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甲衛與亡者大軍的戰場上,浸滿鮮血的銀甲遍地都是,骷髏戰士散發的暗綠色冥光在血色銀甲上反射出魔幻的光線。


    銀甲衛都是百戰之勇,這些萬裏挑一的戰士,在骷髏兵的彎刀貫穿身體、劃破咽喉之後,用長槍撐住身軀,或直立、或半跪於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不屈之姿,維護不敗之師的最後尊嚴。


    尚能苦苦支撐的銀甲衛越來越少,矗立在血色草原上的一支支靜止的長槍,組成了一片銀色的叢林。


    連圍觀的鐵勒軍看到眼前此景都有些動容,一些鐵勒將士甚至將手按在胸前,向這些曾經與自己並肩而戰的勇士,致以敬意。


    而在這片長槍之林中,還有一個身著銀甲的巨人,如戰神一般,巋然如山,他揮舞著那支足有兩人高的長槍,一次次掃過骷髏戰士虛無的身軀,一次次格開朝他揮下的亡靈之刃。


    這是在銀甲衛中號稱萬人敵的魏冉,他身上的銀甲已是千瘡百孔,遮蔽不住的一道道血口不停地往外湧著鮮血,但他的麵容卻堅毅如鐵,絲毫不露驚慌或是恐懼。


    不斷湧上的骷髏士兵,像一道道暗綠色的巨浪,拍打在魏冉如礁石般的身軀上,每一波浪潮退去,魏冉身上的血紅之色都會更深一層。


    未著銀甲的邢傲穿梭在人群鬼影之中,骷髏戰士似乎都沒有把他當成主要攻擊的目標,隻有在邢傲擋住他們前行之路時才會橫刀相向。


    邢傲此時也是力不從心,隻想衝到魏冉身側為他擋上幾刀,這個曾在講武堂與他比試的莽漢,此刻已幾乎是一千銀甲僅存的碩果,若能撐到楚迴突破結界,或許還能救下他一命。


    然而,亡靈大軍的彎刀擋住邢傲不得前進一步,萬裏破風的刀法也沒辦法斬殺虛空中的敵人,文龍破嶽翻飛的刃光,也漸漸隱沒在了一片幽冥之中……


    鐵勒榮列驅馬緩緩走到衛良和甫正身側,指著如雕像般佇立的魏冉說道:


    “二老,留下此人的性命。”


    衛良迴頭望向他,眼神中帶著疑惑,問道:


    “二王子何意?”


    鐵勒榮列狐狸般的的眼睛緊緊盯著遠處的魏冉,麵露陰沉的笑意,答道:


    “此人能堪大用,還有那黑衣將軍夏長階,我看他還有一口氣在,都暫且留下一條命,他們將成為我們手中的籌碼。”


    衛良皺眉:


    “南陸那邊的意思不是要景元、夏長階都必須死嗎?”


    “二老,南陸人各心懷鬼胎,特別是鄢都那位駙馬,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所圖為何,不可盡信盡從啊。”


    衛良沉默片刻,隨即朝他身前的亡者之主雷萬山說道:


    “亡者之主,留下那個著銀甲的巨漢之性命。”


    雷萬山聞言並未迴頭看向身後說話的人,隻是微動身軀,半透明的枯骨之手抬起,握拳。


    那些戰場上的亡靈士兵似乎同時間得到了指令,如潮水般從魏冉周圍退去。


    魏冉停下揮舞的長槍,血紅的雙眼掃視著周圍,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用長槍支撐著身體,緩緩跪倒在地上。


    邢傲乘著骷髏士兵退去的間隙終於衝到魏冉身側,一把抓住魏冉粗壯的胳膊,卻怎麽也扶不起他巨石般沉重的身軀。


    鐵勒榮列看著戰場中央唯一還活著的兩人,又指著邢傲說:


    “這個人,不用留著了。”


    衛良正想開口,卻被甫正攔下,朝他點了點頭說:


    “不用再煩勞亡主了,我來吧。”


    抬手間,暗言·冥劍的術印在指尖顯現,一道暗光,刺破虛空,直朝邢傲而去!


    邢傲身上有著警覺危險的本能,第一時間發現了這道暗光,但卻沒有時間再動身躲避,他下意識地抬起文龍破嶽擋在身前。


    暗言·冥劍術為柳州暗殺之術,能穿過除了人類軀體之外的物體,直取人命,邢傲此時雖及時做出反應,卻也不能阻止冥劍直射其麵門。


    千鈞一發之際,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尖嘯,紫芒劃過天際,落在邢傲周身,冥劍之光射入紫芒中,瞬間湮滅不見!


    甫正和衛良大驚,抬頭望向天空,隻見暗綠色的穹頂結界被撕開一條裂縫,一隻獨腿的巨鳥,正朝著戰場中央盤旋而落。


    遊雲畢方!


    甫正和衛良臉上驚異之色更甚,這是傳說中飛仙入神之人才能駕馭的神獸!


    相傳曾經的大昊第一任國師蕭不害也曾駕此神鳥,但一直隻是在傳聞中聽過,甫正和衛良本堅信此言是昊朝為了溢美蕭不害而編造出來的。


    如今他們親眼看到了,神鳥之上,一人負手而立,正是方才一招破陣的楚迴!


    甫正顫抖著呢喃:


    “他真的是神使……他真的是神使……”


    衛良卻比他冷靜一些,兀自鎮定心神,冷冷看著再次突然闖入的楚迴。


    隻見那遊雲畢方原本通體雪白的鶴羽上,似乎在幽幽燃著綠色的火焰,甚至一小片地方已經被燒成了焦褐色。


    想那定是神鳥被楚迴喚出撕裂結界的同時,也被結界的幽冥之火所傷。


    楚迴看了一眼柳州二仙,眼神複雜,卻不多言,隻朝身後的邢傲道:


    “上來,我們走!”


    邢傲忙說:


    “可魏冉,還有夏長階,怎麽辦?”


    楚迴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邢傲,現在隻有他們兩人能逃離此地,魏冉和夏長階都已身負重傷,一個重若磐石神鳥也不可負,一個又躺在幾百步開外,此時亡靈大軍已經又開始向他們湧來,隻有他們兩人能有機會走了!


    邢傲最後朝魏冉看了一眼,踏上了遊雲畢方。


    又是一聲長嘯,遊雲畢方馱著兩人拔地而起,飛向遠天。


    就在神鳥再次衝破結界之時,突然一支暗箭從下方直射而來,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讓楚迴做出反應,玄黑的箭鏃就深深紮入了遊雲畢方的下腹之中。


    遊雲畢方嘶鳴一聲,卻不改飛行方向,腹腔中鮮紅的血從空中灑落,落在了射出暗箭之人的臉上。


    那人竟就是刺殺鐵勒穀陽的那名銀甲衛!


    他的臉上殷紅一片,眼神卻死死盯著遠去的飛鳥。


    鐵勒榮列不知何時已在他身側,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木瞳,沒事,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再辛苦你幾日,你便能迴去複命了。”


    鐵勒的兵士立刻湧了上去,把這個刺殺鐵勒大王子的刺客重新按在了地上……


    楚迴駕著遊雲畢方飛出沒多久,正想檢查一下神鳥的傷勢,低頭卻看見了地麵上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那仿佛是草原上的一團烈火,在向著剛才的戰場狂奔而去!


    將戈!


    那是他的大猙將戈!


    隻見將戈的背上還馱著一個身著綠衫的瘦弱身影,似乎已然昏死過去。


    是紅袖嗎?


    他們怎麽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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