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煙羅極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冥冥之中已經猜到老地精薩拉-西索的命運的時候,皮煙羅對情緒的控製還算不錯,但是這消息被夏崇明親口說出,希望最後的一點火花熄滅的時候,皮煙羅還是覺得心中幾乎不受控製的騰起了一股黑暗的怒火。


    夏崇明猜的其實非常準。


    皮煙羅是真的患有異常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也就是ptsd,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將老家的某些化學知識優先撿起來的主要原因---哪怕質量差點,拙劣一點,他也得複製出他在老家常吃的精神類藥物,要不然…….


    讓皮煙羅產生ptsd的原因自然也很簡單,一共有兩點:經曆了殘酷的戰爭,目睹了親近的戰友在身邊死亡。


    殘酷的黑色戰爭,戰友的內髒都被友軍射來的覆蓋性炮火震碎,整個人像氣球一樣在皮煙羅眼前癟了下去,被他視為親人和長輩的上級的妻子和孩子無助的哭泣,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皮煙羅的心靈被劃的傷痕累累。


    而最要命的是,在皮煙羅經曆這一切的年代,人們對於心理疾病並沒有清晰的認知,更不知道怎麽治療心理疾病,麵對戰場上的士兵出現的很多心理問題,各個國家采取的辦法各不相同,很多國家采取的辦法是給士兵吃藥。


    某種在皮煙羅穿越前的世界泛濫的毒品海x因的本名叫heroin,詞語源於英雄hero這個詞,本意是英雄藥,就是一種給戰場上的士兵吃的,壓製戰爭中因為殘酷的殺戮引發的ptsd用的毒p,很具有諷刺性。


    皮煙羅的老家沒有給士兵吃藥的習慣,他們采取的是一種非常原始的心理療法,也就是一種非常原始的認知行為療法,改變患者,也就是士兵們對戰場活動的看法與態度來改變心理問題。


    皮煙羅接受的引導,是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身邊的犧牲,都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與人民,意識到其中的正義性與神聖性,這種引導讓皮煙羅得以在換上ptsd之後的數十年中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心靈平靜。


    不過,當皮煙羅離開自己的世界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祖國與人民,這個讓他遠離ptsd的瘋狂之境的錨點,忽然一下子遙遠無比,虛幻無比—就像是餓狼唯一溫順的原因,它的飼養員突然消失以後,那依然溫順的皮毛之下逐漸翻滾起的瘋狂之血一樣,皮煙羅這些年其實一直在和他嚴重的ptsd作鬥爭:


    孜孜不倦的收集這個世界的情報,保持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隨時都處在一個能夠行動的巔峰狀態,一方麵是真心因為對於祖國和人民的忠誠,另一方麵,皮煙羅自己冥冥之中也知道,如果不這麽做的話,他可能會抵達某個臨界點。


    來到社區服務中心不知疲倦的為這個世界的人民進行服務,其實也是一個道理,一方麵皮煙羅心中確實覺得那是一種有意義的生活,另一方麵也確實是因為皮煙羅覺得,他心中的有些東西,也隻能靠這個來壓製了。


    【國家與人民】,國家是不可能了,皮煙羅發現就算自我催眠,他也沒辦法像愛自己的故國一樣愛著這個世界的國家;所以,皮煙羅這些年的【錨點】基本上隻剩下了一個:


    這個世界的人民。


    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和故鄉世界一樣,都在努力生活,麵對生活的平凡與挑戰都在努力享受的人民身上。


    這些平凡的,可愛的人們,平日裏在外一身狼狽,或許一生都沒辦法成就什麽大事的無名之輩,用他們平凡的生活點燃燈火,在皮煙羅的靈魂周圍築起堤壩,幫他抵擋著堤壩外麵想要吞沒他靈魂的黑暗之潮。


    在雪怪大嬸失去生命的時候,這道大壩上出現了第一個恐怖的裂痕,在皮煙羅居住的小區外麵出現危機的時候,皮煙羅感覺到了致命的壓力,所以果斷的開始行動。


    那是為了拯救而采取的行動,隻不過潛意識中,皮煙羅也是在做自我保護---在心靈的某個地方,他知道,如果保護不了周圍的人,他自己本已脆弱的靈魂也會不可避免的開始自我坍縮。


