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時此刻,三個麵相、身姿截然不同的人,卻是出奇得一致!


    她們隻是冷漠地看著前方,仿佛塗山紫菱和雲蘭在說的,隻是一件跟她們沒有絲毫關聯的事情。


    “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天女的苦心所在!”


    塗山紫菱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生鏽的鐵錐子,狠狠地刺入我的心、我的肺,以及我的身體的每個部位。


    “身為塗山天女,自然不能隨便出入塗山,為此,小姐特意將妖魂分離,幻化成若初。若初進入塵世之後,四處找尋禹王的嫡係血脈,經過數百年的找尋,終於在東北某個小山溝裏找到了。那個山村的人大部分都是禹王嫡係血脈,但都不純,唯有夏雨。隻是,當時夏雨才三歲,無奈之下,若初隻能潛伏在他身邊,照顧並看著他成長。待夏雨長到二十歲,他的血脈就達到了一個頂峰,隻有這個時候的他才能承接禹王的殘魂。”


    雲蘭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是驚的,而我,則是痛的。


    我的右手早已鮮血淋漓,那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打在冰寒的地麵上,一片一片地將這黑青色覆蓋成嫣紅!


    “若初吃了夏雨的心,後又將自己的心裝了上去,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麵對塗山紫菱的詢問,雲蘭隻能搖頭。


    而我,卻已經躺在了冰寒的地麵上。


    我……我不知道是該坐著,還是躺著,亦或是吊著。


    “因為凡人的心承受能力太弱,無法承受禹王的殘魂!若初用自己的心,連接夏雨的血脈,讓夏雨用血肉來供養。”


    塗山紫菱的話,讓我絕了任何的念想,此時的我,隻是聽著,隻是笑著,手心那血,仍舊流淌著……


    “現在你應該明白,為何若初會帶著凡人進入塗山,並且將他帶上祭台。因為那天,天女並非跟往年一樣祭祀大禹,而是在召喚大禹的殘魂,讓他能夠住進夏雨的心裏的!”


    我,已經麻木了。


    我,慢慢地坐起身。


    “還有,禹王在揚州鼎之中的殘魂也已經禹夏雨心裏的殘魂融合,眼下還缺一魂便能湊齊。餘芳這次迴塗山,就是帶了禹王的第三魂。這次祭祀將會把這一縷殘魂供奉起來,待七日之後,就能將夏雨抓來,強行將禹王殘魂灌入心中,屆時禹王就會複活,塗山數千年的夙願將會在小姐的手上完成!”


    “啪。”


    我的手拍在了牆壁上,發出了十分清脆的聲音。


    “誰!?”


    現場五人瞬間將目光轉移到我這個位置。


    這一刻,我笑了。


    真的,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很純,也很真。


    “是我。”這一開口,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而在聽到我聲音的瞬間,我發現,繁漪三人原本古井無波的表情終於變了。


    隻是,那再精致、再美麗、再夢幻的麵容,在我眼裏卻如那地獄羅刹一般。


    原本熟悉的麵容,在這一刻變得那樣的陌生。


    “我能問一個問題麽?”


    說到這裏,我伸手掀開巨大的字帖,從甬道裏跳了下去。


    在我出現的時候,五個人的表情都顯得十分豐富。


    餘芳:“夏雨!”


    若初:“十三!”


    繁漪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發出一個音節。


    我笑了,笑得很自信,嗯,前所未有的自信。


    忽然有一種,在地麵上練習了成千上萬次振翅的笨鳥,這一次終於傲然地站在了懸崖邊上,沐浴陽光、迎著藍天、乘著風,準備飛翔!


    我將手放在了胸口,對著塗山紫菱問:“我的問題是,以你們的能力,應該能將一顆心保存七天,甚至以上吧?”


    “夏雨,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迴答我的問題就好了,能就點頭。”


    塗山紫菱轉頭看向繁漪,而繁漪卻和剛才一樣,仍舊沒有絲毫的動作,這一刻,她幹脆閉上了雙眸。


    “繁漪,你快說話啊,你快告訴十三,剛才那些隻是我們告訴紫菱的。我們還有別的準備,我們……”


    “若初,別說了。夏雨的性格我很清楚,我比你和繁漪更了解他,既然他已經知道這件事,那說明,我們跟他的緣份也盡了。”餘芳還是和以前一樣,無論遇到什麽事都很冷靜,冷靜得可怕。


    隻是,我卻是從她的眼角,看到了一滴晶瑩的淚。


    但,那又如何呢?


