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這些人說,天光這個房子也一定要建,並且要建好,隻為要一口氣。


    幾個人的對話,讓天光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往事。


    二零零九年,天光大學畢業,簽了一個距家一千多公裏的國有企業。


    天明自從中專畢業後,一直跟著天光。在天光報到前,他先來到天光單位所在的城市打前站,在一家包裝機械製造廠上班。


    兄弟倆工作都挺順利,家裏卻出事情了。


    有一天,母親突然打來電話,哭著說:“天光啊,咱們房子不蓋了行嗎?我跟你爸實在是蓋不下去了。”


    “怎麽了?”前麵一直好好的,雖然有波折,出過問題,一件件也都解決了,天光不知道這次怎麽迴事,挺著急。


    “二利子兩口子說什麽都不讓咱們家蓋房,在裏麵窮攪,手續咱們辦不下來,我跟你爸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二利子是天光家的鄰居。


    “還有沒有天理!你們先別著急,我想辦法。”天光心裏非常著急,其實他心裏也沒有辦法,他遠在千裏之外,根本幫不上忙。


    天明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氣憤。


    他很果斷地辭了工作,跟天光說:“哥,你安心工作,我迴家幫爸媽蓋房子。我就不信,兩個兒子還能被他們欺負了!”


    父母住的是五六十年的老房子,一共也才四五十平,以前一家四口就擠在這裏。隻有一扇小後窗,一麵山牆早就出現了裂縫,用幾根大木頭支撐著。


    這個房子是父母花六千五百塊錢從天光的姑奶家買過來的,原來連在一起兩側開門,一邊住著姑奶家,一邊住著姑奶的老公公,兩家不說話。


    父母住過來以後,跟隔壁的老爺子處得挺好,兩個孩子“太爺太爺”叫著,有什麽好吃的也互相送送,鄰裏和睦。


    幾年後,老爺子的孫子,也就是二利子要贍養他,想搬過來蓋房子。


    老家農村,隔輩贍養的事情並不多見,主要還是二利子在原來住的村子裏偷雞摸狗,實在住不下去了,才想到用這個辦法換個地方住。


    二利子蓋房子,要拆掉他們那麵跟天光家挨著的老房子。房子是人家的,父母無權幹涉。


    房子蓋起來了。


    兩家人麵兒上也還過得去。各過各的日子,相安無事。


    好景不長,鄰居開始找麻煩了,主要還是天光家的和睦引起了鄰居嫉妒。


    鄰居先是把自己家的地基墊高,比天光家至少高出一米。下雨的時候,他們家院子裏的水都流到了天光家的院子裏。


    他們又貼著天明家的院牆建廁所。因為處於上風側,每到刮風的時候,天光家的院子裏就滿是廁所味。


    不僅如此,他們還把汙水管延伸到了天光家的院牆裏,做得很隱蔽,也是後來蓋房的時候才發現的。


    沒有誰家願意受這樣的窩囊氣,但也實在沒有辦法。


    也不是沒想過反抗,可對方壞心眼兒太多,常常不來明的來暗的,背後使壞,防不勝防。


    父母跟對方也不是不想和好,是不知道怎麽和好。天光家過得就是自己的本分日子,沒有招他惹他,都不知道對方出發點是什麽。


    一九九八年,天光備戰中考。


    鄰居打聽學校的老師,聽說穩當能考上,在那個冬天就一把火把天光家的柴火垛給點了,整整燒了一個星期。


    開始父母也不知道是誰點的,懷疑過鄰居,不敢確準。後來鄰居跟別人炫耀說漏了嘴,才知道真的是他們幹的。


    二零零一年,天光備戰高考。


    鄰居偷了天光家的雞;趕走了一群鵝,發現得早,未遂;掐死了天光家的貓;毒死了兄弟倆喜歡的狗;差不點也毒死了豬;用鹽水澆死了天光家房後的幾棵樹。


    這一切,聽起來就是笑話。


    這還不行,鄰居變成了“村霸”。


    霸占了天光家的地。


    天光的父母在山上開荒了一塊地。有一天,隻有母親在家,鄰居跑到母親麵前說:“以後那塊地是我們的了,你們別種了”。


    霸占了天光家的路。


    有一次,鄰居通過霸王條款逼天光家出資修橋。天光家每年走那條路很少,想少拿一些,鄰居不同意,最終談崩,對方剝奪了天光家走那條路的權利。


    修好橋後,在橋上加了一個欄杆,上了一把鎖,天光家沒有鑰匙。


    全家人搞不懂鄰居為什麽這樣做。


    村裏其他人不受鄰居家這樣欺負,跟他們正麵衝突過。表麵要了口氣,背後卻受了不少算計,損失不小。


    父母之所以忍氣吞聲,主要是想天光和天明的學業不受影響。


    當時搬家也能解決問題,但會影響兄弟倆上學。現在看來,當時父母隱忍的做法損失是最小的。


    兄弟倆參加工作後,家裏暫時沒有大的花銷,就想著把房子翻蓋一下,也住不下去了。


    天光家想蓋房,鄰居不想讓天光家蓋房。


    現在想想還覺得可笑,或許是因為天光家都是好事,鄰居家都不是好事的緣故。


    兄弟倆學業有成,工作稱心,日子也逐漸變好;鄰居家女兒嫁走不迴家,兒子打架住監獄,日子每況愈下。


    村民說天光家好的時候,也常常跟鄰居家作比較。久而久之,莫名其妙就生出積怨了。


    父母申領翻蓋房屋手續幾次不成,心裏挺納悶,難道都快倒了的房子不讓重蓋嗎?說不通啊。


    還是辦事人員說了實話。


    原來,二利子跑去威脅審批人員,誰敢批複天光家宅基地就給誰好看,也難怪怎麽辦都辦不下來。


    父母和奶奶三個人在家蓋房遇到了這麽多坎坷,肯定需要主心骨的。天明迴家後,推進得相對順利一些,但紛爭也沒斷。


    等到老房房頂扒完,全家住在臨時搭建的窩棚裏準備大幹的時候,鄰居又開始找茬了。


    天明跟二利子媳婦交流,沒想到劇情變得狗血了,女主人竟然說天明要非禮她。


    七十多歲的奶奶氣得受不了,說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有見過這麽蠻不講理的。


    現在有時候家裏人想起這件事都想笑,比電視裏演的還要離奇曲折。


    在這個過程中,家裏打井,需要投入兩千多,父母征求天光的意見,看是否接著蓋房,如果接著蓋就打,如果不蓋,就沒有打井的必要了。


    天光堅持要把房子蓋成。


    舅舅家的嫂子勸天光,一旦蓋不成,兩千塊打井的錢就損失掉了。


    天光鐵了心蓋房。


    井打成了,房子卻真的蓋不下去了。


    母親和天明都跟天光說房子不能蓋了,屬實怎麽弄都不行,父親這次都要跟鄰居拚命了。母親怕鬧出大事來,想說服天光不蓋房子了,搬家。


    天光妥協了。


    父母搬到了大舅所在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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