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褲衩摸進衛生間洗漱,不多時又從行李箱內翻出電動剃須刀開始修理胡茬。一來一迴間,鬱楚被迫欣賞了好幾遍健壯硬朗的、光.裸的肉.體。“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不要像個流氓似的晃來晃去?”他冷聲低斥,耳尖隱隱泛紅。梁絮白挨了訓,動作利落地穿上衣褲。鬱楚打開塑料袋,裏麵有一瓶碘伏棉球和一瓶消腫止痛的噴霧:“這裏有藥,你抹一點。”梁絮白欣喜於他給自己買藥,於是在他身旁坐下,有幾分恃寵而驕的意味:“我看不見,你幫我弄。”“看不見就去照鏡子。”鬱楚眸光淡淡的,語調裏盡是拒絕之意。梁絮白故技重施,將腦袋枕在他腿上,虛弱無力地說道:“我頭暈頭痛,真的不太方便。”頓了頓,又補充道,“更何況是你打傷了我,你應該對我負責,不是嗎?”“你不嚇我,我怎麽會打你?”“都說了不是故意的……”鬱楚被他這副死纏爛打的態度折服,隻好擰開碘伏瓶蓋,用鑷子取出碘伏棉球,而後撥開他濃密的頭發,為受傷的部位消毒殺菌。昨晚觸摸此處時,原隻有拇指那麽大的一個疙瘩,沒成想一夜之後,紫腫的範圍擴大,甫然看去,觸目驚心。鬱楚心裏湧出一股子愧疚,不由放柔手上的動作:“疼的話就告訴我。”梁絮白眨了眨眼:“好。”上完藥,午餐也送進來了。鬱楚吃飽之後準備出門,梁絮白疑惑:“你去哪兒?不睡覺嗎?”鬱楚說道:“再過兩天我就要去京城錄製綜藝,正好這兒的戲剩得不多,所以我跟導演商量過,準備在兩天之內拍完。”“兩天之內?”梁絮白擰了擰眉,“原本要拍多久?”“一周吧。”“……”梁絮白深吸一口氣,溫聲勸道,“楚楚,你現在懷著孩子,不用這麽拚的,否則身體會吃不消。”鬱楚轉過身,將眼底的情緒及時掩藏:“沒有拚,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清楚。”梁絮白知道他脾氣擰,便不再相勸,而是隨他一同前往劇組。初秋的海島溫度適宜,且這兩日正逢朗晴的天氣,對於拍攝工作非常有利。此番梁絮白來海城的目的隻是為了給鬱楚送一盤香酥排骨,原計劃今日就迴程,沒想到鬱楚會突然給自己增加工作量,導致梁絮白不敢有任何鬆懈,幾乎是片刻不離地跟在劇組,唯恐他有個不測。齊宣這幾日正好在海城出差,便在劇組多待了幾日,如今乍見梁絮白,不禁取笑他:“三爺,來督工呢。”“我督什麽工?”梁絮白疑惑。齊宣笑道:“你當初把鬱楚塞給我的時候,不是說想讓他替你賺錢嗎,今兒大老遠跑來,如果不是為了監督他工作,那是為了什麽?”梁絮白梗著脖子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就是來督工的。”齊宣挑眉:“僅此而已?”梁絮白用十分誇張地口吻反問:“那不然呢?”“難道不是因為喜歡?”齊宣的語氣頗有些淡然。梁絮白低頭玩自己的手指,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齊宣對這位老朋友也算是有幾分了解,知道他的沉默代表什麽意思。須臾,齊宣起了促狹心,遂說道,“我記得鬱楚剛滿二十一歲吧?模樣俊,人也水靈,正好我”“你什麽你,你又看上了?”梁絮白睨他,語氣不善。齊宣笑而不語。梁絮白被他狐狸般的笑容搞得心煩意燥,“是是是,喜歡喜歡,你別動歪主意了行吧?”齊宣依舊在笑,隻是眼神裏的戲謔蕩然無存:“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咱哥倆有三年沒聚過了,順便把鬱楚也叫上。”梁絮白點頭:“嗯。”傍晚拍完戲,由齊宣做東,在島上的一家川菜館用晚餐。此次除了他們三人之外,程曄之也在其列。齊宣如今正力捧程曄之,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把他培養成盛星一哥了。鬱楚和程曄之搭戲時也能迅速進入狀態,這是他評判實力演員的一種標準。但是相較袁殊而言,程曄之身上的疏離感更甚。隻有麵對齊宣時,這股疏離感才會退散。鬱楚知道老板和程影帝之間的關係,所以對此見怪不怪,默默地填肚子。程曄之將倒好的酒遞給齊宣和梁絮白,正要往鬱楚杯中添酒時,被梁絮白製止了:“他不能喝。”齊宣輕掀眼皮,淡淡一笑:“果酒而已,不醉人,不會耽誤明天的工作。”梁絮白被他三言兩語刻畫成惡毒刻薄、壓榨勞動力的地主惡霸,於是用搪塞janne的理由解釋道:“他最近睡眠不好,在吃褪黑素,喝酒會影響藥效的。”