    我嗬,從頭到尾都特麽隻是一個傻子!


    徹頭徹尾的傻子!


    塗山紫菱轉過頭,點頭說:“能。”


    我感覺自己的嘴角在本能地上揚,我……又笑了。


    以前看過很多電視劇,裏麵總有一些正派人士對視大反派、大惡人說“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其實,我現在也想說這句話,因為這心不是我的呀,這是若初的。


    森羅眼,已然在我的眼眸之中高速旋轉,隨後我慢慢閉上了雙眼,而在我睜開雙眼的時候,若初和繁漪結合的心都被我取了出來。


    嗯,鮮紅的呢,還活蹦亂跳著的。


    我對著她們笑了笑,隨手就將心扔了出去。


    若初的心在離開我胸膛的那一瞬間,感覺空蕩蕩的,也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慌亂。


    我轉過身,不想看她們,我在等待死亡。


    而這時候,繁漪終於開口了。她明明就坐在距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可是說話的時候,卻好似就在我的耳邊。


    “我不喜歡拖欠別人,這顆心我一直保留著,現在還給你。從今以後,沒有若初,沒有餘芳,更沒有繁漪。”


    說著,我感覺自己投入了一個柔軟而溫暖的懷抱當中,接著感覺自己原本空空蕩蕩的胸腔,再一次溫暖而跳躍了起來。


    我……沒有迴頭,甚至連一聲“謝謝”都沒說。


    當我走向甬道入口的時候,發現那寬大的字帖上寫滿了字,上麵是一首詩,一首上不了台麵的現代詩,我初中時候寫的,我清楚得記得,當時叫交了一個筆友,她是姑蘇人。


    我從來沒見過她,更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筆名,叫聽晴。


    初中之後,我和她都換了學校,我們就再沒有聯係。


    抬頭看著字帖,我輕輕一笑,朝著甬道走去。


    待我爬上了甬道,甬道內便傳開了我的聲音——


    “我曾在零下三十度的森林見過你,


    那勝雪白衣,即便是在冬日莽原,


    依舊刺眼燦爛,過目不忘;


    與你偶遇,在帶著雨霧的山嵐裏,


    那傾斜著的,是湖麵淅瀝春雨和窈窕的倒影,


    還有我心中那,點點繁漪;


    潮熱總算過去,卻不見你,


    我試著翻越每一座認為有你的高山,


    茫然、默然、黯然,


    卻是在那通天的木蘭下,嗅到餘芳;


    我是虔誠的,像個信徒,


    又似瘋了魔,義無反顧,


    就算上了天,墜了地,入了土,


    我待你,依然若初。”


    離開紅樓,出了洞穴的時候,我並沒有悲慟,卻是一身輕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也許,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根不懂感情的棍子吧。


    我曾以為,若初是我的唯一,在得知實情之後,卻發現自己原來的堅持,愚蠢得可笑。


    原先,我以為自己會一路淚奔。


    但我沒有這麽做,因為我真哭不出來。


    我心中已然沒有了愛,就更無所謂恨了。


    如果說,過去的種種都是真的,那麽我的心會真的痛、我甚至會躲在角落裏,像個娘們一樣大哭一場。


    可那些都是假的,假的!!


    我不過隻是她們,不,她儲藏靈魂的工具而已,用完了,也就丟了。


    張開雙手,深深吸了一口氣。


    又用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果然,還是自己的心用著舒暢啊。


    走了幾步之後,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仔細想了想,這才一拍腦門,該死,我把穀覓妘忘了!


    連忙轉身尋找穀覓妘,隻是到處都不見她的蹤影。


    最後我在一個比較顯眼的樹幹上,看到了一張用匕首插著的紙條。


    上麵的文字很簡單,穀覓妘被抓了,對方讓我三天內抵達東海一艘私人郵輪。


    而那落款署名,駭然正是——陳思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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