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鋒對各種拉練習以為常,他跑過北州區所有地方,於是山上入海,積累的都是經驗。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參與訓練的各類人水平參差不齊,於是很快形成優劣落差。申屠鋒跑得不算快,他勻速地處在第一集 團靠後位置,不慌不忙,偶爾迴頭看看,他在找奚川,卻不見人影。 奚川確實不喜歡跑步,會流失大量水分,他感到口渴。路上沒有後勤補給,訓練營隻給了一升的水,得省著點喝,所以他跑得很慢,已經在隊伍最後麵了。山林中有溪澗,然而溪水早已幹涸。河溝裏的石頭一個挨著一個,常年日曬腐蝕,竟有了裂痕。裂痕中是汙糟的泥垢,在枯黃的落葉間,能看見一株剛剛發芽的小草枯萎在惡劣的環境下。它奮力破土而出,命運卻沒有給它歸途。如果能盛開,它會是一朵怎樣的花?奚川心生憐憫,他想過去撫摸這株小草,或者給他澆點水。奚川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他走到河溝裏,蹲在小草的旁邊,落後的人都想著怎麽逃出訓練營,沒人會注意他。奚川摘下手套,找一塊鋒利的石頭,割開手指,擠出血珠,不多,幾滴夠了。血液流到小草的葉子上,於是生命順著經絡滾動蔓延,浸潤透了無數條紋,直至遍及根部。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奚川創造了一個微小的生命奇跡。他滿意的笑了笑,“好好活下去。”可是很困難,植物活下去需要水源,這裏沒有水。奚川失落又遺憾,他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於是起身要走。從深山吹來的風詭異地消失了一瞬,奚川稍怔,他出現幻覺似的,好像聽見了哪裏潺潺水聲。奚川順著聲音的痕跡張望一圈,看見一條狹窄的道,就在河溝旁。這條小道比起周圍的泥土稍稍平整些,看著像被人踩出來的路,並不蜿蜒,它直通往上,是向山頂去的,但後半段又被樹木遮得嚴嚴實實。奚川思忖片刻,他轉頭看一眼,依舊沒有人注意到他,於是他朝著路的方向走了過去。奚川的視力很好,他脫離了大部隊行進的路線,往山上走了一段路,於是登高望遠,他看見半山腰位置的一塊平台,似乎有幢房子。他繼續往前走。“你在幹什麽?”奚川腳步一頓,立刻警覺。那人又說:“雙手舉過頭,轉過來。”奚川看心情聽話,他不喜歡這個指令,也不喜歡說他人的語氣,他轉身,並沒有舉手,冷漠地看向來人。“是你?”奚川仔細打量眼前人,因被麵罩蒙住了半張臉,奚川並沒有很快認出他,“你是誰?”“是我,聶禁。”聶禁撤下麵罩,算是露臉了,很快又帶上。“哦。”奚川說。不知為什麽,聶禁從奚川的語氣中聽出了失望,但他沒在意,問:“你在這裏幹什麽?”“迷路了。”“我帶你出去。”“不用,”奚川禮貌地說:“謝謝。”聶禁好像看透了他似乎,抬手指向山間平台的房子,“你是不是想去那裏?”奚川沒迴答,想了想,問:“那是什麽地方?”“一幢廢棄的實驗樓而已,”聶禁說:“那裏有士兵把守,你過不去,也進不去。”這話其實很矛盾廢舊的實驗樓,而已,為什麽大費周章地派士兵把守。大概有秘密藏在裏麵。奚川還是說哦。他不感興趣了,於是繞開聶禁準備迴去繼續拉練,卻被聶禁攔住了去路。“你進不去,但是我可以進去。”聶禁得意洋洋地說:“我在基地暢通無阻。”奚川默了默,抬眼看想聶禁。“所以呢?”奚川問。“你進入行政區的軍事地基有什麽目的嗎?”聶禁攥住了奚川的胳膊,“別裝,所有人都心懷鬼胎。我看得出來,像你這樣的,不可能為了錢。”奚川不喜歡跟聶禁聊天,然而對於他的猜測,奚川並沒有否認。“我可以幫你。”奚川:“……”“我有基地的通行卡,拿著它,不管去哪裏沒人敢阻攔,你甚至可以晚上出基地,白天再迴來,”聶禁話說得很慢,他在觀察奚川的反應,“我的朋友都有,你想要嗎?”奚川的表情反應依舊不大,但聶禁看得出,他已經在考慮自己的建議了。片刻後,奚川問道:“你想幹什麽?”“殺了申屠鋒。”聶禁藏著憤恨的情緒,“我需要你的幫助。”奚川抿了抿唇,“他很厲害,我殺不了他。”“你隻需要讓他放鬆警惕,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動手,我們合作互助,會成功的。”聶禁像是開了個玩笑,“我覺得他挺喜歡你的。”奚川:“……”“不用著急迴答我,”聶禁說:“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奚川掙脫了聶禁的束縛,他伸出手掌,攤在了聶禁麵前,想也不想,“通行卡呢?”第18章 “輕浮。”聶禁沒料到奚川這麽直接,他不相信,問道:“你這是答應我了嗎,我們合作?”奚川沒有迴答聶禁的問題。他蒙上了布巾,於是聶禁看不見他的下半張臉,但是眼角微微揚起的弧度,應該是在笑。聶禁登時進退兩難。“那算了。”奚川收迴手說道,從聶禁身邊走過,準備返迴主路繼續拉練。聶禁喊住了他,“等等!”