娛樂場所……


    這個地方最多的是電影院,基本上是舊日滬市的娛樂一條街,兩個小情侶在這裏倒是一點也不違和。


    兩人一路來到北四川路和多倫路交界的路口,吳秋怡似乎遊興正濃,加上今日天氣不錯,女士自然是擺出各種姿勢拍照,相機是1926年開始生產的徠卡i(a)135相機,這種相機的體積已經很小,和後世的相機個頭相差無幾,除了是黑白的以外,清晰度都已經到了很高的水準,拍攝的相片效果也是相當不錯,的確是特工間諜居家旅行常備用品。


    對麵的一棟有點像一艘船的五層樓建築,已經初具規模,外觀灰撲撲的,體量倒是很大,一看就知道這房子非同一般,這棟樓後來非常有名,就是臭名昭著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


    不過這時,鬼子非常驕橫,早已把虹口區域視為自己的地盤,這個路口每天人來人往,經過之人不知凡幾,自然沒人注意到街頭這對小情侶拍照的目的。


    一組照片拍完,女士似乎有點疲累,雙方準備找個地方坐坐,歇一歇。


    兩人來到北四川路,找到一間名叫“公啡”的咖啡館坐下。這是一個當時和後世都十分有名的咖啡館,在後世是滬市著名的網紅打卡地。


    公開場合討論任務顯然不合適,馬副組長和吳秋怡沒有像後世神劇裏麵特工們一樣,在咖啡館裏討論諸如刺殺日本天皇、竊取日本軍部情報人員名單這樣的驚天大案。


    miss柳正有一句沒一句地數落著傑克·馬先生今天不夠體貼,衣服的樣式不夠摩登……


    傑克·馬先生則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給miss柳端上咖啡,一身白色格子西裝,一副小白臉模樣。


    咖啡館今天生意不錯,各色人等匯集,沒有誰關注這一對笑鬧的小情侶。


    有感懷傷情的作家,有各色生意人,有小電影明星……


    不過“公啡咖啡館”今天常來的左派文化名人今天暫時沒有見到,傑克·馬先生熟悉的周先生、鬱先生等名人今天並沒有來。


    咖啡館裏一個靠窗戶的卡座,一個穿西裝相貌儒雅的男子一個人,悠閑地一邊喝著一杯咖啡,一邊看這今天的報紙。


    喝完半杯咖啡,拿出香煙,似乎準備在這個春日的上午,好好的享受一下時光。


    不過他好像早上出門沒有準備,運氣也不是十分好,桌上的火柴恰好用完了,他忙叫過侍者,拿來一包火柴,拿出一支點燃香煙,順手把火柴揣進了兜裏。


    點上煙抽了一點,就摁在煙灰缸裏熄掉。


    男子一口喝完杯子裏的咖啡,心滿意足,叫來侍者,買單後走人了。


    男子走出咖啡館,一抬手馬上叫上一輛黃包車,飛快地離開了北四川路。


    到了海倫路男子下了車,幾步一迴頭,確定無人跟隨後又幾經輾轉到了經緯裏弄口。


    剛進石庫門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醒來,他發現自己呆的是一個倉庫一樣的地方。


    男子見狀,大喊大叫道:“你們不要傷害我們,我給你們錢……”


    對麵一人,還是身穿格子西裝,自然是在咖啡館裏裝小白臉的馬副組長。


    “我們不是綁票的,你也不要演戲了,大家都不要浪費時間,說說看,這個火柴盒子裏麵有什麽秘密?”馬曉光問道。


    “一個火柴盒子,能有什麽秘密?”聽得馬曉光如是說,男子反問道,反而安靜下來,不吵也不鬧。


    “miss柳,給他看看……”沒有和他廢話,馬曉光直接對吳秋怡說道,喊的是吳秋怡的化名,必須這樣,在特務工作中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大意。


    男子其實並沒有露出太多破綻,隻是他的一些細節出賣了他。


    其他證據,不需要的,這是特工不是警察,有懷疑想辦法證明就是了,馬副組長才不會去費心尋找證據再給當事人念一通:“有權保持沉默……”那是巡捕的活。


    吳秋怡拆開火柴盒,裏麵自然除了火柴沒有其他,把火柴盒子展平,內外都沒有發現,點燃火柴火烤、自然也一無所獲。


    男子說道:“你們這麽搞是多餘的,這就是一個火柴盒而已”


    不過他話音還沒落,吳秋怡已經拿出一張白紙,一支鉛筆,見此男子臉色有些發白。


    隻見吳秋怡把白紙墊在煙盒背麵,鉛筆刷刷刷開始在紙上塗抹,一會兒灰黑色鉛筆的印痕和一些有規律的點就出現在煙盒上——壓痕密寫的情報。


    “怎麽樣,大家都是同行,不要打啞謎了。”


    “你是日本海軍的對不對?”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抽的是旭日牌香煙,這個牌子的香煙是主要提供給海軍的,一二八之後抵製日貨,中國人是不會抽這個牌子的日本煙,而且你們日本的煙也難抽,除非中國人腦子瓦特了……”馬曉光說道。


    “而且你們日本人就是矯情,抽煙一點屁事都定個規矩,海軍兵學校裏專門指導士官行為禮儀的課本《禮法集成》裏,都有專門談吸煙禮儀的一節……需要我背給你聽聽嗎?”馬曉光笑道。


    男子聞言,滿臉沮喪,說道:“就算我是日本海軍的又怎麽樣?”