    老矮人生死不明,皮煙羅已經感到了靈魂深處刮起的風浪,薩拉-西索的死訊傳來的時候,終於有一道黑暗之潮的恐怖浪尖越過了他靈魂的防波堤,擊打在他的心中,時隔很多年,再次誘發了皮煙羅那一直被壓製但是從未徹底消失的恐怖ptsd。


    有的人ptsd發作的時候會反複迴憶與創傷有關的情景,有的人會拚命拒絕迴憶甚至保護性的遺忘那些創傷場景,皮煙羅是另外一種---他本來就很高的警覺性會變得更高,整個人變得更加敏感,注意力高度集中,同時會產生非常強烈的攻擊情緒。


    整個人宛若一隻在餓瘋了之後重新冷靜下來,瓷牙咧嘴,將極端的瘋狂轉變為一種扭曲冷靜的攻擊欲望的餓狼。


    所以,他在那片叢林中執行黑色任務的時候,當地的同誌給他取得化名才是【lobotheloco】---瘋狼。


    將一把抗抑鬱的藥片仿佛在咀嚼骨頭血肉一樣的咬碎吞下以後,皮煙羅感覺藥物帶來的昏昏欲睡的麻痹感終於讓心底湧起的黑暗之潮平靜了下來,感到嘴裏有一股血液的腥味,他抬起手,用手指在牙齦上一劃,看到上麵一片猩紅後,把手指放進嘴裏吸允了幾下。


    等到血腥味之口腔裏擴散,滲開之後,皮煙羅閉上眼睛,重新躺迴了床上。


    並不是很清楚皮煙羅的內心剛才究竟經曆了什麽的夏崇明又觀察了一陣子,發現皮煙羅躺迴去之後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後,也就暫時沒再關注皮煙羅了---他關上監視器,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一些更急迫的事情上。


    比如,阿蘭-托爾的行動,以及精靈們的行動。


    在人類情報機關巧妙的放水之下,精靈們將戴家保護的不說固若金湯,但是也算是滴水不露了,這種保護嚴密到讓假扮成遊客,跟著旅遊團一路觀光拍照借機踩點的阿蘭都覺得如同狗咬刺蝟,無從下口。


    精靈的嚴密保護讓阿蘭覺得歎為觀止,但是也在意料之內,他可沒蠢到認為精靈會在四騎士死掉一個以後還會不給剩下三個增強保護措施。


    人類的不作為也在意料之內,畢竟在阿蘭的情報中,在蟲族保留的資料中,隻顯示了有四個人類大家族做了精靈的走狗,蟲子也不知道人類早就對這四個大家族進行反向情報操作,對一切都心知肚明。


    所以,阿蘭-托爾這次行動除了要拿走寶物換取大量資金,讓蟲族能想辦法利用那些寶物上凝聚的思念和信仰之力外,就是要“曝光”四大家族充當精靈走狗的事情,讓人類和精靈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


    蟲族巴不得精靈和人類打個你死我活才好。


    一切都在意料之內,發現戴家沒法直接接近的阿蘭立刻開始執行早就準備好的迂迴計劃,他先是來到市政圖書館,查閱了存放在這裏的一些資料,獲取了一份圖紙和一個人的名字,然後便來到了一間豪華公寓附近踩點。


    既然無法攻入敵人的要塞,那就想辦法將敵人引出來作戰,在敵人沒法保護到的地方襲擊目標---這便是阿蘭-托爾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為了完成接下來的行動,阿蘭首先要接近一個人。


    看著目標居住的公寓,迴想了一下公寓那公開存檔的設計圖,阿蘭知道那公寓外麵的花園的地下,埋藏著震動警報器。


    不過他並不擔心,他知道如何避開這種震動傳感警報器---這種傳感器隻有在走動和跑動的時候才會產生循環震動,進而弄響警報,躲避這種警報器的話,隻要翻牆之後立刻趴在地上就可以了。通過趴在地上將重量分散開來,向前爬行,就不會產生走路和跑步的時候產生的點式震動,就不會觸發警報。


    透過窗戶,阿蘭還看到走廊上,一隻很胖的,橘色的寵物正在陽台和地板之間上竄下跳,作死的在逗另一隻寵物,對於阿蘭來說,這代表了一件事---如果走廊內部安裝有某種射線安全係統的話,那麽一定會在地板上方留出足夠的距離方便寵物活動,而且這套係統在白天肯定是不啟動了。


