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皮煙羅乘坐的長途飛車抵達人類第三共和國的首都【首山】市近郊的首山長途飛車站,攪動世界幾大國的情報暗戰再度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升溫,而在這溫度逐漸升高的暗戰中,地精貿易王子阿維胡德殿下和地精的情報人員成了第一個出局的人。


    地精對於人族和精靈之間的暗戰並不知情,對於蟲族的一係列陰謀更是睜眼瞎,但是這並不妨礙阿維胡德殿下運用基本的邏輯和基礎的線索---比如說阿蘭曾經和第三共和國境內最著名的文物販子接觸過,判斷出阿蘭接下來的行動很可能和一些稀有的文物有關。


    就像他手中被阿蘭盜走的文物一樣。


    地精們不知道阿蘭下一個目標具體在哪裏,所以他們幹脆采取了笨辦法---讓第三共和國境內所有的情報人員都開始提高戒備,盯緊那些著名的文物收藏點或者說收藏世家。


    這下,地精算是真的觸了精靈的黴頭。


    精靈是絕對不會允許地精貿易王子基本上完全算是個人恩怨的複仇幹擾到他們對【天啟四騎士】的保護,以及對阿蘭-托爾的追獵的,之前地精抓不到門道的時候,作為盟友的精靈尚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當地精真的威脅到精靈的國家利益的時候,精靈們毫不猶豫的動手了。


    在首山市內以及其他幾個城市內的地精情報人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都被一隻精靈魔槍輕輕的頂住了後背,然後聽到了平靜的精靈語禮貌的命令他們配合的走一趟---地精們在第三共和國的情報網絡在短時間內被精靈完全控製,而暴跳如雷的阿維胡德殿下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新精靈帝國情報機關禮貌但是強硬的通知。


    在阿維胡德殿下壓抑的怒火之中,地精的情報機構【情報與特殊行動辦事處】率先被從局麵中徹底的剔除了,而在剔除了地精的幹擾之後,精靈情報機構將注意力和所有的情報資產都集中起來,專門應對接下來的局麵,聚焦於一些要點因素上。


    比如說,那個從被嚴密盯梢的國土安全局辦事處(第29章寫過)中走出的,來到首山,明顯是來執行任務的女性情報人員。


    精靈們現在基本上是雙線執行任務,一方麵,他們要在人類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剩下的三騎士身邊嚴密布防,保障三家族的安全;另一方麵,自從被他們認定為命運之子的狐女和護衛狐女的皮煙羅走進幻都的辦事處以後,精靈們就嚴密的盯著那個建築內一切出入的生物。


    作為從大樓中走出的,第一個偏離【原本行動軌跡檔案】的人,皮煙羅假扮的女性情報員陳薇兒毫不意外的得到了精靈們派出專車專人盯梢的待遇。


    一名精靈收買的人類叛徒從飛車站的出站口開始跟蹤皮煙羅,皮煙羅在飛車站內部利用物體的反光,商店的鏡子很快就發現了這名拙劣的跟蹤者---這是一個除了保持距離之外,完全沒有任何技巧的家夥,如果皮煙羅樂意的話,在走上二處給他準備的飛車前,他至少會有五次機會讓身後的家夥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


    但是皮煙羅最終隻是在過馬路的地下通道中,輕輕的警告了一下身後的菜鳥---他在走上返迴地麵的樓梯後突然折返,利用短時間的視野空白,打了那個沒經驗的家夥一個措手不及,讓這個急於跟上的家夥直接跟他差點撞了個滿懷。


    皮煙羅用帶著警告的眼神看著對方,利用情報人員之間默認的方式告訴對方---你被發現了,趕緊放棄你的任務吧。


    精靈收買的底層人類叛徒,雖然因為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並沒有太強的能力,但是基本的素質還是有的,所以在皮煙羅給出警告以後,立刻惶恐的退下了---當然,皮煙羅具有一定的反跟蹤能力的情報立刻也被傳到了精靈的耳朵裏。


    具有反跟蹤能力的,一般不會是坐辦公室的情報分析員,而是在前線執行任務的特工---既然是這樣,精靈們就覺得還有繼續跟蹤下去的價值。


    所以在皮煙羅坐上二處給他準備的飛車後不久,他就發現了後視鏡中出現了一輛遠遠的吊著他的飛車,還是上麵掛著外事牌照的外交車輛。


    看了身後的跟蹤者,皮煙羅平靜的開始按照二處準備好的路線行駛,速度和路線都嚴格控製之下,皮煙羅很快連續進行了兩次右轉彎,開入一條車流稀少幾乎沒什麽人的偏路,利用精靈跟蹤者看不到他的幾秒鍾,皮煙羅快速刹車,下車,然後在車輛的方向盤上輕輕一按。