    “我們是不能把你怎麽樣,要是明天滬市報紙突然登載一則海軍人員叛逃的消息,你覺得你還能再混下去嗎?”馬曉光幽幽地說道。


    “好吧,你要我做什麽?”男子沒精打采的問道。


    “你的名字,所屬單位,任務……”馬曉光問道。


    “小澤孝一郎,日本海軍情報員,我是個交通員,主要是遞送情報……”男子迴答道。


    “這個密寫的密碼?”


    “源氏物語,有斐閣大正十五年版。”


    讓小澤孝一郎順暢地寫下了認罪書、效忠書,按了手印,拍了照片,看著吳秋怡嫻熟的操作,馬曉光有一些懷疑她以前是不是幹過套路貸的生意。


    接著兩人又依葫蘆畫瓢複製了一個有情報的火柴盒。


    馬曉光麵目猙獰的對小澤說道:“小澤君,按你們約定的時間把這份情報原樣傳遞出去,一切和往常一樣,否則你是知道後果的……”


    “放心地和我們好好合作,你不吃虧,而且你又沒有做錯什麽,隻是有些事情耽誤了,對嗎?”馬曉光的聲音很有誘惑力。


    話音剛落,一紮法幣塞進了小澤的衣兜裏。


    小澤被蒙上眼睛帶離了倉庫。


    兩個小情侶又走在多倫路的街道上,miss柳(吳秋怡)好奇地問道:“傑克,你怎麽看出這個小澤的身份的?”


    傑克·馬先生又神秘地一笑:“其實我失憶以後就有一個神奇的技能——直覺,當然再加上仔細地觀察和縝密地分析。”


    吳秋怡奇道“真的那麽神?”


    傑克·馬問她道:“想聽實話嗎?”


    “當然!”


    “其實我是猜的……你信不信?”


    聞言,溫柔如水的miss柳,臉色一變說了聲“討厭!”丟下傑克·馬先生,轉身走向路邊的一輛出租汽車,剩下傑克·馬先生一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得到了很多路人同情的目光。


    兩人分開之後,馬曉光繼續在四川路一帶,相機和情報很重要,吳秋怡必須趕緊破譯和走專用通道傳遞出去。


    情報是有隱秘性和時效性的,這也是馬曉光放走小澤並讓他寫下效忠書,拍下照片的原因,一個有了叛變經曆的特工肯定比一個死了的特工強得多,作用也大得多,而且他不斷地給小澤心裏暗示“你又沒做錯事……”


    在不斷地心裏暗示下,再加上每出賣情報都有一筆錢,小澤會越來越墮落的,墮落了的鬼子才是好鬼子。


    全麵的戰爭還有兩年,要未雨綢繆做好各種準備,在對方陣營裏安插這樣一個人是有很多好處的,盡管很多時候沒啥作用,但是關鍵時刻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心裏想著事情,這虹口還得好好探查一番,這裏是日本人聚集區,很多日本人的商行、茶室、飯館都有日諜活動,甚至很多商行本身就是日諜的機關,他們既是真正的商行,也是真正的間諜機構這一點也不奇怪。


    馬曉光裝作剛剛和女朋友吵了架的小青年,垂頭喪氣、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每路過一處日本人的產業,都留心地觀察並暗暗記下,或賣張報紙,或擦一下皮鞋,或到旁邊的商鋪閑逛,又或者找個茶室喝一杯……


    眼見時間不早了,準備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以後再迴新新旅館。


    來到街邊一家小店“茂源飯莊”,店的門臉不大,收拾得幹淨整齊,人卻不少,顯然日常生意不錯,通常來說,這種小店的生意都不會太差,生意不差的口味自然不會太壞,至少食材會比較新鮮。


    自己雖然一個人,但是衣著光鮮,要是吃路邊攤就有些紮眼,特工最重要的就是低調。


    這種小店最適合自己,略有檔次,消費不高,還能品嚐當地的特色菜。


    一個人吃不了太多,就點了一個熏魚,一盤油燜春筍就著米飯,慢慢吃著。


    飯剛剛吃了一半,就聽見旁邊一桌,嘭地一拍桌子,一個男子大嚷道:“你們這家店的菜不對!吃了要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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