    進行了一番仔細觀察,對公寓的其他安保係統進行了摸底之後,阿蘭找到一個空檔翻牆而入,匍匐在地上,以不觸動壓力警報的爬行爬過花園,小心翼翼地鑽進公寓內部,找到警報器,小心翼翼的將控製器外麵的線路的保護層剝掉,然後用跳接線將一個小小的裝置接駁在線路上---這樣,當公寓內的居民想要用自己的報警器通知警衛室以及執法者的時候,信號就不會傳遞出去。


    做完這一切,阿蘭摸到了他想找的人所在的公寓內,突然的出現在了工程師周司坊的家裏。


    這位設計並且領導安裝了首山市內和第三共和國內很多大博物館的安保係統的工程師,驚駭的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他的家裏,心中驚駭無比,不過,他和妻子的視線,很快便被黑暗所吞沒了。


    “阿蘭行動了……….”


    一直尾隨盯梢的共和國情報人員立刻將阿蘭的動向進行了上報,他們雖然沒辦法跟著阿蘭一起進入公寓,但是夏崇明看了看公寓內的居民名單,立刻就明白了阿蘭是想幹什麽---周司坊設計了首山博物館的安保係統,如果將這一點和戴家的身份放在一起考慮的話,就能得出八九不離十的結論:


    阿蘭想在博物館內製造出某種事故,將戴家的家主或者現在這一代的負責人引出來,然後再動手,逼問出失落的寶藏的下落,得到它。


    那麽就到目前為止的情況來看,似乎阿蘭和蟲族對【國家寶藏】計劃並不知情---夏崇明沉思著。


    第三共和國之所以忍著沒動手抓住阿蘭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無法判斷蟲族究竟知道多少,不過就目前的進展來看,對方對於精靈的嚴密防護似乎是清楚的,早有預料的,但是對於黃雀在後的人類特工卻完全沒有察覺,並且對方在製定行動計劃的時候,似乎完全沒考慮到人族的反擊。


    這樣的話……


    “博物館會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行者看著陷入沉思的夏崇明,輕聲勸說著,“精靈在那沒有爪牙,看不到那裏麵發生了什麽,假設對方要在晚上進行第一步行動的話,那裏也會是能避開人們耳目的絕佳地點。”


    “我知道,”夏崇明點了點頭,“現在的問題就是,要如何讓精靈以為,咱們抓住阿蘭-托爾不過是個意外,而且我還擔心一件事---精靈,會不會也想對阿蘭-托爾動手,如果兩方都想抓捕阿蘭的話…….”


    行者不說話了—抓捕阿蘭確實技術上說起來容易,非技術層麵就很惡心:


    如果精靈知道了人類給阿蘭來了個甕中捉鱉,那麽他們就會知道人類已經暗中布置了很久,如果人類暗中布置了很久,那麽就代表人類很早就知道阿蘭的重要性,知道了這一點,結合當下的情況,精靈就會不可避免的開始懷疑自己的四騎士,會不會已經暴露了。


    而且,精靈也不是善茬,他們一邊將剩下三個保護的鐵桶一樣,另一方麵,肯定也會在暗中準備消滅甚至是抓捕阿蘭的方案。


    而這套方案,人類現在還完全沒有頭緒。


    萬一兩邊的抓捕人馬撞到了一起………


    那樂子就大了。


    不過目前看上去,阿蘭要在博物館搞點事情幾乎是板上釘釘了,而博物館的環境對於抓捕來說,太理想了。


    動手和不動手的風險一樣大。


    但是夏崇明還得考慮的另一件事情是,皮煙羅馬上就要前往博物館,確認那把精靈聖劍的仿製品,是不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麻煩上麵疊麻煩.......


    精靈,皮煙羅,阿蘭-托爾,蟲子,聖劍確認,種種事情在夏崇明腦子裏徘徊,忽然,這些碎片以一種詭異的秩序在夏崇明的思緒中組成了一條線,讓他眼睛一亮。


    “反正都要碰在一起的,擇日不如撞日,”夏崇明嘟囔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行者,咱們知道精靈在首山的特別行動隊都有誰麽?”


    “知道。”


    “很好,把他們的檔案給我拿來,然後秘密的去幫我把大工匠梅卡托克還有共和國最好的化妝大師找來---做的隱蔽一點,然後要趕快。”


    行者領命而去,夏崇明重新迴到沉思之中,開始仿佛在腦子裏勾勒接下來這個大膽的行動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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