鬱楚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說辭,夾一片驢肉放進嘴裏,細細地嚼吃。程曄之溫聲說道:“既是這樣,那就不喝,讓服務員上點果汁吧。”問題得以解決,鬱楚用果汁代替了酒,與他們碰杯飲盡。梁絮白嚐到了果酒的甜頭,還想再續一杯,冷不防發現鬱楚在看他,眼神帶有警告之意,便識趣地用手蓋住杯口,阻止了齊宣給他續杯:“我也不能多喝。”“你也在吃藥?”齊宣調侃他。梁絮白:“……那倒不是。”不等他想到合理的借口,便聽鬱楚說道:“梁總頭上有傷,不宜過多飲酒。”對座的兩人同時投來好奇的目光,於是梁絮白壓低腦袋,扒開頭發,露出了那個腫大的淤青疙瘩。齊宣蹙眉:“你腦殼怎麽長包了?”梁絮白:“……”鬱楚勾了勾唇,笑道:“梁總昨晚誤入了一對夫妻的房間,被男主人當成奸夫打了一頓,所以在腦袋上留了傷。”齊宣失笑:“當奸夫,那確實該打。”梁絮白語塞:“……你能不能別斷章取義,我怎麽可能當奸夫?”不是,壓根兒就沒走錯房間好不好!幾人逗趣半晌,齊宣這才將話題引入正軌:“鬱楚,我聽沐蓉說最近有不少影視製作人把橄欖枝拋給了你,你下半年真不打算接戲了?”鬱楚麵不改色地迴應道:“蓉姐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之前拍《荊棘之夜》時沒少給大夥拖後腿,所以我想把身體調養好,後續才能認真工作。”齊宣說道:“後麵不一定有這麽好的機會了。”梁絮白不苟同他的話:“機會一直有。”齊宣抬起酒杯,風流的鳳目裏又漾開了促狹的笑:“行,你先把身體養好,我會把上等的資源全部留給你。”這話說得曖昧,立刻拉響了梁絮白的警鈴。“不用不用,千萬不用。”梁絮白說道,“你的資源還是留給程曄之吧。”齊宣勾唇:“曄之自己就是資源,是資本家爭奪的目標。”“那也用不著你來操心。”“我是他老板,有義務替他把關。”“你是老板又怎麽了?我還是他……”梁絮白一句話哽在喉間,再難發聲。齊宣撩起眼皮,難掩好奇:“嗯?是什麽?”程曄之也看了過來,等候下文。唯有鬱楚不做反應,仿佛對他們的談話毫不關心,隻安安靜靜地扒飯。梁絮白唿吸一緊,把那句“我還是他孩子的爸”硬生生卡在了喉間。少頃,他往杯中續滿酒,一口飲盡,而後話鋒一轉:“我也是他半個老板,有我操心就夠了。”鬱楚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這場資源之爭,直到梁絮白話音落定,他才握住調羹,給自己舀了一碗鯽魚豆腐湯。夜晚的海島寧靜神秘,星河映著月輝,在浪潮起伏的海麵上投來些許柔和的光芒。保姆車行駛在海岸,海風哧哧地灌進車內,一並也捎來了海鳥振翅的聲響。鬱楚在車窗上趴了一會兒便被梁絮白拉迴來了,車窗再次合上,隔絕了外部的一切動靜。“夜裏風大,你小心吹感冒了。”梁絮白正色道,“再說了,你現在可是大明星,被人拍到了怎麽辦?”鬱楚仍癡癡地望著幽暗的海麵,眸中一片沉寂。梁絮白發現他情緒不太對,握住他的手,湊近了問道:“怎麽了?是不是白天拍戲拍太久,身體不舒服?”鬱楚搖頭:“可能是吃多了,肚子有點脹。”梁絮白垂眸,車廂裏昏暗一片,無法看清他腹部的情況,便隻能用手去觸碰、去感受。掌心下的小腹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弧度,一時間倒真分不清究竟是他吃得太多,還是胎兒的生長速度過快,將肚皮撐大了幾許。這隻手停留的時間過長,鬱楚正要推開,忽覺有一股熱息落在頸側,猶如細密的電流,猛然竄上了頭皮。下一瞬,他的身體被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環住,男人用體溫將他緊緊包裹住,給予了莫大的安全感。“楚楚。”一道悶沉的聲音漫開,在耳畔徐徐縈繞。鬱楚靜坐在原地,沒有應聲,亦沒有反抗,任由自己被他抱住。可除了這聲唿喊之外,梁絮白並未說其他的話,仿佛隻是在確認自己抱的這個人叫“楚楚”。迴到酒店之後,鬱楚取來睡衣去洗澡,出來時見梁絮白正坐在茶幾旁,對著電腦一絲不苟地處理公司的事情。他沒有打擾梁絮白,動作輕盈地爬上床,側身向裏,開始醞釀睡意。不多時,他聽見電腦合上的聲音,繼而有腳步聲響起,最終消失在浴室裏。緊隨其後的,是花灑噴出的淅瀝水聲。鬱楚的睡意被這些動靜驅逐殆盡,身體比任何時候都要精神。他記得自己今晚的情緒本該是低落的,可不知為何,此刻竟莫名有些興奮。