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撒丫子狂奔!


    我在墓道裏狂飆,在螺旋樓梯裏爬攀,在棺材陣上飛躥,當我衝出山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左腳的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身後山洞裏不斷傳出聲聲嘶吼,我不知道幹屍為什麽不從山洞裏追出來,以它的速度要追上我不難,可是最後它卻停在棺材陣邊緣,它就站在棺材蓋上,瞪著銅鈴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我。


    它眼前便是那六米高的石雕,它似乎十分忌憚這個石雕,隻是在原地打轉,不住地嚎叫。


    “你還杵著幹嘛,想被它吃麽?”


    一陣香風自身邊吹拂而過,待我轉身時,眼前已然飄落一個白色的身影。


    恰時,雲開了。


    那厚重的雲層就好似輕輕拉開的窗簾,一束皎白的月光自窗簾縫裏滲透下來,照亮了我眼前的秒人兒。


    她還是如之前那般,襲一身盛雪白衣,習習夜風輕輕撩動著她柔順的發梢,為精致的五官平添了一份柔媚。


    她定定地看著我,我也呆愣愣地瞅著她,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仿佛是一個世紀。


    “我要走了,你不想跟我說什麽嗎?”


    一聽她要走,我急忙伸手欲去抓她,可是的我手卻是穿過了她的身體,原來飄忽我眼前的隻是一個虛影。


    “若初,若初,別走,別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隻是想抓著她的手,想說好多好多我想她,我希望她留下來,但,卻不知道怎麽開口。隻是看著她,我的嘴就變笨了,好像自己隻要看著她,心就滿了一樣。


    她笑著搖搖頭,風又起,長發隨風而卷,我卻明顯地看見那晶瑩的淚珠飄灑而出,自上而下,砸落在我的臉上。


    待仰起頭,我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真身竟站在上方一顆老樹的頂端,彼此隔著幾十米。


    這個距離,對我來說,豈止天與地?


    她的虛影伸出了手,輕輕地放貼在了我的臉頰上,隻是我卻感觸不到她的體溫,僅有一張含笑卻銜淚的臉龐。


    我看著她,我問她什麽時候迴來,而她隻是搖頭,隻是搖頭。


    她的長發愈發得淩亂了……


    我又開始問她,我去哪才能找到她,她沒有迴答,隻是看著我,隻是看著。


    她的淚水愈發得泛濫了……


    “夏雨。”


    她叫了我的名字,我點頭,不停地點頭。


    “我們的緣份,隻到這裏了,不要來找我,千萬不要。”


    她的身體又飄了起來,恰似奔月的嫦娥,朝著天邊那輪明月飄渺而去。


    不!


    我嘶喊著,怒吼著,也赤腳追逐著。


    奈何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山的,更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不迴家,而是站在我師父的門前,這一站,就是天明。


    早晨,當師父打著嗬欠、刮著眼屎、頂著一頭比豬窩還淩亂的頭發推開房門的時候,他發現了我。


    他走到我麵前,伸手在我麵前晃了晃。


    我眨了眨眼睛,僅此而已。


    他問我怎麽站在這裏,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幹嘛站在這裏。


    我沒有迴答,而是開口說她走了,她永遠都不會迴來了。


    師父問她是誰,但我沒有迴答。


    然後他開始猜,他先說村頭的槐花,我沒有反應;然後說村尾的梨花,我還是沒有反應;最後他繞我身後,湊著老臉到我身邊,吹著滿是口臭的熱氣說村腰的蘭花,我放了一個屁,很臭的那種,都憋一整個晚上了。


    他聞到了,我估計他吸了大半,然後破口大罵,一邊罵一邊幹嘔,我抓了抓頭,說有那麽臭嗎?


    結果他說了一句,比吃了屎還惡心。


    其實我本來想問“難道您吃過屎?”,不過看著他那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剝的眼神,我忍住了。


    見他表情那麽痛苦,我的心情似乎舒坦了許多,然後把昨天晚上在古墓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同時我也將自己對李發波死因的猜測也分析了出來。


    他笑著點點頭,拍著我的肩膀說了四個字:“你合格了。”


    我才不在乎什麽合格不合格,急忙問他,我要怎麽樣才能找到若初。


    這老貨竟然裝瘋賣傻,跳大神一樣地進屋了,關門之前還嘚瑟了一句,說今天沒心情告訴我,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看著這毛愣三光的老貨,我就尋思著要不要在他屋後頭的草垛上,抽冷子點上一把火,堵著門,讓他在屋裏跳段大神,然後逼著他說。


    正琢磨著呢,老貨忽然推開窗戶,笑嘻嘻地對著我說:“小夏雨啊,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丫頭去了哪裏?”