    車門自動關閉,駕駛座的皮套打開,裏麵驟然彈出一個和皮煙羅一模一樣,還帶有模擬熱源的人偶,然後飛車進入自動駕駛,繼續向前開去。


    而在同一時間,皮煙羅身上的風衣和手中的包快速變換了顏色,他戴的假發驟然斷落了一大截,掉落的假發被他直接扔進了下水道,同時被扔進下水道口的還有兩端鞋跟。


    等精靈們轉過彎重新盯上飛車的時候,皮煙羅已經變成了一個短發的,穿著完全不一樣的衣服,也沒有穿著高跟,而是穿著一雙平底鞋的女人。


    發現遠方的車內依然坐著長發的女性,並且平穩的在開向快速通道的入口以後,精靈們安下心來,繼續跟蹤,並沒有注意到一個短發的女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然後悄然融入旁邊暗巷的陰影之中。


    精靈們跟隨著那輛自動駕駛的飛車一路開向既定的地點---國防軍總部,而皮煙羅則有驚無險的一路變換著偽裝,最終來到首山的一處公園內,與來接應的特工完成了接頭,被安全的帶到一個絕對保密的地點,等待下一步的行動安排。


    畢竟,他不能直接闖入首山博物館,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那麽去碰精靈那把文物劍的複製品。


    在那個不算寬大的房間內僅有的一張小床上躺下,皮煙羅開始閉目眼神,為接下來的行動積蓄體力,但是他剛躺下沒多久,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一名穿著國防軍製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將一台個人終端放在皮煙羅麵前,便轉身離開了。


    終端機屏幕被點亮,夏崇明的麵孔出現在上麵。


    “這麽快就準備好了?我還以為得等到晚上的。”看了看時間尚且是白天,皮煙羅略為驚訝的問到。


    “是得等到晚上,”夏崇明平靜的迴答到,“我現在找你是有別的事要和你說。”


    “說吧。”


    皮煙羅一邊迴應著,一邊從床頭櫃上為他準備好的煙盒中抽出一支香煙就要點燃。


    “我們確認了你要詢問的地精薩拉-西索的狀態,已經死亡,死在了蟲子手上。”


    火焰從火晶上冒出,靜靜的燃燒著,香煙的前端被點燃,卷煙的紙和煙葉在火焰中被炙烤著,變黃,變黑,變成灰燼,可怕的沉默持續了一秒多,終於,皮煙羅猛吸了一口氣,煙卷的前端,一片焦黑灰燼中終於亮起了一點紅光。


    香煙,著了。


    嘶唿一聲,皮煙羅噴出一道長長的煙氣,他對屏幕另一端的夏崇明點了點頭,臉上一副死水無波的樣子:


    “猜到了,謝謝你誠實的告訴我,還有別的事麽?”


    “暫時沒了,好好休息,入夜之後行動。”


    說罷,通訊中斷,黑掉的屏幕折射出夏崇明冷峻的麵孔,突然,夏崇明耳邊傳來已經同步趕到首山的特工【行者】的聲音:


    “為什麽您要特意告訴他一下,特意熄滅他心中那一點點…..期待……….”


    臉上露出些許玩味的表情,夏崇明轉過身,崇明神鳥的力量出現在眼睛中,讓他牢牢的鎖定了肉眼不可見的行者,他盯著行者,緩緩的問到:


    “行者,你入行多久了?”


    行者覺得有些突兀,不過,沉默了一下,還是迴答了:


    “自從那次命運一般的事故起,也好幾年了。”


    “在你手上,有幾條人命?”


    行者一片沉默。


    “三條,而且還都是十惡不赦的惡徒,”夏崇明代替自己的愛將做出迴答,然後頗為無奈的一笑,“所以你才沒看出來,那家夥實際上有多危險,沒聞出來,那家夥靈魂上都浸透的鮮血和毀滅的味道……在這裏三十年的和平生活,幾乎就快洗掉他身上的血腥味了,也不奇怪你看不出來,但是,我能……..”


    “如果對方如此危險,在緊要關頭前,您更不應該刺激對方啊。”


    “我刺激他,是因為老地精的死,提供了絕好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放棄。”


    “您在說什麽?”


    夏崇明又吸了一大口煙,整個人的臉孔都被濃鬱的煙霧覆蓋住了,第三共和國軍事情報係統的頭頭那雙眼睛和煙頭的紅點一樣,不停的閃爍:


    “你也看到他的一係列表現了,包括他在那個社區服務中心冷靜的製造的爆炸,殺死那個班精靈的事情了,不是麽?拋開技法和知識不談,你覺得他在那次事件中展現出的最可怕的一點,是什麽?我告訴你,是一種對生死,對這個世界的生死完全不在乎的…..淡漠。”


    行者沉默不語,夏崇明繼續講述著:


    “他後來自己也承認了,那次事件中爆炸的燃氣罐和一係列的安排是他早就準備好的,隻不過之前在沒和我們達成同盟的時候,那是他準備的逃跑路線中的一環---如果我們帶著敵意抓捕他的話,他會利用那個東西挾持人質,給自己製造逃跑的機會,那你想過沒有,如果撤退失敗的話,會怎麽樣?”