奚川迴頭,好整以暇地等他。兩個人突然抗衡了起來。奚川自己不著急,又好意提醒聶禁,“我們現在身處最後一個集團,再不快些,恐怕會被淘汰的。”他難得說這麽多話,讓聶禁受寵若驚,突然產生了他們倆是一夥的錯覺。態度挺隨和的,聶禁心想。隨後他很幹脆地從戰鬥服的暗袋中拿出了一張卡交給奚川。“這是通行卡,”聶禁說:“藏好了,別讓人看見,也不要被人搶走了。”奚川接住了,低頭查看。山林中光線昏暗,他辨不清通行卡的細節。“你是聶禁?”奚川問道。“嗯,”聶禁覺得奇怪,但他沒時間多想了,“我介紹過自己的。”奚川說哦,他合攏掌心,收下了通行卡。“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聶禁說道:“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奚川依舊沒有給聶禁任何迴應,他太淡漠了。聶禁習慣了奚川的態度,單方麵認為他同意了。“君子?”奚川目視聶禁的背影消失在錯落的樹林深處,眨眨眼,他的神色太純良了。奚川喃喃低語,似反問,也像自問:“誰是君子?”行政區冬天的夜來得很早,五點剛過,天就全黑了,抬頭甚至能看見極光。要知道,行政區屬於東部地區,能在東邊看見極光,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但極光真的很漂亮。奚川踩著時間點完成拉練任務,雖然倒數,但按照王堅章的規定,他通過了初輪考核。奚川不在乎自己的排名,他仍舊有閑情逸致欣賞美麗的風景,雖然身體真的很累,又渴,他喘不上來氣,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背靠大樹休息。本次越野拉練一共淘汰五十人,大部分是普通人類,還有十來個混基因者,他們的身體素質確實很差。另外失蹤三人,不確定是在拉練途中死亡還是臨陣脫逃,王堅章已經派人去找了。極光隻爆發一瞬,很快被黑夜吞沒,這裏沒有星星,百年不見月亮,隻有無人機吊著幾盞燈,顯得形單影隻,但至少能照亮一點什麽。奚川收迴目光,緩緩垂頭,他看上去很落寞,也很孤獨。但很快,他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驅散了這種惆悵。腳步聲不想遮掩,並且明目張膽,踩著泥土和碎石發出的響動,奚川想忽視都難,他仔細辨認一番,從力量和爆發力上判斷,來者是位異種alpha。大概是他,叫申屠鋒吧,奚川心想。申屠鋒的臉和氣場實在太霸道了,奚川至今記憶猶新,這對他說也算是個奇跡。有細散的水珠從奚川頭頂灑下來,他以為是汗,抬手摸一摸額頭,卻什麽也沒有。“抬頭。”奚川聞言抬起了頭,他手沒來得及放下,遮住了一隻眼睛,視線稍微有些模糊。當焦距慢慢聚攏後,奚川看見了申屠鋒。他太高了,即便壓著腰,奚川也覺得他能輕而易舉地捅破天。申屠鋒玩得很開心,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瓶水,倒了一些在手指上,隨後蜷起指尖,往下輕輕一彈,水就這樣散開了,像棉雨似的向下落,正巧有幾滴落在了奚川的眼睫上。奚川的眼睫很細又長,他輕慢地顫了顫,水滴便顫成了霧,蒙住了他的眼睛,又很快蒸發得幹幹淨淨。轉瞬即逝的一番美景,比剛才的極夜還要迷人。申屠鋒稍怔,他恍然想起自己早幾年前看過的一本書,書裏描寫了幾百年前地球還未爆發災害時的自然景象,其中有一段是關於江南水鄉的。那種文字的描寫很美,但對申屠鋒來說卻很抽象。他想象不出的那種景色,於是在此刻有了具象化的體現。申屠鋒與奚川對視,他忘了眨眼睛,等迴過神,有種尷尬的氛圍在兩人交匯的視線中產生。“你很無聊。”奚川先收迴了目光。申屠鋒幹咳一聲,笑一笑,十分自然地翻過了這一段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他走到奚川身前,蹲下與他平時,挑了個話題,說道:“我在終點等了你很久,一直沒見你來,以為你要被淘汰了,覺得怪可惜的。”“可惜什麽?”“我少了一位隊友。”“不一定是隊友,”奚川抬眼,淺淡地說:“也可能是對手。”申屠鋒挑眉,他緩緩揚起唇角,笑得很張揚,“都行,我沒意見,非常很樂意。”奚川沒說話了,他說不出話,太渴了,嗓子又幹又啞。水壺裏再也擠不出一滴水,奚川突然想起申屠鋒剛剛耍樂自己時浪費的那幾滴水,不大高興了瞪了一眼,其實不太明顯。申屠鋒卻詫異地問:“你是在瞪我嗎?”奚川:“……”他看出來了?“怎麽了?”申屠鋒問。奚川搖頭,說沒什麽。申屠鋒來勁了,蹲著往前又挪了一點,完全不覺得腳麻。“有什麽就直說嘛,”申屠鋒伸出食指,虛虛地點了點奚川的鼻子,沒碰到,“你不高興還要讓我猜為什麽嗎?我可猜不到奚小川,你現在的樣子很像一個撒嬌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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