    “嗯!”隻要和若初有關的信息,我可是一丁點都不含糊,急急點頭。


    他對著旁邊的小柴房努了努嘴:“我家裏柴火不夠了,你去幫我堆滿,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呢,我一個孤苦伶仃的糟老頭子可是連斧頭都揮不動呢。”


    力氣我身上有的是,當即從柴房裏掄起斧子,朝著後山衝了上去。


    個把小時後,我滿頭大汗地把他的柴房給堆滿了幹柴。


    他就趴在窗台上,咬著饅頭就著酒,吧唧著嘴:“我家裏的酒和臘肉都不怎麽夠哎。”


    我二話不說,徑自朝著自家衝去,酒我自己釀了幾壇,本來準備過年給四叔的,眼下為了若初,隻能便宜這貪酒的老貨了。


    我這送臘肉又送酒,順道還把自己醃製的兩壇辣白菜也端了過去,他這才一邊打嗝,一邊笑嘻嘻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夏雨啊,這塗山若初可是在天邊呢,你若是想要找到她,就必須苦其心誌、餓其體膚……”


    見他又要整幺蛾子,我急忙打斷他,瞪著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好嘛,好嘛,我看你這孩子對她也是真心付出,那就告訴你吧。她呢,是塗山氏族的大小姐,遠近有名的美人呢,不過,不在咱們這塊疙瘩地哦。”


    “無論她在哪,我都要去找她!”


    我說得斬釘截鐵!


    結果,到最後師父還是沒有告訴我怎麽樣才能找到若初,不過有一點他說得很清楚,隻要我繼續當他的徒弟,總有一天一定能找到若初,並把她娶迴來,至於多久他沒說。


    因為我一直在給師父幹活,當我迴家的時候,四叔他們也恰好從山上迴來,兩個村子的男人都出動了,麻三那慫貨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桶黑火藥,愣是在石獅旁邊點燃,那墓道已經完全崩塌。之後,大家夥合力硬是把山澗給填平了,今後那裏麵也再不可能冒出什麽東西來。


    聯想到幹屍會吃人,我就問四叔外麵那口棺材如何處理,四叔說他們把棺材和幹屍都抬進去了,和原來那些一起永遠埋在了地底下。


    聽到這裏,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之後幾天,我們過得都比較安穩,再沒出什麽事,也就是鄰裏間一些小摩擦而已。


    不過,我的興致一直提不起來,有了若初,我連槐花這兩個字都懶得去想了,同樣也自然不會去打其他女人的心思,隻是動不動就跑去問我師父,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去找若初。


    這不,一大清早,我又提著一壇子酒去找我師父了。


    在去他家的臉上,我遇到了七叔,七叔這個稱唿是村裏的輩分,其實他跟家並沒有多大關係,算起來,應該是曾曾爺爺那一輩是兄弟吧。


    七叔是個老實巴交的獵人,他和四叔不同,他話很少,平時出了打獵,就是下地幹活,家境雖然談不上富裕,但很殷實。


    我跟七叔打了一個招唿,就過了木橋,這時候我師父剛好站起身。


    “小夏雨來啦。”


    見他轉身進屋,我剛想問他幹什麽,他就背著手從屋裏走了出來。


    “呐,我看你最近老是悶悶不樂,估計是想狐狸了,這隻是我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千辛萬苦找來的,慰藉一下你那受傷的小心靈吧。”


    說著,我師父從身後就揪了一隻毛色微黃的小狐狸出來,我瞅了它一眼,不由得一臉鬱悶地垂下頭。


    這小狐狸可愛的確很可愛,因為毛色是黃的,看上去跟小狗就更像了。


    “我說師父啊,您好歹給我整一隻白色的啊,實在不行灰白的也可以啊,您這隻小狐狸鐵定是剛才我七叔逮的吧?多少錢買的?”


    見我興致缺缺,師父就拎著小狐狸轉身進屋,他一邊走一邊說:“既然你不要,把我晚上就把她煨湯,聽說這奶狐狸湯挺補的。”


    臥糙!一聽他這話,我急忙跑上前,從他手裏奪過小狐狸,死死地抱著。


    “哎,這就對嘛,這小東西你先養著,等養肥了,我再殺。”


    我對著他嗤了牙齒,他這才笑嘻嘻地收了手。


    然後我又問他什麽時候出發,他反而搖頭晃腦地說不急不急,那神棍模樣一下子就出來了。


    這老貨!


    我和師父插科打諢的時候,不經意間發現小狐狸的眼眸裏閃爍出一絲笑意,隻是當我仔細觀察的時候,卻發現它的眼眸晶瑩而透亮,並沒有那種人性化的表情。


    之後,師父就以狐狸和狗一樣,需要用心養育才能培養出感情等借口,把我給趕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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