    行者依然沉默不語,但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會用那個炸彈把自己和所有人一起炸上天,還有那個港口的貨櫃也是,最後是順利解決了,但是當時真正的情況有多兇險?如果我們沒有達成協議,那個貨櫃中我們根本沒有經驗應付的毒氣一旦爆炸開來,周圍的特工全都要跟著陪葬。”


    “這家夥,極度的危險,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知識和技巧,更是因為他的態度。”


    “但是,他現在,在和我們合作,而且非常配合。”


    “他配合的基礎是什麽?”


    夏崇明銳利的反問,然後又自問自答起來:


    “我來告訴你是什麽,是他的故鄉和故國。你也看到超凡事務部的【法老】之前對他進行靈魂深淺的時候發現的了,能喚醒那家夥的不是妻子,不是愛情,而是【共和國和共和國的人民】受到了威脅,你可能沒意識到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行者繼續沉默著,報告他也看了,他也確實沒覺得多可怕,他甚至還覺得那個男人很值得他敬佩,畢竟,為了國家與民族奮鬥,是一種極其高尚的,值得敬佩的事情。


    “上戰場的士兵們大多都有讓他們在殺戮與鮮血中堅持下去的動力,”夏崇明頭轉了一下,看著辦公桌上擺放著的,他還在一線部隊服役的時候的照片,“墮入黑夜人依賴的的是殺戮的快感成癮,藥物成癮者是利用金錢和女人麻痹自己,步入朝陽的人依靠的是為了家人與朋友,為了國家,甚至是為了理想而戰的信念,這家夥,是最可怕的那一種,一個靈魂陷入深淵的時候,隻能用國家和人民的安危來喚醒的家夥。”


    “這不是…….挺好麽?”


    “他的國家和人民,現在在哪裏?”


    夏崇明的問題,讓行者驟然覺得仿佛被一盆冰水劈頭淋下,隻感覺到一種透骨的寒氣。


    “他沒有家人,沒有妻子孩子,按照我的猜測,可能失去了所有的戰友,也沒有什麽朋友,讓這樣一個恐怖的家夥沒有步入黑夜變成惡魔的唯一原因,便是他的國家和人民,但是現在,他的國家和人民,在那個該死的漩渦的另一端---而就在不久之前,他故鄉的一件物品,剛剛迴去了,你告訴我,這,代表著什麽……….”


    可怕的沉默。


    “失去了國家和人民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因為心中尚存的對【國家和人民】的思念拉著他,才一直沒有退入黑夜變成一個瘋子和惡魔,他才能站在白晝與黑夜中間的黃昏之中,現在,他終於有了行動的理由了,不過,如果他繼續隻是為了他的國家和人民而行動的話,他步入的黎明,很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黑夜,我不能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的信仰與信念過於強大,因為那是他沒有變成魔鬼的唯一的一個理由,我沒法改變那個,我隻能讓他意識到,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羈絆,也是他的【人民】的一部分,這樣,我才能保證在接下來的行動中,這家夥不會為了迴到他的【國家和人民】身邊不擇手段。”


    “那個老地精,可能是這些年中少數真正走入他心扉的人了,不然他也不會下意識的將賜福給予了那個老地精…….所以………..我必須刺激他一下。”


    行者沒說話,過了很久,才長歎一聲:


    “如果這個國家,這裏的人,就是他的【國家與人民】,該多好。”


    “我也希望是那樣。”


    說罷,夏崇明打開監視器,打算看看皮煙羅在房間裏幹什麽。


    屏幕變亮,他看到皮煙羅的手剛剛從嘴邊放下,嘴裏仿佛在咀嚼什麽。


    他在吃什麽?


    夏崇明剛警覺了一秒鍾,就看到了桌子上放著的,剛剛送進去的餐盤和缺了一口的麵餅,頓時又放鬆了。


    皮煙羅低垂著頭,咀嚼著,麵餅的碎屑之間,他一直貼身攜帶的,自製的有神經刺激作用的抗抑鬱藥物,在口腔中翻滾。


    一絲唾液從嘴邊流下,藥片在唇齒間被碾成碎片,雪白的仿佛骨頭的碎屑,鮮血因為咬合的過於用力,從牙齦間緩緩滲出,皮煙羅緩緩的抬起頭。


    那一瞬間,夏崇明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一頭失去同伴,行走在黃昏之中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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